第152章
夏日炎炎,蟬鳴聲聲,庭院里處處是濃得化不開的碧綠,芭蕉被吹得颯颯作響,海棠也在夏風中微微垂下了頭。
本該是一副寂寥的夏日內庭午後景象,卻被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給打破了寧靜。
平煜一路進到內院,聽庭院里隱隱約約傳來小兒清脆的咿呀聲,原本皺著的眉頭不由一松,腳下步伐加快,歸心似箭穿過游廊,進到內屋。
待丫鬟打起帘子,他抬眼一看,果見滿屋僕婦正靜悄悄地看著窗邊榻上,個個都眉開眼笑,似是眼前有什麼再有趣不過的景象。
再一轉眼,就見妻子坐在桌旁,一手支著下巴,一手緩緩搖著團扇,明眸里盈滿了笑意。
聽到僕婦們的請安聲,妻子轉頭一望,旋即訝然起身,迎過來笑道:「怎麼提前一日回來了?」
半月前皇上去西山三大營巡視,一眾王公大臣隨行,不僅平煜,連公公也在其列。
按照行程,平煜最多明日才能回返,沒想到竟提前回了京。
每回見到妻子,平煜心裡便是有再多愁煩也都能煙消雲散,只恨屋子裡雜人太多,沒法跟她好好親昵,只好輕描淡寫笑道:「京中有幾樁政務急需處置,皇上接了消息,只好下旨提前起駕回京。」
說著,目光情不自禁落在妻子身上,見她穿著件薄軟輕盈的茜色夏裳,領口鬆散,烏鬢蓬鬆,臉頰上還留著淡淡胭脂色,顯是午睡剛醒。
不過半月不見,妻子身上彷彿有什麼若有若無的東西勾住他似的,讓他目光發黏,怎麼也挪不走。
夫妻倆一對眼的功夫,有什麼熱辣辣的氣息便在屋子裡瀰漫開來。
眾僕婦悄悄對了個眼色。
林嬤嬤自打三年前跟他二人從雲南回京,便已對這種情形習以為常,連眼皮都沒掀一下。
其餘年輕些的丫鬟雖然有不少尚且不知人事的,卻因一種天生的本能,暗覺心跳加快。
為了避免自己礙主人的眼,不等平煜吩咐,眾人便自動自覺退了下去。
這期間,平煜始終負著手、淡著臉。
傅蘭芽則若無其事地親自走到盆架前絞了帕子,慢吞吞迴轉身,將帕子遞給平煜。
很快,房中再無一個雜人。
平煜接過帕子胡亂凈了手面,隨手一扔,一把將妻子攬在懷裡,迫切的程度,恨不能再加一句「想死夫君」才好。
幸得他深覺此話俗氣肉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妻子跟他一樣身體滾燙,心跳得一點也不比他慢。自生育后,她胸前的豐盈比從前更甚,透過薄薄的夏裳,貼在他堅實的胸前,甫一擁住,他血脈里的血流便飛速地涌動起來。
這半月,是他和傅蘭芽成親以來,頭一回分開。
回京路上,他曾聽軍中士兵說過不少渾話,諸如「小別勝新婚」之類等延伸開去的笑談,他聽是聽了,卻覺太過露骨粗俗,也懶得接茬。
直到了眼下,才對這些話感同身受。
他想做的,可遠不止話里提及的那些事。
兩人身體相依之處一絲縫隙都沒有,妻子望著他的目光水汪汪的,呼吸也微妙的變得急促,可見也甚是思念他。
正要抓緊時間跟她親熱,就聽耳邊傳來一陣啪啪的聲音,伴隨著小兒異常興奮的咿咿呀呀聲。
這聲音一傳來,妻子便如夢初醒,扭了扭身子,含笑推開他。
就知會如此。
他懊喪地往榻邊一望,果見兩個胖大小子不知何時已扶著那木製的圍床站了起來,正拍打著胖乎乎的小手,目光晶亮地望著這邊。
若不是知道這兩個臭小子不足一歲,光看他們興奮的程度,簡直會誤認為他們正為父親剛才的行徑喝彩。
離家半月,他心裡委實惦記兒子,可是這倆臭小子簡直是他天生的剋星,只要他們倆在場,他就別想跟傅蘭芽親熱。
他杵了片刻,總算找回做父親的自覺,走到榻邊,先是將阿滿舉到跟前,仔細看了看。放下阿滿后,又將阿意舉高。
兩個孩子又長高了不少,一見到他,便如胖猴似的纏住他,眨眼功夫就笑呵呵地將口水糊了他一身。
他倒一點也不嫌棄,只盯著阿滿烏溜溜的眼珠,納悶道:「好小子,到底每日都吃些什麼,怎麼見風就長?」
倆孩子如出一轍的高壯,自出生以來,從未有過小病小痛,壯得跟兩頭小牛犢似的,格外結實。
平煜雖覺得自家孩子就該如此,總疑心還有旁的緣故。
要知道三年前,他可是連吃了兩粒赤雲丹,這東西滋養內力可謂一絕,也不知他這做父親的服用后,是否能將藥性傳到子代上?
