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這次春日游前,她想起了此事,才萌生起藉此詐死離開京城的念頭。
為了安排今日的事,她事先在城裡找人做了一襲與她今日所穿的衣袍一模一樣的袍子,撕扯成碎布后,帶到崖底下,散落在各處,再撒上一些帶來的雞血,佯裝成摔下山後,屍身被野獸吞吃,連骨頭都不剩的模樣,想藉此騙過三皇兄他們。
入夜後,破廟一片漆黑,春日夜裡寒氣重,她從包袱里拿出一件斗蓬披上,這包袱是她事先藏在這兒的,裡頭準備了幾件日常用品與衣物、乾糧和銀兩。
她再取出火石,撿了些乾柴,試著想升起篝火取暖,她要在這裡歇一夜,等天一亮再走。
可試了幾次都升不起火,只得作罷,她從包袱里拿出了一塊糕點,配著水囊里的水慢條斯理的吃著。
想到今後她就能過著逍遙自在、無拘無束的日子,她著實難掩興奮。
將包袱抱在懷裡,魏青晚揣想著未來的生活,這次她帶了一半這些年存下的銀兩,另一半她留給盛嬤嬤與得芫,這些銀子應當足夠她逍遙好一陣子,等她找到落腳之處,再買下一座宅子,做些小生意……
就在她開心計劃的時候,一旁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警覺的豎起耳朵,四處察看,陡然發現有幾個黑影朝她這兒爬來,她一顆心提了起來。
直到聽見那幾個黑影發出吱吱叫的聲響,她這才知道那幾個黑影約莫是耗子,心神定了下來,她拿起佩劍,朝牠們揮動驅趕。
被當成皇子養大的她,自幼也得跟著武師學習騎術與一些武術,這趟出來她把佩劍也帶出來防身。
那幾隻耗子不敢再接近,躲回了暗處,她這才再吃起手裡的乾糧。
剛吃完,忽聽外頭傳來野獸的吼叫聲,這裡靠近山邊,也不知是不是山裡的野獸下山了,她不由得蹙起眉頭。
她以前雖然曾跟著父皇參加過兩次秋獵,但那時身邊圍繞著侍衛,又是在白日,不像此時,四周一片黑暗。
聽見野獸的吼聲似乎越來越近,她拿出火石想再試著升火,打算利用火光碟機趕野獸,然而試了幾次,火就是升不起來,就在她有些著急時,陡然聽見一道嗓音響起——
「可要我幫忙?」
她倏然一驚,站起身,神色警戒的朝聲音來源望去。「你是誰?」
「七皇子怎麼連臣的聲音都認不出來了?」隨著話落,韋殊寒點燃手裡的火把,徐徐從門外走進來。
「怎麼是你?你怎麼會來這兒力」魏青晚震驚得張著嘴,瞪著忽然出現的他。他低低一笑,「臣怎麼會知道七皇子在這兒,是嗎?先前因為七皇子的不告而別,明鳳山上可是亂成一片,誰能猜到大家遍尋不著的七皇子,竟是藏身在這處破廟裡。」
被他發現,她明白自個兒是走不了了,籌謀多日竟是功虧一簣,她難掩失望。
「是誰向你通風報信的?!」知道她計劃的人只有兩個,她不知道究竟是誰出賣了她。
「臣看出七皇子早有離開京城之心,因此早就派人暗中跟著七皇子。」那晚在聽見她那番醉話后,為防她離開,他早已做了準備。
「你怎麼知道我想離開京城?!」魏青晚有些訝異,他究竟是怎麼看出來的?他自是不可能告訴她是她親口說的,他故作莫測高深的道:「倘若臣連這種事都看不出來,如何統馭轄下的弟兄?再說了,七皇子若是一走了之,臣的計劃豈不是要落空了,臣自然得看著七皇子,瞧,若非臣有先見之明,七皇子已背信棄義的拋下臣離去。」
聽見他的指責,她氣惱道:「我何時背信棄義了?」
「那日在洮縣,七皇子已親口應允臣,要讓臣扶助您奪得大位。」
「我那是被你脅迫,不得已才答應的!」她忿忿的瞪著他。
「不管如何,您都是親口答應了,可不能做個毀信棄諾之人,否則……休怪我也不守信諾。」韋殊寒語帶威脅,他的計劃已開始進行,他不會放她離開,縱使她會怨他,他也要將她重新拘回那個華麗的囚籠里!
