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臨走前,沈敬亭還不安地回頭看了一眼吳殊和禹儀,最終還是在禹儀的催促下繃緊了嘴唇,轉身往門外走去。
「小白小白,陪我玩捉迷藏好不好!」
一低頭,白采就睜著她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盯著吳殊,雙手還緊緊環抱著吳殊的腿,看那架勢,似乎要是吳殊不答應,她就不會放手了。
吳殊笑了笑,點了點頭,抬頭看向了禹儀。
女人攤了攤雙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事先白采已經徵得沈敬亭同意,可以隨意在房子里走動,於是他們便準備開始捉迷藏。
第一輪的時候由禹儀當鬼,吳殊和白采則有十分鐘的時間躲藏起來。
白采對沈敬亭的家裡十分輕車熟路,帶著吳殊彎彎繞繞地躲進了一間客房,笑眯眯地將門關上。
吳殊看著她那躲在門后不斷偷瞄外面的舉動,忍俊不禁,又猛然響起了什麼,不免有些好奇地問道:「采采,你為什麼總叫我小白啊?我的名字里可沒有白字。」
白采噘了噘她那紅嘟嘟的小嘴,烏黑的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了轉,卻又見吳殊一臉真誠的表情不似有假,頓時有些鬱悶了起來。
「難道你不是白守嗎?你們明明長得一樣啊。」
幼童稚嫩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里迴響,好像穿透了時間與空間的界限,徑直將男人重新帶回了十數年前。
那時,他還年輕,眼角眉梢洋溢的都是自信與豪情;那時,他有粉絲,走到哪裡都被別人艷羨的目光所追隨;那時,他站在星光的舞台上,捧著最佳新人的獎盃喜極而泣……
那些遙遠的、模糊的記憶突然都變得無比清楚了起來,好像一切都只是發生在昨日。
白守,那個帶給他至高無上榮譽的名字,至今,他仍然沒有忘記。
吳殊的身體一僵,眼神頓時變得有些獃滯了起來。
半晌,他才在白采擔心的呼喊聲中回過神來,下意識地伸手去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卻仍舊有些魂不守舍。
「但仔細看看,好像又不是很像。」
白采雙手背在了背後,仰起她的小腦袋瓜子盯著吳殊,過了好一會兒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就說嘛,叔叔看上去比小白蒼老了好多。還有,叔叔的眼睛和小白的完全不一樣。」
吳殊倒是沒想到白采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苦笑一聲,問道:「有什麼不一樣?」
白采環顧了房間里一圈,然後迅速地搬了一張椅子到書櫃旁,在上面數著什麼,然後抽出了一盒DVD來,指著封面上的少年道:「叔叔你看,小白的眼睛是亮閃閃的,而叔叔你的卻讓人感覺很複雜……總覺得,你似乎經歷了很多,是個十分有故事的人。」
吳殊一時語塞,伸手接過了那張DVD,目光一頓,喃喃道:「這是《九鬼門》第一版出的DVD。」
他說著抬頭朝書柜上看去,才錯愕地發現整個書櫃從上到下、整整齊齊擺放著的都是有關《九鬼門》的DVD、雜誌、報紙,按照分類一一擺放著,一目了然。無論是初回的DVD,還是雜誌專訪,全都一應俱全。
沈敬亭這是——
不知為何,吳殊的眼睛突然有些酸脹起來。
他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半晌,他才有些喘不過氣地看向白采,聲音有些沙啞了起來,「沈敬亭很喜歡白守嗎?」
白采雖然不明白吳殊為什麼突然提這個問題,但還是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語氣里洋溢著一種揮之不去的興奮,「那是當然了,敬亭哥哥最喜歡的就是白守了。」
說完白采卻突然驚呼了一聲,雙手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神情頓時變得懊惱起來。
「我也很喜歡白守啊。」
門口,十分不和諧地傳來了一個輕柔的女聲。
禹儀笑意盈盈地看向吳殊,一字一頓地說道:「誰叫《九鬼門》這部戲太出名了呢?」
她的眼神在吳殊的身上一掃而過,彷彿從未將他放在眼裡一般。她款款走向白采,聲音十分悅耳地開口,「白采,該到你當鬼了。」
白采十分不情願地從椅子上爬了下來,一蹦一跳地往外跑去,還不忘讓他們兩個趕快藏起來。她那歡快的足音很快就跑遠了,而這時,房間內又重新歸於了安靜。
吳殊瞥了一眼門口的禹儀,正準備走開,女人卻身形一晃地往後退了一步,靠在了門欄上,擋住了唯一的出路,神情冰冷地笑了出來。
「好狗不擋道。」
吳殊和顏悅色地說著與表情完全不符的話,他的目光說不上友善,卻也不能稱之為鋒利。
而禹儀卻也是僅僅是回以一笑,雲淡風輕地回道:「抱歉,我又不是狗。」
她這一句話可謂不卑不亢,比秦懇不知道高明了多少。畢竟禹儀是浸淫娛樂圈多年的老手,要說沒點本領也是不可能的。不僅沒有結果話茬來,還把燙手山芋丟了拋出這個話題的吳殊來。
然而吳殊卻只是輕笑一聲,黑色的眼底一片幽深,「狗都知道不擋道,那禹儀小姐為什麼還站在這裡呢?」
跟他玩文字遊戲,笑話。
