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終章
「要不然你也把打包成行李帶走吧……」
燈下,陳芸正看著容與為她匆忙間擬定的物品清單,側顏柔和又精緻,把謝奕看的心裡痒痒的,便蹭過去從背後環住她的腰。:樂:文:3.
「好啊,看你是願意被切成六塊還是八塊,裝進箱子里,我帶你去五台山。」
陳芸輕輕一笑,擱下手裡的清單,戲謔的說道,隨後又在謝奕不太老實的手腕上狠狠掐了一下。
「嗷嗚,好凶……」
謝奕疼的淚汪汪的,剛才沒忍住,他的手從陳芸鼓起的腰上,慢慢挪到了因為懷孕而漲大了兩個尺寸的胸口,因而被陳芸掐了一把,捂著手腕委屈的吹著。
「忍不住想嘛……」
謝奕斜靠在引枕上,儘管剛才被掐了,還是想粘著陳芸,因而摸著陳芸的肚子碎碎念。
自從陳芸懷孕,謝奕已經度過了五個月的禁慾時間了。
之前過了三個月,陳芸告訴他說已經可以恢復某項夜間活動了,但是謝奕顧忌她肚子里的寶寶,總覺得有點彆扭,就一直沒嘗試過,只是偶爾揩點油。
陳芸沒時間理她,在炕桌上拿著毛筆不斷地在單子上增增減減,按照她估摸的時間,至少要在五台山呆到孩子過了五個月,才能經得住長途跋涉,自然東西要準備齊全。
「阿芸,之前你見過沈大人吧,在侯府的時候,我記得當初沈大人和予深的關係還挺好,沈大人曾經在侯府小住過一段時日呢。」
謝奕看著陳芸不搭理自己,又繼續自說自話,想起了之前陳芸和沈穆清初見時的生疏,和陌生人一樣,以為陳芸是忘記自己與沈大人有過一面之緣了,因而提醒道。
「恩。」
陳芸頓了一下,然後可有可無的回應了一聲。
當初她和沈穆清在彭城時,幾乎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彼此最是熟悉不過。
小時候她為了去校場,總是偷穿侄子的衣服,最初沈穆清誤認她是男孩兒,還邀請她一起撒尿來著。可以說,沈穆清曾經是她最親近的朋友,夥伴,情人。
而且沈穆清也是她從小可以想培養的丈夫人選。那時候她還是天真的想著,既然大秦的男人都三妻四妾,那麼她就為自己培養一個守身如玉,三觀相合,能和她一對一過下去的「小男友」。
彼時豆蔻,誰能想到有朝一日,他們變成了最生疏的陌生人,相逢時連句客套都多餘。
「真豪傑沈兄亦如是。」
謝奕其實對於沈穆清還是挺佩服的,他就是謝奕最想成為的那類人,堅定,有信仰,有能力,又身手了得。
加上在反王身邊卧底兩年,最後作為關鍵人物,一舉幫助陛下拿下反王,把反王的勢力清理的乾乾淨淨,更是一項傳奇經歷。
而且最重要的是,謝奕感覺自家媳婦兒應該喜歡沈穆清那樣的男人更多些。
「哦。」
陳芸隨意迎合了一句,繼續整理物品清單,最後謝奕說著說著,也沒有什麼意思了,只能哀嚎著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打滾。
「寶貝閨女,爹爹不能在你出生的時候第一個抱到你了,爹爹會終生遺憾的。」
滾了一會兒,謝奕抱著引枕,湊到陳芸聳的高高的肚皮上,埋臉蹭著。
因為陳芸的肚子鼓的高高的,根據有經驗的婆子相看,都說懷的十有**是女孩兒,而根據經驗,若是懷男孩兒肚子會尖,所以謝奕就總是叫肚子里的寶寶閨女。
而且比起男孩兒,謝奕想到要有一個像陳芸這樣好看的小閨女,喊自己爹,乖乖的被他抱在懷裡疼著寵著,就激動的不行。
「本來你就不會第一個抱到孩子啊,產婆才是第一個,怎麼樣你都要遺憾終生。」
陳芸雖然嘴上仍然在逗謝奕,但是心裡對於謝奕還是挺滿意的,畢竟比起本土重男輕女,傳宗接代這種的直男癌思想,謝奕能夠發自內心的疼愛呵護女兒,還是讓人覺得略可愛的。
