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一公子不開心（五）

「殷家的兒子，沒想到一個罪臣之子竟然還敢到皇家宴會上來。」

「他爹謀朝篡位，看來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

林郁正撥開人群往裡擠，卻突然有人一把拉住了她，猛的將她扯出人群，林郁一愣，回頭看過去。

是張錦，她唇角帶笑，彷彿一切都不在意的樣子，眯著眼睛問道：「姐姐好像十分著急的樣子，對殷公子真是上心的令人嫉妒呢。」

林郁急急的就想往裡走，沒看到她有些略顯奇怪的神色，皺眉說道「我喜歡殷公子，你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嗎。」

人群里有些雜亂，林郁心裡也有些慌，想掙開她的手，張錦的力道卻大極了，她未回頭，卻聽著張錦身後聲音有些冰冷的開口「喜歡他的是張美麗，怎麼，難不成你也如她一般是個只會看臉的蠢貨？」

什麼？

難道她看出來了？僅僅幾天而已，她就看出來了？

林郁被她這話說的一愣，心狠狠的跳了一下，才緩過神來回頭看她，故作鎮定的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嘁」

她在一片嘈雜中嗤笑了一聲，眼神戲謔「從蘇府回來那日，姐姐性情大變，竟然連自己的院子都不知道怎麼走了，姐姐不是還找了個小丫鬟為你引路嗎？」

「偷偷告訴你，那是我的人哦。」她笑的開心極了「而且，父親可從沒有送過姐姐羊脂玉佩，也不知姐姐是怎麼將玉佩收起來的呢？」

林郁突然想起來昨天下午她神色玩味的問她，為何不帶父親送的羊脂玉佩。

「所以」她頓了一下，又問道「你是誰呢？」

因為她是重生來的，所以她很容易就會想到張美麗也被重生了這一點，不過讓她知道這一點也沒有害處，張錦本來就有些黑化，林郁正怕她會針對自己。

想了想她鎮定下來，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了張美麗，我只是一覺醒來就在這裡了。」

張錦沒想到她這麼容易就說出來，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又反應過來，說道：「我不管你是誰，只是……」她對林郁露出一個笑容「你最好別耽誤我的計劃，不然我不保證你的下場會是怎麼樣。」

這話說的十分具有威脅性。

張錦心底笑了一聲，一般人都不願輕易惹火上身，尤其是她這種女人，膽子又小……

「抱歉，我怕是要耽誤你的計劃了。」

什麼？

張錦被她這一句說的愣了神，抬眼去看她，她和張美麗一點都不像，所以她早早的就看出來了，這不像體現在她身上的方方面面。

張美麗喜歡穿艷麗的花團錦簇的衣服，戴明晃晃的配飾，畫上濃濃的底妝和紅艷艷的嘴唇。

但她似乎不太喜歡，她今日穿了白色的廣袖長裙，卸去了濃妝艷抹，顯得唇紅齒白越發好看。

她突然掙開她的手，毅然決然的轉身朝人群走過去，身量細細的，卻堅韌極了。

她竟是這樣的人嗎？張錦皺了眉，有些煩躁，本不想除掉她，但是現在似乎一切都偏離了預想的軌道。

殷鈺看了一眼周圍的人，自他剛進來，張錦一句「他就是罪臣之子」將他的處境引入深淵。

正中間那個人他認識，君胭公主，他心底瞭然，目光朝張錦看過去，她已經將張美麗拉了出去，張美麗踉踉蹌蹌，似乎極為不願。

他突然想起張美麗昨天說的那些話，她膽子小的很，說話斷斷續續的，求著他不要來。

這感覺怪異極了。

「殷公子罪臣之身，不知跑到公主生日晏上有何用意？」

有人略帶諷刺的問出了這句話，那聲音像針密密麻麻的扎在他心口，順著經絡疼到指尖。

罪臣？

他有些麻木，又想起那個陰沉沉的天，那樣多的官兵衝進家裡來，父親被架在高台上，他就躲在角落裡，眼睜睜的看著父親的頭顱在眾目睽睽之下骨碌碌的從高台上滾下來。

他鬢角有些白髮，眼珠子至死也沒閉上，他一生為官清廉，如今受盡全天下的指責，他不甘心的吧。

「是我命他來的！」

人群中有人高高的喊了一句，殷鈺尋著聲音去看，那個人皺著眉，眼眶有些發紅，故作鎮定的念出來這句話，聲音卻有些微微發抖。

他在心裡念了一聲那個人的名字。

張美麗。

「不知道各位對我的人有什麼意見？」她表情冷冰冰的巡視四周，又道「罪臣之子又怎樣，他自己不是罪臣就好，聖上從未下令追殺殷鈺自然有他的理由。」

像是……

在快要沉到海底的時候被人打撈了起來，溫柔的拭乾眼睫上的水，一點點將他溫暖起來。

「他是我的人，我相信他，與他作對就是跟我作對。」

她說他是她的人。

好像突然就被人護著了，在大風大雨里為他撐起一小片與世無爭的世界。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明明膽子那樣小，說一兩句就掉眼淚，現在卻……

「對不起公主了，因為我的鬧出了笑話，在這裡向您道歉。」她穿過人群一步步向他走過來，彷彿光明感化黑暗。

她一一向每一個人道了歉，伸手不打笑臉人，在場人都有些尷尬的不再說什麼。

她低著腰，認認真真的沖公主拜了又拜，殷鈺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掃在了心口，痒痒的，又有些疼。

為什麼……

要對他這麼好呢

？

這個女人……

膽子又小，又蠢的厲害，動不動就哭，但是又溫柔極了，一點點把他從黑暗的深淵裡拉出來。

殷鈺有些怔愣，由著她將他拉離宴會，外面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他就聽著她在夜色里低低的嘆了口氣，抬頭看他，聲音也一顫一顫的，似乎怕極了：「為什麼還要來呢？」

眼眶紅紅的，這個女人又開始哭了。

她是這麼愛哭的嗎。

殷鈺有些煩躁，打斷了她「又干你何事？」

「裝出一副儘力護我的樣子，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麼？」

他這樣問了一句。

面前的人在夜色里愣了神，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她瘦的厲害，看上去好像十分委屈。

奇怪的女人。

「沒。」

她終究只說了這樣一句話，眼睫低垂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只怕父親會罰我了。」她帶著哭腔又說了一句。

「我怕極了，那麼多人看著我，怕的心裡直發抖。」

「但是，但是……」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那麼多的淚，一直哭個不停，又說道「但是我知道殷公子是個好人，即使害怕我也想殷公子開心一點。」

「不過我實在太差勁了，我還是不要再見殷公子了，我真是笨。」

瘦瘦小小的，殷鈺又想到她昨天說的那句「我想讓你開心起來。」

這個女人真是矛盾，明明膽子那樣小，還是要在眾人前裝出一副凌厲的樣子，走開后又流眼淚流個不停。

「殷公子是最好的，對吧？」

她這樣問了一句。

心底跳了一下，殷鈺看著她沒說話。

在你心裡，我是最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