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苦寒行一張臉很沉,宋盈盈轉頭卻看見他耳朵是燙熱的顏色。
宋盈盈想問苦寒行,兩人初見時,他那句嘶吼是什麼意思……
這麼多年來你有想過我的心情嗎?你對我做的事情,你在我內心留下的傷痕——
過去她對苦寒行了解不深,她不確定這句話在他心底的刻痕,是深,還是淺?
現在她發現了……
苦寒行當時失控的咆哮,是不願意讓任何人觸碰的,他內心的脆弱,他的傷口,他的真心話。
現在她聽懂了……
那是苦寒行深愛著她的語言,是他,對她的埋怨。
宋盈盈想起來,這段時間偶爾窺見苦寒行用憂鬱的眼神凝視她,那種責怪她的眼神,原來背後是對她的深情。
「他……就是說了一些奇怪的話。」宋盈盈對麥元其說,但她的目光卻離不開苦寒行。
腦袋,好像要炸開來一樣,宋盈盈突然希望能夠知道——
她,和他,是從哪裡開始?
她,和他,有過哪些曾經?
為何看著苦寒行的眼睛,她有一種感覺……
好像,她失去的,不只是十五歲之前的記憶?
從苦寒行的眼神里……
好像訴說著,他和她,不僅止有兒時的回憶?
好像要她想起,他,和她,有一段很深的感情,很長的過去?
「是嗎?」麥元其見兩人交纏的目光濃烈分不開,在宋盈盈熱情的眼神下,苦寒行一張臉紅通通的。
麥元其終於可以鬆口氣,專心吃早餐。
他能夠了解宋爸、宋媽極力想保護女兒的心情,如果他只是宋家的朋友,相信他也會傾全力支持宋爸、宋媽的做法,阻止苦寒行再見盈盈。
他無法單方面的偏頗,是因為他了解到……
林語歌喜歡苦寒行。
宋盈盈眼裡也只有苦寒行。
而苦寒行,從十三歲和林語歌相遇開始,不曾再轉移過目光。
苦寒行即使被林語歌遺忘,又一次被宋盈盈遺忘,他的心也不曾離開過她。
苦寒行一次又一次的被遺忘,用來尋找、等待、思念的歲月比在一起的時間還長,即使如此,在宋盈盈丟失他的一路上,苦寒行仍然一個人獨守兩人的回憶,忍受空虛和痛苦,度過漫漫長夜……
都十七年了,苦寒行還是守著最初的那份感情。
他等得夠久了。
是時候,把宋盈盈還給苦寒行了。
麥元其支持苦寒行,是因為他心底始終有一幅美好溫馨的畫面……
在那個小木屋裡,一對未婚夫妻濃情密意的生活。
兩人的深情,不應該隨著宋盈盈遺失的記憶被抹滅。
麥元其喝著香濃的芋頭豆漿配表皮酥脆的法國麵包,一口咬下——
砰!
苦寒行額際冒著汗,臉色乍紅乍白,原來不是宋盈盈的催情作用,他根本就是長期的睡眠不足,操勞過度,體力透支,終於——
不支倒地!