「產婆那個不算啦……」
謝奕被陳芸提醒,想想也是,便不再糾結第一個抱到孩子的問題了,只是內心依然遺憾,不能在女兒剛出生時就見到她。
「寶貝兒,爹爹暫時不能陪著你和你娘,你要乖乖的呀,好好地在娘親肚子長大。」
萬般的不舍,但是終歸是皇命難違,謝奕只能吸著鼻子,溫柔的摸著陳芸的肚皮。
「你也要乖啊,要是在我去五台山的時候敢管不住自己的腰帶,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到時候你家閨女就要換一個爹了。」
陳芸想了想,還是決定要先打個預防針的,這段時間她懷著孕,謝奕也是久曠之身了,他又正好是血氣方剛的時候,萬一在她孕期忍不住出軌了,她可不是垃圾桶,能夠回收垃圾。
她說話的語氣照樣溫柔,但是謝奕就是覺得心裡有點發毛,趕緊舉著手保證。
「夫人儘管放心好啦,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乖……」
陳芸拍了拍他的臉,內心還是挺相信他的,謝奕目前改造的相比之前來說,簡直改頭換面了,不過反正她還是會派人暗中看著他就是了。
第二日一大早,謝奕起床后,在庭院里看到了正在舞劍的沈穆清。
「沈兄劍法超群,實在令人驚嘆。」
謝奕安靜的看了好一會兒,沈穆清執劍的身影翩若驚鴻,長劍如芒,寒光颯颯中清姿卓然,看的謝奕頗有種蕩氣迴腸之感。
直到沈穆清最後挽了個劍花,收起長劍,謝奕這才驚嘆的開口道。
「謝大人。」
沈穆清不太愛說話的樣子,在晨光中長衫玉立,劍芒依然銀光耀人,他簡單的和謝奕打了個招呼,便愛惜的用純白色的錦帕擦拭著長劍。
謝奕在石桌上看到了沈穆清的劍鞘,湊近了去看,只見劍鞘的邊緣都是用頂級的用寶石鑲嵌著,上面的紋絡古拙又精緻,光看劍鞘,謝奕就能看得出沈穆清這劍不一般,必然是極品。
沈穆清擦拭完了長劍,又拿過劍鞘把利刃封住,劍柄上也綴著紅色的寶石,在陽光下既華麗又紅的耀眼。
謝奕在移開眼睛的最後一瞬,突然看到了沈穆清劍柄上的兩個字,隨後問道,「這劍叫定光?」
沈穆清搖頭,愛惜的摸著劍柄,「這劍叫雨落劍。」
雨落,良珂,這一把劍,一把匕首,本是一對雌雄劍,是當初蔣老將軍送給二人的,只是最終,他還是辜負了那個對他恩同再造的老人。
沈穆清沒有解釋上面的定光二字,但是謝奕的眼中卻帶著一絲莫名的神色,他突然覺得,這把劍的樣子和鑲嵌,讓他有種很眼熟的感覺。
謝奕沐浴過後,回到了正房,陳芸也剛剛起床,正在妝台前梳妝,謝奕湊了過去,在她的妝奩中隨意翻著,為陳芸帶上了一支玲瓏點翠草頭蟲鑲珠金簪。
「夫人麗質天成,仙姿玉色,此生娶得如此佳婦,可謂三生有幸,願與夫人白首齊眉,鸞鳳相攜。」
謝奕透過銅鏡,看著陳芸微微豐潤了些,依然眉眼如畫,輕吻在她唇畔,如宣誓般說道。
陳芸忍不住唇角逸出一絲甜笑,側過臉也親了他一記,大早上就這麼甜,謝奕是喝了蜜嗎?
等陳芸離開妝台,走到屏風后換衣服時,謝奕在她妝奩的第三層盒子里,看到了一個從前見過一次的翡翠飄花小玉劍,劍身上雕著「定光」二字,和沈穆清的那把劍上的字一模一樣。
謝奕的心忽的下沉到谷底,在親眼來驗證之前,他無數次的告訴自己,一定是看錯了,當初他和陳芸新婚不久,他就偶爾從梳妝台上看到過這柄小小的玉劍,只是後來陳芸就把劍收起來了,在也不曾看到。
說不出什麼感覺的吃完飯,謝奕照例去府衙,陳芸則帶著小初一起玩兒,順便教她背兩句詩。
整整一上午,謝奕都心神恍惚,手裡的案卷看了好久,還是那三行字。
到底,自家妻子和沈穆清是什麼關係呢?他所看到的,都是巧合嗎?