傅蘭芽知他又在琢磨孩子的體格,不免好笑道:「不到一歲的小兒能吃些什麼?不過是些奶水、粥湯罷了。」
其實她也覺得孩子很壯,關於赤雲丹的疑問她也曾私底下跟平煜討論過。討論到最後,兩人莫名其妙滾到了床上,折騰出了滿身大汗,也沒能討論出個究竟。
上月,蜀中來信,秦晏殊喜得貴子,她和平煜得知消息,雖不能親赴蜀中道喜,卻隨了一份厚重的禮。
想起三年前,秦晏殊也曾服用過赤雲丹,事後,她有心讓平煜去信詢問。既然秦晏殊如今做了父親,不知秦家小兒是否也比旁人來得壯實。
秦晏殊很快便回了信,似是一早就知道平家一對孿生子結實彪壯,在信中對自己的孩子滿口誇讚,秦家小兒出眾的程度,幾乎到了天上有地上無的地步。
平煜看得直皺眉,傅蘭芽卻暗覺好笑,看這信上的語氣,怕是別想從秦晏殊處得到真消息了。
可惜自去年起,秦勇便正式將秦門一眾事務交與秦晏殊,之後便跟李由儉四處遊山玩水,如今尚未回秦門,否則的話,還可從秦勇口中打探打探實情。
這樣想著,她將兩個孩子放回榻上,隨手放了一把圓滾滾的小食在几上,任兩個孩子拿著吃。
這法子還是婆母所教,說平煜和他兩個哥哥小時也常吃這東西,小食的材料出自米湯羊奶,真正入口即化,正適合小兒用來磨牙。
一歲左右的孩子,已經開始咿呀學話,阿滿吃得快,轉眼便將自己面前的那堆小食吃光。
阿意卻是個慢性子,一邊吃一邊玩,嘴裡咕咕噥噥,偶爾還慷慨地將小食舉高送到他父親嘴邊,邀他父親同吃,動作因而慢了許多。
阿滿吃完后,吮著手指眼巴巴看了一會,到底沒忍住,笨拙地伸出一對胖爪子,想要將阿意麵前那堆偷偷扒拉到自己跟前。
平煜怎會注意不到大兒子的動作,心裡好笑,索性一把將阿滿提溜到自己眼前,揚了揚眉,似笑非笑道:「你小子,偷偷摸摸想做什麼呢?」
阿滿當場被抓了個現形,摟著他父親,口裡嗚嗚哇哇,渾然不覺他父親語氣里的質問似的,樂呵呵的一啵一個響,倒把平煜弄得一點脾氣也沒了。
在榻上陪著兩個小子玩了一會,平煜身上的錦袍早已被揉得面目全非。
玩夠了,傅蘭芽親自給平煜換了衣裳,又忍笑替他拭凈了滿臉的口水,隨後讓林嬤嬤帶著乳娘將阿滿和阿意抱下去,夫妻倆這才坐在一起說正事。
「之所以提前回京,是不是左護法那邊有了消息?」傅蘭芽搖著團扇問。
平煜正飲茶,聽到這話,抬眼看向妻子,見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她,便從懷中取出一張畫像,遞與傅蘭芽。
「你可還認得此人?」
傅蘭芽緩緩展開畫軸,見上頭畫著一位滿面皺紋的老嫗,看上去衰老不堪,直如七十許人。
她目光定了一刻,搖搖頭。剛想說「不識」,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心一沉,錯愕道:「難道是左護法?」
她忙又重新拿起那畫像細看,狐疑地想,不對……以左護法的年齡,就算失了駐顏術,斷不致於老邁至此。
平煜卻道:「確是左護法。前幾日,我派出去的人在荊州境內的一座山莊內找到此人,想是此人三年前因坦兒珠跟右護法起了齟齬,右護法路過荊州時,為了行路方便,特將此人丟在山莊中。」
「竟真是她……」傅蘭芽依然不敢相信。