「苦寒行——」
苦寒行失去意識前,聽到宋盈盈的驚叫聲。
他一直都忍著不曾跟她說,她每次一叫,他都心驚膽跳,很怕……她又出什麼事了……
【第八章】
「欠債?」
「是啊,醫生是本業,他另外做很多投資,比如溫泉開發觀光、協助地區發展,買店面當包租公等等,大筆的投資金額,背後當然需要金主,這個大金主就是孟氏醫院院長,老苦的三舅。」
苦寒行感冒發燒,躺在床上昏睡了兩天,昏昏沉沉里,一直聽到聲音……
「所以他欠三舅很多錢嗎?」
「很可惜,三舅要他還的不是錢,他看中的是老苦的腦袋和才能。老苦為了早日實現夢想,和他三舅達成共識,進入孟氏醫院,把自己當鐵人用,過著任勞任怨、被院長壓榨的生活。」
外面下著細雨,窗外一抹微光透進來,麥元其和宋盈盈兩個人坐在床邊聊天。
「所以他才天天都得加班,這樣身體當然撐不住……」
「一直以來他都是過這種生活,何況他自己是醫生,應該清楚自己的底限,我看他這次會倒下九成是因為你。」
苦寒行的身體一直在出汗,宋盈盈幫他擦拭,一直換毛巾,來回在房間和浴室走動,為求方便,最後就把活動門拉開了一半。
「……我?」
「老苦眼裡只有你,他是真的很愛你,你就睡在他隔壁,活動門一拉開就碰得到,你這大半年來睡得很安穩,背後是老苦的壓抑、剋制,他每天都得拚命跟自己的欲求不滿奮戰,精神損耗、肉體又得不到滿足,抵抗力下降,免疫系統失調,當然會病倒。他能撐到現在,我都佩服了。」
「你不要開玩笑了。」宋盈盈拿熱毛巾幫苦寒行擦身體,拉起他的手來,又看到那道疤,「他這道疤怎麼來的?」
「這道疤啊……是老苦當實習醫生時,急診室送來兩個車禍傷患,其中女的喝得醉醺醺,把老苦抱住不放,也不知道是酒精催化認錯人,還是借酒裝瘋故意吃豆腐,抱著老苦口口聲聲喊老公,結果真老公趕來了,好像是聽到消息,說他老婆上了男人的車發生車禍,雙雙被送來醫院。這個老公誤以為老苦就是他老婆養的小白臉,衝上來就砍,
老苦就挂彩了。」麥元其湊過來看,他才說完,苦寒行那隻手就被甩下了。
「其實他體力真的很差吧?連一個女生都推不開,難怪一感冒就昏倒。」宋盈盈說話一股酸味出來,熱毛巾丟進臉盆里。
「你連這種醋也要吃啊?那你幹麼不早點讓他知道你的心情,把他折磨成這樣。」麥元其拉起苦寒行的手,研究起手相。
「我哪有吃醋,我是看他經常都去慢跑,渾身上下都是肌肉,體力還這麼差……說不過去嘛。一個女生的力氣是有多大,他推不開,是不想推開飛來的艷福吧?」他每天接觸女病患、女護士,人家投懷送抱他都來者不拒,處處留情,怪不得成為萬人迷。
「老苦身為醫生,對方是傷患,外傷我是不知道,也要考慮有沒有內傷吧,能硬扯開嗎?老苦要是連這點溫柔都沒有,你能喜歡他嗎?」麥元其瞥見床上的病人眉心微微皺起,眼皮動了動……
「唔……你說得也有道理。」宋盈盈又拿起毛巾來,擦他另一隻手。
「就是啊,而且我聽在場的護士說,當時老苦是用手擋刀嚇住對方,然後反手把刀子搶過來,迅雷不及掩耳制住對方,才避免事態擴大,鬧出人命來。」麥元其拉著苦寒行那隻留下疤痕的手晃來晃去。
「這也太危險了吧?一個不小心,整隻手都廢掉了,他是醫生耶,怎麼能這麼衝動,似本就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是啊,平常那麼冷靜的人,也許剛好有美女護士在場吧,事件過後,他的粉絲團人數暴增,好多護士看到這個疤就尖叫,這個疤可是老苦『英勇機警、身手非凡』的徽章,這個疤醫院哪一個護士不知道,這個疤啊……」是宋盈盈忘掉苦寒行一年左右留下的,麥元其印象深刻。
「哼,所以才有那麼多護士喜歡他是嗎?」
苦寒行很想好好的休息睡一覺,卻被床邊兩個很吵雜的聲音不停轟炸,緩緩嘆了口氣,眼皮撐開來……
「你別聽元其胡說,當時旁邊的床位躺著小孩,我只是擔心波及到孩子,採取最快的手段奪下刀刃,沒有其他想法。」苦寒行拉住她的手,甩掉一直拿他的手在玩的麥元其。
孩子……宋盈盈懷了一個多月就流掉的孩子,始終是擱在苦寒行心裡的痛。
麥元其望著兩人牽起的手,緩緩揚起嘴角。
「果真是英雄,不過我相信你都能身兼多職,一心多用還有什麼困難?你左眼瞥見小孩,右眼瞄到身材姣好的護士正注視著你,你的英雄本——色就跑出來了。當時你相中的是哪一個,每天擠進你病房喂你吃水果那一個?」麥元其又抓起苦寒行的手,硬是,擠入兩人世界里,對他含情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