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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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情人的自覺

某位趾高氣揚的「女神」邁著獨特的步伐踏入神殿的那一刻,我險些被那一腦袋燦爛的反光刺痛眼睛。

那片光芒的發出者無視了一直含蓄微笑的神殿主人,環起手臂傲慢地上下打量我:「高貴的冥王陛下,迫不及待離開自己的府邸來會見另一個秘密情人感覺如何?」

「感覺不會比被真正的情人發現還更驚訝。」我有些無奈又有些想笑,「所以,男孩兒,告訴我誰為你指引的方向。」

「塔那托斯有甚麽能隱瞞他的兄弟,而斯拉芙又能藏住甚麽秘密呢?」他揚起尖細的下巴誇耀地抖著眉:「更何況,我是個馬爾福!」

「了不起的能力。」我對他伸出手。

「尋人的定向咒出自某個薄情陛下曾經地教導,更何況還有那似乎移情別戀的愛人遺忘了的幻影移形。」他驕矜地一動不動,「我得說,魔力充沛的神話時代也有好處不是麽?」

「也許。」我握住他的手檢查他體內的力量運轉,「然後?」

「然後就愉快而榮幸地發現了一個秘密偷情地。」他故作嫌棄地推開我的手,「我不得不遺憾地指出,陛下您可真不講究,這裡好歹是個神殿不是麽?」

「作為來到神聖代表的神殿與祭壇前的禮儀,你這裙子顯然也不太講究。」確定他沒事後我放下心來,「一條輕盈高雅的女裙若像這樣將腰帶系住,只會讓它看起來更接近一條男性短裙。」

「而你被我修長的腿迷住了麽?」他不懷好意地眯起眼睛靠近些,好讓彼此的膝蓋能彼此靠近磨蹭。

「這麽漂亮筆直的腿出現在一位男性的女神身上,就像某位冒失的小情人千里迢迢追蹤他的王般突兀得只能說驚喜。」我按住他的膝蓋。

「所以作為一個知情識趣的情人,奉上驚喜后就該理所當然地迴避。」他給了我一個含義豐富的眼神。

「沒錯。」我忍不住點了點他的鼻子。

「可惜一個精明的斯萊特林將會同樣出於情人的自覺,把一切可能的對手及時且徹底地消滅。」他用與滿臉柔情蜜意完全不符的惡意腔調說完這話,轉頭沖謨涅摩敘涅端莊地行了個我從未見過的頗為繁複的禮節,「烏拉諾斯與該亞的女兒,十二提坦神中最具文藝氣質的記憶女神,與自己的親侄子宙斯生下了九位繆斯女神的偉大神祇,掌握著玻俄提亞的特洛福尼俄斯地下神諭的語言與文字的女神——我得說自己真是太過榮幸才得以在有生之年親眼見到古老的您。」

「德拉科。」我低聲警告道,「不要這麽沒禮貌。」

「禮貌?」他假笑著扭頭看我,「哦說的沒錯,可憐傷心的情人背後都會有個真正欠缺禮貌的罪魁禍首——我們也可禮·貌而寬容地稱呼這為,風流。」在我能反駁之前,他已快速曲起胳膊撞了下我的胸膛,轉身再度揚起了他的小下巴,「德拉科·馬爾福,如您所見,現在不幸擁有自然女神的身份。」

「多麽可愛的孩子。」記憶女神一直含笑注視我們,「就是她,哦是他麽,哈得斯?」

「謨涅摩敘涅,請別和他計較。」

「嗨!」少年轉回頭來怒視我。

「別擔心哈得斯,事實上我完全沒有生氣,甚至還很高興。畢竟親眼看到一直都是獨來獨往的你有了佳偶陪伴,我終於可以放下一件心事。」謨涅摩敘涅端詳著我身前的俊美少年,「所以,就是你無懼神王的誘惑,忠貞且無懼地選擇進入冥府成為亡靈之主的情人麽?」

「看來我確實得早點兒習慣這個充滿蜚短流長精神的世界。」德拉科滿臉揶揄斜我一眼才又莊重地轉頭行禮,「很抱歉女神,真摯的愛情令我憂心沒有留下一句話就匆匆離開的愛人。」