平煜皺了皺眉道:「鎮摩教教主研習了一種能駐顏的邪術,因左右護法一向得力,教主在自己受益的同時,也將這邪術傳給了他二人。誰知二十年前,教主無意中發現這邪術能反噬習練之人,至多不過二十年,練習駐顏術之人便會一夕之間內力盡喪、蒼老不堪,短短數年老死而去。」
傅蘭芽緩緩將視線從畫像上移開,看向平煜,「你是說,哪怕不足四十之人,也會一夜間油盡燈枯,如同古稀之人?」
平煜譏諷笑道:「不錯。不知是因為這邪術太過逆天,還是鎮摩教當年壞事做絕遭了報應。這駐顏術一旦生了效,在維持容顏的同時,也會加速五臟六腑的衰老,且無葯可解。」
所以在手下將如同八十老嫗般的左護法帶至眼前時,他曾誤以為左護法之所以變得如此蒼老不堪,是跟在詔獄中迅速衰老的右護法一樣,乃是功力盡喪所致,
審問過後,才知道兩人不過是駐顏術已到了終末階段,雖細究起來兩人不過四十多歲,卻從外皮到內腑,都已跟垂垂老矣的老人一般無二。
如今又過去了三年,兩人衰弱得只剩下了一口氣。
「岳母之事,左護法也做了交代。」平煜靜了一瞬,開口道,「在教主臨終時,左右護法得知了駐顏術的真相,由此開始漫長的奪回坦兒珠之旅,她不知所謂藥引一說不過是王令的一場騙局,因當年曾在岳母體內種下蠱毒,是以她第一個要找的便是岳母。」
雖距離知道真相已過去了三年,傅蘭芽再一次聽到這話,仍覺得鼻根被人打了一拳,悶脹得說不出話。
沉默了良久,她胸口的痛感才好轉少許,抬眼看他道:「左護法現在何處?」
平煜不語。
傅蘭芽心猛跳了兩下,失聲道:「別告訴我她已死了——」
平煜淡淡道:「是。」
左護法早就已經苟延殘喘,交代完當年之事,便氣絕而亡,巧的是,獄中的右護法也於今晨在詔獄中咽氣。
見妻子滿眼不甘,他低嘆一聲,將她摟在懷中,看著她道:「此人一心想要容顏永駐,卻因貪婪死於提前衰竭,也算是罪有應得,如今岳母之事總算有了了解,你心裡該放下的自該放下,又何苦執著於此。」
傅蘭芽埋頭到他頸窩裡,深深嘆口氣,
這道理她怎會不明白?要是不明白,三年前,她不會放下心中執念,轉而將坦兒珠投入尋龍澗。
她清楚地知道,母親當年選擇自戕,無非是想要她和哥哥好好活下去。若是她和哥哥一味沉浸在執念中,非但會白白辜負了當年母親的犧牲,且會帶來無法預知的後果。
道理她明白,心裡卻酸楚得厲害,眼淚無聲地滑落了下來,沾濕了他的衣領。
她知道這些時日哥哥已從陸子謙處得知了坦兒珠的真相,曾上門一再向她確認坦兒珠如今的下落。
在她一口咬定坦兒珠已隨著大汗陵寢的塌陷沉入了旋翰河底后,哥哥又開始有意無意打聽坦兒珠上頭可有什麼關竅。
被哥哥幾回旁敲側擊,她心內萬分糾結,唯恐哥哥得知真相后,會重新用坦兒珠上的紋路複製祭壇——
是的,經過這幾年的揣測和推敲,她已猜到坦兒珠拼湊在一起的紋路是複製大汗地殿祭壇的關鍵,以哥哥在陣法上的造詣,一旦親眼見到坦兒珠,定會短短時間內發現坦兒珠真正的秘密。
到那時,難道她和哥哥真的複製已沉入河底的祭壇,召回母親亡故多年的靈魂?
一想起此事,她在蠢蠢欲動的同時,心中也騰起強烈的不安。世間從未有人力逆天之事,倘若啟用坦兒珠真如預想中那般不必付出任何代價,何以坦兒珠在元王室中供奉多年,從未有人敢嘗試過?