謝奕仔細的回憶著陳芸見到沈穆清的神情,雖然只有兩次,但是他們看起來完全和陌生人一樣,言行舉止透著生疏和冷淡。
最終,謝奕受不了自己胡亂猜疑,腦子裡各種想法快要把他弄得崩潰了,於是提前決定回府,準備和陳芸好好談談,問問她的那把匕首和玉劍的事。
因為謝奕白天幾乎都不回家,所以看到他回來了,門房的下人們都覺得有點奇怪,在正房的屋裡沒找到陳芸,謝奕皺著眉來到後院。
只看到陳芸和謝奕背對著自己,遠遠的站在亭子旁的一株梅樹下,似乎在說著什麼。他們兩個人的距離不遠不近,維持在一個看起來比較生疏的觀感上。
但是沈穆清一襲白衣颯颯,陳芸則是一襲飄逸的紅衣長裙,背影看起來身姿輕盈一如少女,似乎他們兩人說到什麼,陳芸微微仰頭,看著沈穆清。
兩個人站在樹下的畫面,看起來竟然特別的和諧,有一股風月靜好的味道。
謝奕內心像是被野狗的爪子狠狠的抓了一下似的,忍著不適悄悄地靠近了他們,猥瑣的躲在了一株萬年青的樹叢下,聽著他們的談話。
「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原因肯出山相助,都該好好謝謝你。」
陳芸後來知道了沈穆清的身世,也大概能猜到他的心結。
而且她知道,恭王一事多虧了沈穆清肯以身相助,這兩年潛伏在恭王身邊換取他的信任,沈穆清過得也不容易。
如今姐姐和外甥成功擺脫了恭王這個潛在的大威脅,她也由衷的感謝沈穆清。
「我來京都,只是後悔了。」
沈穆清的聲音低沉,一個字一個字的都放佛敲進了謝奕的心裡,他們果然是認識的。
「你該往前看了。作為京城雙璧的沈公子,身邊自然不會缺佳人相伴。」
陳芸微微一笑,她從來不相信有什麼感情是能夠天長地久的,也不會自戀到認為沈穆清真的就對自己情深難捨,在她看來,再深切的感情,經過幾年也會慢慢淡了。
「我是真的後悔了。總是想著,如果當初我沒有那麼執拗,如果當初你肯挽留……」
我們是不是,如今還會幸福的在一起,你腹中孩子的父親,便由我來當了。
沈穆清苦笑了一下,後悔兩個字有表裡入心肺,字字痛得他錐心泣血。
年少不識愛恨,一生唯有一人最心動。
他可以仗劍而行,從容面對江湖浩大,也能屈能伸,不懼朝廷的風雲詭譎,卻只在她一人面前一敗塗地。
「哪有那麼多如果呢,世間事人人無法預料,我們只能隨遇而安。冷掉的茶,何必再端起來呢。」
陳芸說得雲淡風輕,當初剛從彭城回來,與沈穆清分手時,她也怨過氣過,但是終歸還是釋然。沒有緣分,何必再強求,如今她和謝奕,過得也安穩幸福。
聽了陳芸的話,沈穆清的臉上一下子黯然了。
多年來的陪伴,他教她功夫,偷偷帶她溜出將軍府,兩人一起在市井中遊走,共同分享一份衚衕里的美食,第一次牽手,共同約定要一起遍訪河山,看大漠黃沙,蒼山洱海,這些經歷和過往,如今便只是她口中,一碗冷掉的茶。
「不走回頭路,也別惦記已經錯過的人,這樣才不會錯過等在前面的人。」
陳芸嘆息了一聲,她並不是冷心冷肺,只是已經斷掉的紅線,何必再硬扯在一起,徒增困擾。她如今已是另一個男人的妻子,一個即將出世的孩子的母親,總要顧慮身份。
她選擇了婚姻,就會在婚姻期間忠於丈夫,決定了養育兒女,就不會在「母親」這個名詞上給自己抹黑。
說完后,陳芸側過身子走了兩步,一腳踢起了一塊石頭,正好打中了趴在灌木叢里的謝奕的頭。
謝奕自以為無聲無息的靠近,其實不管是她還是沈穆清早都已經發現了,只是沈穆清不想理他,而她想著謝奕既然好奇,也不會背著他和其他男人有什麼瓜葛。
被石頭在額頭砸起了一個鼓包,謝奕灰溜溜的從灌木中起身,然後忿忿的看了一眼沈穆清。
我把你當個偶像,你卻心裡惦記著我老婆?