吳殊故意拿話嗆她,果真,禹儀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起來。畢竟她雖然擋住了吳殊的路,但心中卻並沒有十足的底,現在吳殊拿話堵她,她也只能默默咽下。
但是一姐就是一姐,女人很快就重新整理好了思緒。禹儀望著吳殊,卻是慢慢地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
吳殊忍不住挑起了眉毛。
禹儀的臉上並沒有慍怒或者怨恨等極具起伏的神情,有的只是一種運籌帷幄的憐憫,她冷冷看著吳殊,形狀姣好的嘴唇微微張合,卻給人一種毒蛇正吐著它的紅信般的錯覺,四處噴射著飽含著劇毒的毒液。
「吳殊,你真的以為沈敬亭是因為你的緣故,才會這麼不計酬勞地幫助你嗎?」
「要感謝,就謝謝你有一個好經紀人吧。」
禹儀萬分冷靜地說著,打量著吳殊的神情,伸手撫平了自己裙子上的褶皺,「吳殊,你是特別的,這只是你自己的錯覺罷了。人生,最怕的就是自作多情。」
「還有,阿敬喜歡的是白守,而不是你。」
女人的眼帘微微垂下,語調低沉了幾分,話里摻著幾分諷刺,「也對,見過白守的人,誰還會喜歡上這樣的吳殊呢?」
最後,禹儀沖著吳殊說了這幾句話后,便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真是的,沈敬亭的心思誰也捉摸不透,跟他吳殊來說又有什麼意義?
男人神情寥落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隨手準備將房間的門給關上。
屋內的景象一點一點被木門所阻擋,終於徹底地隱於了門后。
「砰」的一聲,門終於被關上了。
……
沈敬亭很快就結束了臨時的工作趕了回來,而令吳殊意想不到的是,跟著沈敬亭一同回來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白總。」
吳殊和禹儀都畢恭畢敬地看著這位意料之外的來客,而與他們兩人的謹慎相比,白采則是十分歡快地跑向了那個神情嚴肅的中年男子,開心地喊道:「爸爸,你怎麼來了?」
爸爸?
吳殊看了沈敬亭一眼,頓時明白了是什麼回事,而一旁的禹儀則微微將雙眼眯了起來,似乎在琢磨著什麼。
白總是環國的高層之一,而他目前負責的項目就是即將開始拍攝的《我和偶像在一起》,換而言之,在決定人選這件事情上,他絕對有著生殺予奪的大權。
沈敬亭為他創造的這個機會,絕對可以說是可遇不可求。
白總那鋒利的眼神掃了其餘人一圈,最後停留在了吳殊的身上,本來微微繃緊的嘴角竟然破天荒地緩和了下來。原本的那種雷厲風行都消失不見了,現在留在他臉上的,或許只有一種被稱為慈祥的神情。
「我的女兒很喜歡你,謝謝你能陪她度過今天,這是我的名片,很歡迎你來聯繫我。」
吳殊恭敬地沖中年男子點了點頭,雙手接過了名片,同時將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而對方顯然有些意外,在這種休閑的度假時光里吳殊竟然還會把名片帶在身上,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地又變得欣賞了幾分。
這世上不缺機會,缺的是能隨時隨地把握住它的人。
而吳殊,顯然是那個時刻都準備抓住機會的人。
這不禁讓中年人對眼前這個其實還算得上年輕的人有些在意:為什麼一個時時刻刻都滴水不漏的人,現在卻只混的一個中不溜秋的樣子?
「小白小白,下回我再來找你玩哦!」
白采笑眯眯地沖著吳殊說著,而孩子就是孩子,玩累了,竟然直接就躺在中年人的肩膀上睡著了。
禹儀見沈敬亭回來了,也沒再多呆,只是臨走前,她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沈敬亭,好像說了一句什麼,之後沈敬亭的表情就微微有些變了。
等到他們所有人都走後,偌大的房子里頓時就只剩下了吳殊和沈敬亭兩人。
「今天謝謝你了,我又欠了你一個人情。」
吳殊若無其事地說著,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錶:「今天也不早了,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言畢,作勢就要往屋外走去。
「叔叔。」
手腕被人重重地扼住,沈敬亭那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背後低沉地響起。
吳殊扭過頭朝他看去,而他的面龐沉靜一如既往,沉默地像是深沉的大海一般讓人看不透。
「外面涼。」
他說著,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披在了吳殊的肩上。
吳殊的肩頭一重,頓時被一陣溫暖所包裹了起來。外套上還殘留著沈敬亭身體的餘熱,這讓吳殊微微有些發怔起來。
「記得洗乾淨還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吳殊注視太久的緣故,或者是燈光太亮的原因,青年那一張英俊的臉上竟浮現出了一絲詭異的紅暈。
「嗯,我會的。」
吳殊笑了笑,斂了斂外套,朝屋外走去了。
夜風呼嘯,從領口呼呼地灌了進去,順著每一個毛孔將那股寒意滲透進去。
而吳殊走在路上,卻感受不到一絲的寒冷。
胸膛之中,有一顆火熱的心正砰砰地跳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