想到此,她萬般踟躕,心如同泡在鹽水裡頭一般,難過得縮成一團,卻聽平煜在耳邊道:「你嫂子如今已有了身孕,不過幾月便要臨盆,若是你大哥在這個當口出了什麼差錯——」
她心一緊,忙摟緊平煜的脖頸搖搖頭。
不甘心又能如何?逝者已矣,活著的人卻要好好活下去。
不管怎樣,她不敢、也不舍讓哥哥和父親冒任何風險。
平煜何曾不知道妻子心裡的煎熬,摟住她,輕輕拍撫著她,盡自己所能寬慰她。
良久,幾不可聞喟嘆一聲。
***
傍晚時,因著城中辦七夕燈會,平煜為了帶妻子散心,索性攜了傅蘭芽出府賞燈。
在摘月樓一座格外雅靜的廂房裡坐下,傅蘭芽推窗往外一望,見街上游龍戲鳳,熱鬧非凡,想起三年前在金陵時,平煜為了哄她開心,曾摟著她飛縱到屋頂上,帶她賞月、賞燈、乃至吟詩。
如今想來,當真恍然如夢。
想起當時情景,她心裡的鬱結消散不少,轉眸看向平煜,正要開口打趣幾句,忽見平煜正偏頭看著窗外。
順著他目光往外看去,就見一位戴著帷帽的華服婦人從對面首飾樓中走出,無論步態還是身形,都熟悉至極。
她怔了怔,正要再仔細分辨那婦人是誰,對方卻已上了馬車,轉眼便消失在茫茫人海。
她狐疑地轉頭看向平煜,就見他臉色淡淡,早已收回視線,彷彿剛才從未留意過窗外景象。
她暗忖,若沒認錯,剛才那身姿窈窕的婦人正是葉珍珍。
平煜似乎頗為忌憚此女,自回京后,一日未鬆懈對此女的監視,也曾說過,皇上自北元回京后,許是身上殘毒得解的緣故,非但不再迷戀葉珍珍,甚至未帶其一道進宮。
只給葉珍珍在京中安置了一處宅子,另撥銀錢和下人伺候。
此後便徹底將葉珍珍忘在了腦後,再也未去看視過她一回。
她不知葉珍珍如今過得如何,但看方才葉珍珍出入皆有香車眾仆環繞的模樣,似乎很有些趾高氣昂的意味,想是對這眼下等籠中鳥一般的軟禁生活很是滿意。
她無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只是一想起三年前那個此女在她面前行挑撥之事的晚上,紮根在心中多時的疑惑又浮了上來。
平煜察覺妻子的沉默,轉臉看向她,見狀,蹙了蹙眉,乾脆將窗戶關上,起身,坐到傅蘭芽身邊,笑道:「你想問什麼?」
正如妻子總能準確猜到他的想法,他也總能敏銳地發現妻子情緒上的不對勁。
傅蘭芽放下酒盅,靜靜地看著他。
這幾年因著跟婆母關係親密,她聽到了不少平煜成親前的事。其中自然包括那兩個成親前就被他打發走的美貌丫鬟,以及自平家平反回京后,平煜那幾年過於清心寡欲的生活。
記得兩人相遇之初,每回在不小心與她接觸時,他都恨不得退避三舍,厭惡的程度,直如她身上藏著劇|毒。
而在後來兩人定情后,他又由最初小心翼翼的摟抱,到親吻,再到後來一發不可收拾的一再求歡……
成親前不明白的事,經過這三年成親后的生活,她早已重新有了認知。
平煜身上的不尋常之處,她不是沒有細細推敲過。
她知道他在她面前一向坦誠,過去的種種——乃至在宣府三年充軍的經歷,他都曾毫無遮掩地跟她說起。
可是……一想起三年前在旋翰河邊草原上親熱的那一夜,她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地從她指縫中溜走了。
而今她想要從他口中得到解答,但因心底的直覺太過虛無縹緲,想要詢問都無從開口。
她抬手輕觸他的臉頰,嘴角微微翹起,道:「你可還記得三年前有一回在旋翰河邊……」
「白日還是晚上?」他明知故問,黑玉般的眸子含笑望著她。
她早已習慣他人後的無賴,貼近他鼻樑,輕輕的、含著懲罰意味地咬了一口,低聲威脅他道:「你莫要瞞我……那晚你分明有話要對我交代,為何後頭不肯說了?」
平煜面色無改,順手將她攬坐到自己腿上,輕車熟路解開她的裙裳,探入她的裙底,一路順著她光滑的大腿摸到想去的地方,一邊幫她做準備,一邊半真半假道:「我有事瞞著你?我自己怎不知?你想問什麼,只要你肯給我再生個乖乖女兒,我統統告訴你。」
就知道他會顧左右而言他。
傅蘭芽扭動身子,制住他的手,在某些時候,他簡直頑固如石。
剛才那番話他新婚時也曾說過,明顯含著敷衍的意味。
女兒自然是要有的,至於她剛才問出的問題,她要是存心想知道答案,並非沒有法子,可是……平煜不肯說,她何必一再追問,尤其是經過幾回試探性的「拷問」,她早已隱約察覺到那絕不會是什麼愉快的經歷。
他愛她敬她,正如她待他一樣,這就夠了。隨著時間的沖刷,也許總有一天,他會放下心結,主動向她說起當年之事。
想通了,她心頭一松,作勢含住他的唇,還想再拿拿喬,睨他道:「你這麼不老實,真想要咬你一次。」卻換來他含著懲罰意味的挺進。
因著半月未曾親昵,她早已做好了準備,雖撐得難受,依然有股強烈的快感巨浪般席捲而來,激得她眼圈都發燙。
想著窗外便是燈市,她險些發出不該發出的聲音,他卻舒服低喘一聲,頓了片刻,無聲笑道:「咬得好!好芽芽,為夫這輩子都只讓你一個人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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