謨涅摩敘涅擺擺手表示真的不在意,跟著轉頭望向我:「也許,哈得斯,你願意讓我單獨與他聊一聊。」

見我略有躊躇,她格外慈愛地看著我說:「也許你願意去那個房間等候。」

身側的少年假笑著沖我擺手:「不要企圖釋放竊聽咒。」

於是我無奈地跟隨一個婢女離開了這間屋子,轉入了另一間安靜地坐下等候。

在那充滿鏡子的房間里,我看到謨涅摩敘涅這樣說:「一些有趣但意義不大誤會應當儘快解開。事實上,哈得斯應當是為你而來。」

鏡中的少年眨著眼睛:「為我?」

「自然女神,你先前自稱另一個人的名字,這認知從何而來。」記憶女神莊重地站起身,「是因為沒有了明托的記憶,還是因為擁有了另一份記憶呢?」

這少年直視她:「我很清楚自己是誰,如何來到這裡,以及為何要在這裡。」

「可你的神格並非一個凡人。」這位女神慈愛地看著他。

「我是個巫師,當然不是凡人。」他皺了皺鼻子很是不滿地嘀咕。

「顯然敢於撥撩冥王——」謨涅摩敘涅柔和地小聲笑了一下,「並且成功了,絕不會是籍籍無名之輩。」在少年得意洋洋的笑容里她輕聲道,「不知先前提到的定向咒之類詞語,你有發現甚麽不同麽?」

灰色眼眸的少年以我從未見過的端莊神情注視面前的長辮女神:「期待您的精彩解說。」

「果然如此。」謨涅摩敘涅沉吟著招手讓一側安靜侍奉的侍女上前,「你聽懂剛才冥王與自然女神所說的麽?」

「大部分聽懂了。」那侍女恭敬地彎腰作答,「但某些詞語,例如之前自然女神提到尋找冥王蹤跡的方法,以及似乎是說明如何來到這裡或是冥王身邊的方法我都不很肯定。」她再欠欠身,「還有剛才,冥王陛下離去前自然女神要他不要使用甚麽東西。這些我都沒有聽懂。」

鉑金長發的少年皺了皺眉:「定向咒,幻影移形,還有竊聽咒?」

記憶的女神微笑著望向侍立一側的女僕:「現在呢,孩子?」

那侍女認真地回答:「我很慚愧,這的確是我從未聽過也不懂分辨的語言,女神。」

「咒語,用語……」少年高高挑起眉來,「我想也許是因為咒語很多是拉丁語,而眼下這是神話時代。」

「也即這種語言在你的時代被稱為拉丁語。」謨涅摩敘涅微微擺手讓那侍女退下,「神話時代?聽起來也很不錯。」她揚手招來一塊緞子,在上面快速記錄下甚麽。

「真要書寫或記錄用紙筆不是更方便麽?」俊美的少年哦了一聲,「抱歉,我這樣是不是會影響或改變甚麽?」

記憶的女神頓了頓抬眼掃過我的方向:「哦哈……哈哈,我得說我真的很久沒有見過你這樣可愛的孩子了。」

「可不是?」燦爛頭髮的少年得意洋洋地笑著,「不過我更習慣別人用高貴或是高雅來形容一個馬爾福。」

「所以請放心,也許因為神格的關係大部分用語我們能彼此相通。至於你所擔心的那些,若真會引發不可逆轉的錯誤,那在你踏入這時空的第一秒已被碾為塵埃。」謨涅摩敘涅並未和他計較只低下頭去匆匆記錄,「但你現在正活潑地與我交談不是麽?」

「不可逆轉麽……」少年頓了頓卻又皺眉,「那為何萊爾——不,哈得斯甚麽都不記得?」

「因為在這裡,他是且必須是哈得斯。」記憶的女神停手凝視他,「而你,是明托。」

少年眯起眼睛思考一陣:「那我還能回去麽?我是指,和萊爾回到我們本來的那個世界。」

「本來?」謨涅摩敘涅低笑道,「在每一個時空的記憶中,你們都是自己的『本來』。」

「這可真是——太過智慧至無懈可擊的回答。」少年皺皺眉隨後又鬆開,「不過只要能和萊爾在一起,那麽確實,哪裡都是『本來』。」

敏銳地覺察到自己的嘴角即將揚起超過以往任何時候的弧度,這發現不能不讓我驚訝。

而對面鏡中的少年卻伸出手來觀看:「我一直覺得,每個人對其他人而言,生來就像個秘密,無比深奧又不可思議。那命運的線條刻畫在掌心或是看不見的別的甚麽地方。在偶然或特殊的情況下才能被窺見一二——只是我沒想到,萊爾的秘密這麽玄妙。」

「那麽明托,你其實是想回去對麽?」

不知是謨涅摩敘涅慎重的語氣還是問題的隱喻讓我有不太舒服的感覺。抿了抿唇,我才茫然地發覺自己居然在儘力克制自己的表情甚至呼吸,害怕這會影響此刻根本看不到我的那個少年。

「過去,萊爾總是在我前面。」他緩緩將手反轉過去伸向前方,「無論出生,上學,挑選朋友,預判那該死戰爭走向,擋住或遠或近襲向我的一切威脅與災難——他一直在我前面,而我總是在後面。這可真讓人沮喪不是麽?」