沈穆清微微向著謝奕點了點頭,沒有在意謝奕的眼神殺。他知道自己做法不地道,不管如何佳人羅敷有夫,他就該保持距離的。
但是他從來不是君子,也不是好人,哪怕再無恥,也想最後問一句,也想告訴她,他是真的後悔了。
「你偷偷摸摸的躲起來幹什麼?」
陳芸故意伴著臉問道,心裡又好氣又好笑的。
「我只是路過的……」
謝奕不想承認自己那麼猥瑣,強行狡辯道。
沈穆清看著他們夫妻倆的互動,心碎程度愈加嚴重,只能眼不見為凈,默默地轉身而去。
「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什麼時候認識的?為什麼要騙我裝作不認識?你說啊,你說啊!」
看著沈穆清離開後院,謝奕再也忍不住了,像個小怨婦一樣,眼睛紅紅的對著陳芸嚷道。
他剛才為了維持最後的風度,才勉強控制住自己的,畢竟被拒絕的不是他,是那杯「冷掉的茶」,但是等到冷茶終於走了,謝奕終於憋不住了,有種自己被深深傷害的感覺。
他是滿心赤誠的對著陳芸的,結果她卻和舊情人裝的那麼像,把他當傻子看。
從他們方才的隻言片語里,謝奕已經能猜出他們的關係了,必然是舊相識,還是特么有感情的舊相識。
這個認知,讓他極為惶恐難安。
「阿芸,你到底有多少事瞞著我?我們不是夫妻嗎?」
謝奕執拗的望著陳芸,那雙桃花眼裡盛著星光的碎片,粼粼的割著自己和對方的心臟。
陳芸揉了揉肚子,心裡暗罵沈穆清最後還要坑她一下。
「謝奕,冷靜一點,我們回屋去說。」
陳芸拉著謝奕慢慢的走回屋子,盛怒中,謝奕依然控制著自己的步伐,怕他走得太快影響陳芸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原本想著一路走回屋子的這段時間,能讓謝奕的情緒穩定下來,但是陳芸回到正房,在貴妃榻上坐下來,就看到謝奕故意離她遠遠地,坐在了桌子邊。
「好了,你說吧。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謝奕一路上想了很多,之前很多的片段都如浮光掠影般在腦海里閃現。
之前陳芸新婚時,真的對他算不上好,沒有耐心,也根本沒想和他好好相處下去,這裡面固然有他自己的原因,但是現在想來,她心裡另有其人,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吧。
「我六歲開始,第一次在外祖家,就認識沈穆清了,那時候,他還叫周定光……」
陳芸倚在柔軟的引枕上,慢慢的開口講起來。
她自認為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過去的舊情不會影響現在的生活,但是顯然,眼前的這個男人並不是這麼想的,他對她很沒有信心。
謝奕一直沉默著,聽陳芸簡單的講了他們的關係,然後按照自己的理解,慢慢煉化出其中的重點。
他們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的功夫都是沈穆清教的,她的祖父很支持他們兩個人,不然就算彭城風氣再開放,又怎麼會男女大防都不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任他們交往。
「早在我決定和你成親的時候,我就已經徹底的放下了,過去的事情,你沒有必要再繼續追究下去。我都不在乎你在我之前還和那麼多女人牽扯不清呢,人生在世,該往前看才好。」
陳芸自認已經解釋清楚了,但是看著謝奕的態度仍然沒有軟化,便有點不耐煩了。
「既然你們關係匪淺,為什麼要一直瞞著我?在我面前裝的好像是不認識一樣,如今不是今天我正好撞見了,你會一輩子不告訴我嗎?」
「你拿著當寶貝,隨身不離的匕首,是和他一對的,你一直收藏著的玉石,是他送你的,還刻著他的名字,這些我都看在眼裡,卻不知道它們的意義,只是看你喜歡,所以我也跟著當寶貝一樣。你覺得我就活該傻的不配知道一切嗎?」
謝奕是真的覺得傷心,在他們夫妻二人中,他願意做付出最多的那一方,願意無條件的退讓,因為他愛她,所以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那個位置上。
永遠像條小狼狗一樣,粘著她,討好她,被推開無數次,傷害無數次,也執著的湊過去,像沒有受過傷害一樣去愛。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就不會難過,沒有痛覺,他只是愛一個人,這不是原罪,他願意承擔起丈夫的責任,對她忠誠,永生摯愛,對他們的孩子期盼和寵愛,但是他更期望他們夫妻二人的關係是對等的,他的付出能夠得到回報。
謝奕只希望他的愛意,能夠得到至少十分之一的回應和反饋。
「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幹嘛閑的沒事要再和你說一遍,和反芻一樣把那些已經拋棄的東西再拿出來和你曬一遍。不能普普通通的把過去就當做過去嗎?過去是屬於沈穆清的,將來卻是謝奕你的啊。」
陳芸真的覺得心累,這大概就是他們相差了整個時代的三觀最為不一致的地方,她不願意追究過去,他卻要窮追不捨。
「你還是不明白,我只是不想你什麼事都瞞著我。我是你的夫君,可你真的拿我當做夫君一樣信任依靠了嗎?
