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一公子（十）
「我叫林郁，雙木林，蔥鬱的郁。」
殷鈺在矮冬青前停下腳步，這聲音酥酥麻麻的傳入他的心底，他如遭雷劈，恍恍惚惚的聽到自己在心底又重新念了幾遍。
林郁。
林郁。
目之所及都開始變換顏色，他如同跌落在夢境里，腳底軟的厲害，彷彿看見點了琉璃燈的輝煌大殿，那個人穿白色的錦籮長裙，瞳仁黑而透亮，他在黑暗裡望過去，能從中看到無限光明，和救贖。
冷的厲害，那種感覺，讓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觸碰。
拜託了……
把我溫暖起來，好嗎。
「我叫林郁。」
她這樣說。
聲音又輕又柔，慢慢順著耳道流向心室。
林郁，林郁，林郁。
這個名字讓他有些想要落淚，心底發涼，為什麼為什麼，每一次我都會如此準確的找到你。
並且被你所吸引呢？
雷雨交加的天氣里會小心翼翼的將他撿回家。
不顧妖怪的身份，會堅定的去溫暖他。
好喜歡啊。
這個人。
為什麼會這麼想要擁有呢，大概因為，她是……永遠的救贖。
這種感覺，怎麼說呢，就像是一隻流浪狗，從小被打罵嫌棄，為了一點食物弄的滿身傷痕，然後突然有一天在顛沛流離中被一雙溫暖的手抱回家，用熱水細細的洗乾淨打結的毛髮，喂一碗鮮熱的牛奶，從此以後不管怎麼樣，好像就一定是這個人了。
誰都不行，就只能是這個人了。
「叮，宿主喚醒記憶，系統初始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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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公子怎麼沒有回去嗎。」張錦放下杯子，她抬了抬眼睫，並沒有看他。
林郁一愣，抬頭一看殷鈺果然站在石桌不遠處的一叢矮冬青後面，他竟然沒走嗎？
他的神色讓人有些看不懂，雖說總是面無表情的，但是這次仍然不一樣，深黑的眼睛看過來，情緒重的可怕，無限的悲傷與孤寂。
這種眼神林郁見過很多次。
在大雨里背回顧亦辰的時候，他最後看了她一眼，是這種眼神。
在舒衍試圖一個人去擋住整個魔族的時候，他問她「你願意與我私奔嗎」，也是這種眼神。
殷鈺他……
「林郁？」他突然收回眼神問了一句。
張錦神色不變，說道：「我和姐姐在討論昨天看的話本里的女主角，似乎是叫這個名字。」說罷露出個笑容「是吧，姐姐？」
喂喂……
話說這種理由真的有人會信嗎喂！
「沒錯哈哈哈。」最終還是選擇妥協。
「這樣啊。」殷鈺擰著眉頭看了他一眼「名字倒是十分不錯，樹蔥林郁，生機勃勃。」
「不知道是什麼話本，但是這名字倒是十分適合張小姐。」他慢悠悠的開口，林郁也愣了一下，頓時不知道說什麼。
「有嗎……？」林郁乾笑兩聲，心裡害怕這已黑化男二察覺到什麼。
「因為張小姐也是生機勃勃呢。」殷鈺抿嘴笑了一聲。
林郁從沒見他笑過，曾經想著像殷鈺這種人這種長相，第一公子嘛，笑起來應該像暗夜裡悄悄開放的白蓮，聖潔美麗。
跟想象中一點都不同，他笑起來倒是好看極了，冰冷的白蓮笑起來卻像火熱的玫瑰，眉梢眼角都帶著奪目的艷麗，只是……
竟然有些像舒衍。
她是想念舒衍的。
一瞬間走了個神，她楞楞的對殷鈺歪了歪頭，木愣的問道：「殷公子是這樣覺得的嗎？」
殷鈺已經收了笑容，那感覺如同曇花一現，來不及捕捉卻又令人嘆息的美麗，艷麗的顏色將將從他眉梢眼角退下來，他抬眼看過來，是平日里常有的冷淡，說道：「張小姐似乎於往日不同。」
奇怪。
他彷彿一瞬間多了些什麼，在這之前是一個單薄的少年，即使陰鬱，心思也深沉，但自始至終也只是個需要溫暖的小奶貓。
現在站在她眼前的人明明知道就是他，卻好像一瞬間多了幾百年的人生經歷，他看過來的眼神里都帶著讓人讀不懂的難過。
「叮，檢測到男二黑化程度減弱。」
？！
什麼鬼。
這系統提示聲弄的林郁一臉懵逼，還沒來得及回答殷鈺的問題，卻見張錦笑眯眯的回了他一聲。
「殷公子從前沒注意過姐姐，自然不知道姐姐的習性。」張錦皺眉道。
「那二小姐注意過嗎。」他問了一句，就站在矮冬青前面，也不過來，神情淡淡的，那月牙白的袍子更襯的一張玉一樣的臉龐高潔好看，眼神深不可測。
張錦被他問的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是注意的，我與姐姐同一屋檐下，朝夕相處……」
「張小姐能陪我走走嗎。」他突然開口打斷了她。
林郁一愣，沒想到話題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她身上。
不過至少不用再跟張錦聊人生，她忙不迭的應下了：「啊……好啊。」
張錦沒說話，林郁站起來看她說了一句「妹妹慢坐，我陪殷公子走一走。」
「好的姐姐。」張錦沖她笑了一聲，十分乖巧的一副樣子。
林郁點點頭向殷鈺的方向走過去，繞過石桌，一步一步的走近他。
他的眼睛黑極了，又是剛才的那種眼神，晦澀深暗，又掙扎著無數情緒，像暴雨後的深海，起了風浪。
這幅情景無端的跟上一世舒衍一個人去抵禦魔族時重合，她一步步走過去，叫了他一聲。
舒衍就在黑暗裡回過頭來了。
是這種眼神。
「你……」她控制不住的伸手想去觸碰他，一張口又猛的一個激靈猛的撤回了手。
怎麼可能呢……
他跟舒衍是兩個世界的人，明明沒可能，卻又給她同一種感覺。
「怎麼了，姐姐。」她剛走到殷鈺身邊，他側過頭來低聲問了一句。
「姐姐？」林郁不明所以。
「不是姐姐嗎？」殷鈺眯著眼睛又對她笑了一下，好看極了，又皎潔。
「啊？」
「我小你一年，你幾日前還說過要護著我，不該叫姐姐嗎。」他一手將林郁拉著向前走，林郁正被這一聲姐姐叫的一愣一愣的，他已經在日光里回過頭來，皺著眉毛看她。
眼睫毛長且密，今日太陽正烈，在眼窩下掃了一圈陰影，那睫毛顫了顫，掃的她心底發軟。
「太偏心了，你只想做張錦的姐姐嗎。」
他嘟噥了一聲，似乎十分不開心，又道：「明明我也很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