記憶的女神並未回答,她只是一直安靜地微笑,彷彿她深知這個少年並不需要她的回答一般。

「當然,在經過這麽多之後我開始相信,那必然是因為我,因為我是個馬爾福。」少年囂張又得意的小模樣令我忍不住微笑,「在我的世界他必須擠入前排才能讓我看到他,因為他可能不是生來就在那兒的。」那少年自己說完居然罕見的有些害羞似得快速笑了一下,跟著又傲慢而不屑地抖動他那靈活的眉毛,「可惜無論在哪兒他的誕生大典我都無緣參加。不過,我現在倒是可以肯定,他天生是要在我前面的。」

謨涅摩敘涅慈愛地看著他,鼓勵他繼續訴說。

「哦是的……在馬爾福莊園相識之前,進入霍格沃茨之後,生死輾轉到現在。他就一直邁著他的步伐穩穩行走在他那一列,而我則在我這一排。就連重來一次後轉換學院,他漫不經心就令人氣餒地學會了別國的語言運用新的咒語、隨手就鼓弄出震撼巫師界的魔葯煉金產品之類——而這些在他眼中輕而易舉,就像是隨意擺弄些破爛零碎似得——就連去了其他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也總是有出息。哦,有出息不夠形容,總之——而我,總是……甚麽也算不上。」

謨涅摩敘涅平靜地看著他終於開口:「這樣地沮喪該怪誰呢?」

——我。

這念頭不假思索跳躍出來,而我卻覺得理所當然。

即使現在的我甚麽都不記得,無法回憶或體會他說的每一個字,但那靈魂乃至整個身心都在叫囂著不要讓這個男孩兒露出這樣憂鬱的神色。

「哦,當然是他,必須是他。」這美麗的男孩兒大笑著擺手,「我以靈魂和馬爾福的名義發誓,要說我不怪他那真是徹頭徹尾的謊言。在最開始的某些時候我甚至暗暗地痛恨他,因為他,都是因為他我怎麽能有機會也同樣走到前面去呢?」

他低笑著收回手來托住他那可愛的小下巴:「他一路像個傻乎乎的格蘭芬多一樣拼殺著往前沖,一絲一毫的猶豫或是懈怠都沒有。」他喋喋不休地抱怨著也許是曾經的我給了他多大的挫敗感,「最沮喪的時候我甚至想,哦算了,這輩子就讓我呆著生鏽發霉好了。反正哪怕我躺著甚麽都不用干,反正哪怕我無所事事做個紈絝子弟之類,反正無論我犯多大的錯他都不會——好吧,我得說如今再談論這些過去,真夠掃興的。」

「若真是掃興,你不會因這無趣的回憶而在臉上展露純真的笑容。」謨涅摩敘涅充滿慈愛的看著他。

「我在笑?」少年眨著眼睛撫摸自己的臉,跟著索性放聲大笑起來,「好吧,因為我終於斷定這個稀奇古怪的男人其實是個徹頭徹尾的斯萊特林——只有最偏執極端的斯萊特林才會這樣去愛一個人——他能為了單純的愛慕和守護心甘情願打上烙印成為奴僕,投身於他其實毫無興趣甚至非常厭倦的戰爭與權力網路,把別人會羨慕嫉妒到發狂的智慧與能力完全獻給他可能最終一無所獲的對象,只為了……只為了那個辜負他心意的人,能享受黑暗生活中永存的希望之光。」

「我經過了漫長的歲月才明白,這世上沒有甚麽比這發自內心的忠實奉獻更可貴。」這少年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這曾是我過往認知中萬分鄙夷的赤忱與愛戀。我熟悉的是陰謀詭計,是追逐權利的榮光,隨之而來的金加隆,是名譽、血統,是家族,是——是我完全不懂卻膽敢嘲弄的愛情。」

說著他居然又頗為自得地笑了:「但最有意思的是,即便處在這樣令人目眩神迷的愛情與暗無天日的戰爭中,萊爾的心也並未泯滅善惡是非的標準——我是說,大部分我個人認為從未享受過權利與名聲帶來的好處的那些救世主或是窮鬼韋斯萊們才會有的標準——但無論和我或是和那些臭蟲一樣的傢伙相比,萊爾簡直更像個聖徒或者天使。」

「聖徒,天使……」記憶的女神快速記錄下這一切,然後凝視著他十分莊嚴道,「那你現在也已看到,他不是你的萊爾,是冥府的王者,是亡靈的主宰。整個神界都知道,哈得斯既不期望走上黃金道,也不夢想躺卧玫瑰床,他甚至——完全沒有對你的一切記憶。」

「那又怎樣?萊爾曾為我而來,如今不過是換我向他走去。」這少年燦爛的笑容如同他那令人目眩的發梢,「就如同狂風巨浪拍打侵蝕的海岸總會有一個寧靜的停泊之地,那裡應當有一艘平安的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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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的鬍子[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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