謝奕的表情是控制不住的痛心,他只覺得夫妻這麼久了,枕邊人卻根本就不了解他,連他要的是什麼都理解不了。
比起和沈穆清的那段過去,他更在意她的欺瞞,很多事情,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讓他知道,就這麼把他排除在外。
陳芸只覺得和他講這麼多都是白費口舌,煩躁的擼了一下頭髮。
「你不知道的東西可多了,我難道還要一一的都告訴你嗎?知道了你就會覺得快樂?好啊,你既然要知道,那我全部告訴你好了。」
「你大哥當初在城外遇到劫匪,身上的衣服被搶光了,被你爹發配回旬州,是我找人做的。因為你大哥對我出言不遜,還差點對我動手。你姐夫身邊的那個侍妾,也是我安排的,因為我覺得你姐姐天天拿著賢惠說別人,自己卻壓根連個妾都不給你姐夫納,雙標的讓我噁心。還有你娘懷孕的那件事,也是我讓人下的致人假孕的葯,因為你娘太煩人了,總想給我找麻煩,和我作對,我不願意把精力空耗在和你娘無意義的宅斗中。」
「還想知道什麼?哦,曹州郡守高拱的貪污案,那本賬本我已經抄了一遍早就送給了陛下,還有我肚子里懷的一定會是雙胞胎。」
其實陳芸之前也猶豫過,到底要不要把自己做過的事告訴謝奕。畢竟事情關乎謝奕的家人,她覺得再極品,那也是謝奕的家人。
特別是後面,他們的感情開始好起來,她也想和謝奕這麼一直過下去,就越來越覺得找不到機會講出來,怎麼說,這些事情也都會像個打結的疙瘩一樣,存在他們的心裡。
如今被謝奕這麼一鬧,陳芸索性都講了出來,這樣也好,她也不用猶豫不決了。每件事她都不後悔這麼去做,再換一千次,回到過去,她也還是會這麼去做的。
有些賤人,不把他徹底的踩在腳下,他就永遠不會消停。她的手段固然也有點過激,但是對付那樣的極品,不用電特殊手段,根本壓不住。
與其每日里雞毛蒜皮的不得安寧,空耗她的時間和精力,她更喜歡一朝定乾坤。
聽到陳芸這麼說了,謝奕猛地站了起來,不敢置信的後退了兩步,凳子都踢倒了。
」竟然是你……「
他大哥年紀輕輕的,就因為陳芸而失去了名譽,在京都里備受恥笑,仕途也斷送了,被親爹放棄。他的姐姐,因為陳芸給姐夫送去的小妾,而夫妻感情被破壞。
他的娘親,因為陳芸而被父親懷疑,被關在了院子里,最後只能離開京都跟著大哥回祖籍。
而且她還親口承認,她連他們的孩子,也要利用。
謝奕頓時覺得這個世界太魔幻了,自從娶了陳芸,他的家人們翻天覆地的變化著,全部因為這個女人,一家子不得安寧。
「對,就是我,而且我不後悔這麼去干,我沒錯。人賤自有天收,天不收只能我來收了。而且,我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就去害人,必然是有原因的。你們家的這些人,敢惹我,那麼就要做好被我收拾的準備。難不成只准他們那麼對我,還不許我還手了嗎?」
陳芸自從都說了出來后,心裡反而輕鬆了,態度愈加的坦蕩起來。對,她就是睚眥必報,就是寧肯她負天下人,也不許天下人負她。
不怕你殘忍,她也不是好人。
世間沒有隻准賊挨打,不準賊吃肉的道理。謝大郎,謝大姐,謝母,這些人敢挑釁,就要有膽子承擔後果,先撩者賤,指望她苦苦隱忍,陪著他們雞毛蒜皮的陷在無意義的相鬥中浪費光陰,她可不願意。
如果謝奕不能理解她,那麼他們這夫妻關係也算是走到盡頭了,陳芸覺得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正好明日就要啟程去五台山了,就留下這段時間給謝奕好好考慮吧吧。
「這段時間我們可以相互冷靜一下。這就是我,你能接受,到時候就去五台山接我們母子回來。若是不能接受,到時候我會假死掩蓋身份,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孩子你要,我就留下,偶爾會來看望,你不要,自合其他女人愛生幾個生幾個。」
陳芸其實也不太能理解,怎麼事情就突然走到了這一步,不過倒也能夠想明白的。