魏青晚哀求道:「你就不能放我離開嗎?」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她不甘心再回到那座困鎖著她的皇宮裡。
他移開目光,不去看向她那雙哀求的眼神,狠下心腸冷冷拒絕,「不能。」
魏青晚在翌日被帶回了宮中。
韋殊寒替她對外解釋,她先前在山上因一時迷路不慎墜崖,幸而被橫生在山壁上的樹木托住了身子,才僥倖沒摔死,費了些勁爬下山後,她在山谷里休整了一夜,天未亮就尋路回來,巧遇從城外歸來的他,得知她的遭遇,他遂親自送她回宮。
回宮后,魏青晚告了假,稱病在寢宮裡休養。
面對盛嬤嬤和得芫關切的詢問,她沒有多說什麼,只簡單的回了一句,「我逃走的事被韋統領發現了。」
梳洗乾淨后,她把自個兒關在寢房裡,躺在床榻上,拉起錦被遮著臉,不想見任何人。
思及昨晚的事,她磨著牙揪著被褥,在心裡恨恨的把韋殊寒罵了一遍又一遍。
昨晚韋殊寒拒絕她之後,說道:「七皇子費了千辛萬苦才來到這兒,不如咱們就在這兒暫棲一夜,明日再回宮吧。」他點起篝火,從腰間解下帶在身上的酒壺,逕自飲了一口后遞給她,「七皇子也喝些酒暖暖身吧。」
她緊抿著唇,忿忿的瞪著那個攔阻她逃離京城的人,也不搭理他,坐到另一頭去。
他走過來,捏住她的下顎,強灌了她一口酒。「既然七皇子敬酒不吃,只能吃罰酒了。」
他那醇厚的嗓音透著冷意。
被他強行灌了酒,她隱忍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開來,不管不顧憤怒的捶打著他,一邊委屈的嗔罵道:「你這混蛋,為什麼要為難我?我與你既無仇也無冤,你誰不找,為何偏偏要找上我?我什麼都不想爭,我只想離開京城,為什麼你不肯放我走?!」
他任由她打了幾拳后,一把握住她的兩手,她索性抬起腿來踹他,為了阻止她,他將她整個人拽進懷裡,雙臂牢牢的抱著她,像是在哄她一般,在她耳邊輕聲道:「你留在宮裡,我保證日後絕不會虧待你。」
「可我不想留在宮裡,我想走!」
「別走……」他忽然俯下臉吻住她的唇。
她太過驚愕,一時之間也忘了要反抗,任由他吮吻著她的唇舌。
直到她快要喘不過氣來,才回過神來想掙扎,可他不肯放開她,更加蠻橫霸道的吻著她,那掠奪般的吻,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半晌后,他才放開她,他抬手輕撫著她的臉龐,陣色深沉得教她心悸。
「民間女子的身子若教男子看了,就只能嫁給那個人,臣既然已經瞧過您的身子,依禮也該對您負起責任。雖然礙於您的身分,無法光明正大的迎娶您為妻,不過趁著今夜,蒼天為證,我願與您締結白首之盟。」
她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什麼。
他也不給她說出拒絕之語的機會,再次佔領了她的唇舌。
等她回了神,她重重的咬了他探進她嘴裡的舌頭,他吃痛的退了出去,也不惱,反倒笑出聲。
「以此吻為誓,等時機一到,臣定會履行適才的承諾,迎娶您為妻。」
回想起昨夜的事,魏青晚又羞又惱,他竟敢那般輕薄她,太可惡了!
誰要嫁給他?!他作夢!
可是氣憤的情緒稍微平復下來后,她想起前陣子作的夢,再對照昨夜他對她表示心意的那番話,令她不得不懷疑莫非那個夢,真是月老讓她瞧見的未來情景?倘若真是如此,那麼……她陡然將蒙住臉的錦被掀開來,她記得在夢裡她與他已不在京城,這是不是意味著最終他放下了一切,和她一起離開了京城?!這麼一想,她的心緒不免有些激蕩。
如若真能如此,那麼她也不介意與他成為夫妻,只是……那夢真的靈驗嗎?
「那天真是嚇死我了,以為七哥你真摔死了!」魏青群來探望魏青晚。
她佯稱因為墜崖之事受了驚嚇,窩在寢宮已有三天,不去上朝也不去禮部,前兩天她閉門謝客,誰都不見,狠狠睡了兩天後,魏青群直到今天才見到她。
與他一塊前來的還有三皇子魏青瓏與五皇子魏青煊。
「老天爺約莫是不想我死,這才又讓我活著回來了。」她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