明面上看,是因為沈穆清的這段過去,但是實際上,卻是他們的婚姻內部,本來就是處處瘡痍,搖搖欲墜了,只是缺了一個爆發的理由,過去的幸福都只是披著一層窗戶紙的美好假象。
聽著陳芸乾脆果決的下了決定,謝奕苦笑了一下。
她總是這樣,明明是兩個人的關係,她卻總是一個人拿所有的主意。
到了晚上,謝奕睡在了書房裡,輾轉半夜,謝奕一直腦子裡昏昏沉沉的,一會兒全是陳芸的惡形惡狀,世界上最狠毒無情的婦人一定非她莫屬。
一會兒呢,又開始想著她的好。她是典型的嘴冷心熱,再嫌棄他,她也在蝗蟲漫天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往回跑來救他,她關心民生疾苦,個性堅強,又有決斷。
她比一般的婦人格局都要開闊許多,雖然在內宅駐紮,但是對外面的局勢了如指掌,聰慧凌厲,如同經霜的寒花,又美又傲。
不可否認,陳芸改變了他的人生和觀念,因為她,他不再渾渾噩噩的做他的富貴公子,吟詩作賦歌舞昇平。
他有了理想,有了奮鬥的目標,他還想做更好的人,忠君愛國,真正的青史留名,為民謀利。
實在睡不著,謝奕突然從床上爬起來,大半夜的硬是闖進了沈穆清的客房裡。
「我很討厭你。都是因為你,現在我們過不下了。」
謝奕進屋后,直接一屁股坐在沈穆清的床榻邊,對著他道。
「是嗎?」
沈穆清再黑暗裡睜開眼睛,聲音里竟然難掩愉悅感。
「你死心好了,我才會不會給你機會呢。」
被沈穆清話里的得意激怒了,謝奕爆錘了一下床榻,趕緊補上一句。他就是把陳芸硬拖下去,也要拖滿一輩子,才不會傻傻的放手,成全這對狗男女呢,就要讓沈穆清一輩子看不見吃不著。
越想越生氣,謝奕繼續捶著床榻出氣。
「我討厭你,也嫉妒你。我要是你這樣的人就好了,會功夫,氣勢強,又夠狠,還從小和她一起長大,能夠真正的和她並肩同行,在她心裡能和她地位平等。」
只有在黑暗裡,謝奕才敢承認,他就是嫉妒了,沈穆清才是陳芸會喜歡的那類男人,他們夫妻間,都是他主動粘上去的,一旦他不主動了,他們的關係也就土崩瓦解了。
「我也討厭我自己。明明那個女人根本就不值得愛,她對我的親人用盡手段,害的謝家如今七零八落,世上再沒有人比她更毒了。但是我,還是控制不住的不想讓她走。」
說到最後一句時,謝奕捂著臉,掌心裡慢慢的濕潤了。
其實,他雖然怨著陳芸,但是也知道,一切也不能全部怪她。
謝家的諸人,也都如堆放不穩定的柴火,陳芸只是抽掉了其中的一根,就全部崩潰倒塌。她加速和催化了他們的結局,就算沒有她的參與,他們那樣下去也總會走向相同的結局。
但是,到底那些被陳芸整的很慘的人,都是他的血脈至親,謝奕為自己做不到與他們同仇共愾而愧疚。
沈穆清嘆了口氣,他到底是上輩子造了多大的冤孽,這輩子和心愛的人無法結為夫妻不說,看著心愛的女子成親,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現在竟然還要反過來安慰自己的情敵了。
「我只知道,後悔是世間最心痛而無用的事了,只有在錯過後,才會明白,當初自己擁有的是多麼可貴。我沒有成過親,但是夫妻之間難道不是應該互相包容嗎?她的性子就是這樣,自己一點也不肯吃虧,又見不得總是別人吃虧。」
沈穆清淡淡的說著,但凡陳芸的事,他一直關注著,從陳芸成婚起,他或者從予深的口裡打聽到,或者暗中默默地觀察著,該知道的幾乎都知道了,大抵知道謝奕是為了什麼不痛快。
這事,就要自己想明白,想明白了,自然能夠寬容和解,想不明白,就要一輩子解不開這個疙瘩。
謝奕通過像沈穆清傾訴了一下,倒是內心的煩悶有點減少了。他在黑暗裡閃著亮晶晶的眼睛,對著沈穆清道。
「去五台山這一路上,就拜託你多照顧她了,畢竟她肚子里還有孩子。其他的,我會慢慢想清楚的,總之,先告訴你,你已經是涼了的茶,入不得口了,就不要再做異想天開的白日夢了。」
臨走之前,謝奕還不忘故意重重的捶了幾下沈穆清的腿,紓解下私人憤懣。
沈穆清控制不住暗自翻了個白眼,這人真的太幼稚了,真的能夠放心把他心愛的女子交給他嗎?
「涼茶還可以再加熱一下,你要是心裡過不去這個坎,阿芸肚子里的孩子,我願意當自己親生的一樣好好照顧,由我當孩子的爹,你放心吧。」
在謝奕臨出門前,沈穆清追補上了一句,把謝奕氣的在門檻前狠狠絆了一跤。
「你還是做夢去吧!」
第二日,陳芸吃過早飯,就指使著下人們把東西抬到馬車上,直到跟著沈穆清上路,也沒有看到謝奕的蹤影。
呸,誰稀罕!
陳芸抱著肚子在馬車的軟榻上滾著,努力表現的洒脫,只是一路上脾氣變得很壞。
周嬤嬤,容和她們都知道主子臨走前和姑爺吵了一架,姑爺臨走前還偷偷的把她們找去,讓她們一路上好好照顧主子,因而也沒有人敢招惹,只是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
將陳芸送到了五台山,沈穆清倚著馬車,抱臂遠遠地望著她上了太後娘娘命人來接她的軟轎。
「阿芸……」
沈穆清忍不住的喊了一聲。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曾經他們一同在蔣老將軍的書房裡讀過這句詩,他那時候偷看著她還稚嫩的臉龐,回去后暗自在紙上謄抄了好多遍。
想著她說過,想去很多地方經歷不同的夏雨冬雪,想走很多的路,過很多的橋,看大漠黃沙,看江湖浩大。
他會帶她一起去的,從青春相伴,到百歲其居。
那時候,他確實是這麼想著的。
誰料一夢恍然,他莫名的丟掉了青春相伴的女子,以後,他和誰一起去看那麼多的風景,和誰一起從夏雨冬雪到陰晴圓缺呢。
陳芸聽到沈穆清叫她,從軟轎旁回過頭來,微微一笑。
「周定光,我走了!」
周定光,再見吧。
不要遺憾,也不要再等我了,將過去的經歷珍藏在心底,我們都開始過新的生活吧。不要再因為過去,而錯過了將來。
確定自己的心意已經傳達到了,陳芸坐上了轎子,慢慢的消失在山腳。
周定光揉了揉發燙的眼角,也回過頭走自己的路。
他們命運曾經在多年之前交叉重疊,又各自分開走遠。相愛是兩個人的事,而回憶,卻只屬於他一個人。
她先是遇見,後來也是一生之遠。
五個月後的春天,陽光燦爛,萬物生機勃發,陳蓉在初六日,生下了一個小小的女嬰,眉心處有天生的一點紅印。
陳芸抱著肚子,看著姐姐倚在床頭,面色複雜的摸著女嬰的小臉,湊過去費力的吻在女嬰的眉心處。
「這是姐姐給我生的女兒啊,真好看,那我這個做娘的,就給你取個名字吧,就叫瀟兒怎麼樣?」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瘳?
陳蓉聽著陳芸取得名字,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也笑了起來。
「好啊,就叫瀟兒。」
比起陳蓉生瀟兒時沒怎麼受罪,陳芸就有點慘了,這個孩子像是故意要折磨陳芸,為她遠在滁州的親爹出口氣一樣,一直折騰了陳芸兩天一夜,這才在一個太陽初升的時候,呱呱落地。
這個孩子比瀟兒晚出生八天,但是在母胎里吸收的營養就好,因而和剛出生時就有些瘦小的瀟兒放在一處,看起來勉強也能冒充個雙胞胎了。
「瀟兒是姐姐,以後愛護妹妹,我看妹妹就叫寧兒吧。」
陳蓉覺得自家女兒的名字由妹妹取了,那妹妹的女兒,就該讓自己取了。她只希望妹妹的這個孩子,和自家妹妹一樣,平靜安寧的長大,一生喜樂。
陳芸生了孩子后,就向外面放出了消息,京都侯府的蔣氏等人,也都知道陳芸生了雙胎,兩個女兒。
蔣氏難免有點遺憾,做娘親的,誰不盼著出嫁的女兒一舉得男呢。
但是蔣氏聽說女兒出生了雙胞胎后,大女兒的病慢慢竟然好轉了,因而相當喜歡這兩個女孩兒,不免也覺得這兩個女孩兒命里是帶福的,特意寫信過去,帶了幾車的好東西,送給還沒有見到面的兩個外孫。
就連謝首輔那邊,聽說了自己有了兩個一胎雙生的孫女兒,也是命人送了不少成雙成對的珍貴的金玉等物,出手相當的大方,還專門派人上山來看望兩個孫女。
遠在滁州的謝奕,也同意收到了陳芸寫的信,知道了自己真的有了一個美麗可愛的小女兒,由太後娘娘取名寧兒。
這幾個月中,他們二人一直沒有聯繫,謝奕沒有往山上遞消息,陳芸也沒有往山下送信,這還是第一次二人通信,並且還是由陳芸主動。
終於等到她主動一次,其實謝奕也在堵,他在乎她這麼久的時間,稍稍退一步,她會不會往前走一步。還是說,他退一步,她就徹底的退出他的生活呢。
現在,謝奕終於等到了自己的答案,前塵往事,恩怨寥寥,都已經成為了過去,是是非非也不值得繼續計較下去,他們會有一個新的開始。
「行人莫聽舊時怨,陌上花開緩緩歸。」
謝奕展開信紙,在最後的最後,還有一行匆匆添上的小字,謝奕看后,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
「小初,你有妹妹啦,等爹把這邊的工作都結束掉,就去接你娘和妹妹回家!」
放下手裡的信,謝奕歡呼一聲,腦海里設想著女兒萌萌的樣子,出去把小初抱起來轉了好幾圈,又在小初的尖叫聲中,把她放下來,自己又趕緊跑去吩咐柳宴,府里所有的下人全部增加兩個月的月例銀子。
等到寧兒和瀟兒差不多四個多月的時候,劉瑞的皇後人選已經確定了,是西寧侯府江雲哲的胞妹,陳蓉要回宮幫劉瑞預備和操辦成親的事,便決定立時回宮。
因為不捨得年幼的女兒,陳蓉只得對外宣稱和瀟兒有緣分,自己因瀟兒而身體恢復健康,便決定把妹妹的女兒養在身邊。
畢竟陳芸生了雙胎女兒,送一個進宮給太后養著,也不算太過分,兩人又是親姐妹,倒是沒有人能說道什麼。
陳蓉帶著女兒回宮后,陳芸也等著謝奕來接她們母女回家。
在山上又等了兩天,說實話,陳芸心裡也是有點忐忑的。
謝奕那邊一直沒有回過信,他到底還會不會愛她,還願不願意繼續和她養育女兒,一起生活下去呢。離開時,陳芸嘴上說的瀟洒,實際上她也真的不是那麼容易就放下的人。
還好還有寧兒陪著她,日子尚不算難捱,只是陳芸在山中每日聽著鳥鳴啾啾的聲音,逗著女兒,心境卻始終難安,忽上忽下的起伏著。
在她設想了無數種可能,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的時候,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謝奕終於出現在了她的院子里。
隔著半開的窗欞,陳芸遠遠地看著謝奕笑著立在院中,青衣儒冠,翩若謫仙,依然是雪膚黑髮,一雙桃花眼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陳芸抱著哼哼唧唧的女兒,舉著女兒胖乎乎的小手沖著他打招呼,笑著笑著,淚濕了眼角。
慶幸我們尚有歲月可回首,只願日後能以情深共白頭。
《全劇終》
作者有話要說:呼呼,終於寫完了最後一章,天快要亮了呢。
少年菌小小的強迫症,想要和上一本重生之奮鬥在後宮一樣,能正好90章完結,所以這一章爆了字數呢。總喊著要加更的小仙女們,少年菌再一次爆肝了,快來愛撫她一下好嗎?
因為少年菌一向不喜歡把主角寫到生老病死,所以就讓時光停留在他們最年輕最圓滿的時候吧,就這麼幸福下去。明天會加一章番外,謝首輔的結局放在番外,還有姐姐和劉瑞的故事也在番外。
我們能在這本書下相遇,作者菌很幸福,感謝仙女們陪了我三個月的時間,聽我講一個故事,一起共度三個月以來的每一個晚上,我是和你們不見不散的少年菌,下一本我們繼續啟程~仙女們收藏一下萌萌噠少年菌吧,她很想與你們下本繼續相會~
下一本更新《重生之盡歡》,長相平庸的大齡小保姆,一朝重生成相貌璀璨,故事很多的少女,人生得意須盡歡~
更新完盡歡后,就重新回歸古言,更新《鳳頭釵》,這是一個古代版抱錯孩子的故事~一紙讖言,兩個女孩的命運就此糾纏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