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見他半點情面都不給,孫翠娘慌了手腳的大喊,「李茂生,你忘了我們是未婚夫妻嗎?你一當官就想拋棄舊婦,你狼心狗肺不成?!」
李茂生面色一沉。「你以什麼身分跟我說話?」
「我、我……」她說不出口,生過一個孩子是事實……呃!等等,孩子?孫翠娘一眼瞟過站在侄女身邊的女兒,噁心一橫地把孩子拉到前頭。「看,她是我為你生的女兒,今年六歲,叫唐玉珠,取如珠如玉的意思,你不能不認我們母女倆,拋妻棄女沒資格為官。」
「她姓唐?」李茂生冷笑。
孫翠娘局促的辯解,「情急之舉,誰教她親爹不認女。」
「好個情急之舉,真把本官說成薄倖之人,不過這次的黑鍋本官不背。」李茂生突然看向一道往後退的身影,大聲喊道:「唐寶貴,還不來領回你的小妾和幼女,若是再胡搞蠻纏,本官判你一個約束無力的罪名。」
人群中,一臉羞惱的唐寶貴忿然走上前,一掌就往孫翠娘的臉上揮去。「珠兒不是我的女兒?那你說你是跟誰生的,婚前與人淫亂,婚後定是不安分,讓你當妾還是抬舉你了,以後你就降為通房。」
唐寶貴原是蘭州縣丞,等蘭州縣令一升調后,他就能以副手資格升調縣令一職,但他等不及了,想快點升官發財,正巧聽見桐城縣令出缺的消息,他便四下打點想占那個位置。
他以為是手到擒來的事,因此調派公文還沒發下來他就先一步向蘭州縣令請辭,整裝待發回到桐城,準備一家子住進縣府衙門,當他的青天大老爺,但是他一回城才曉得縣衙已經有人了,還是他搶了人家老婆的對頭,他這下腿軟了,兩邊落空,大氣不敢坑一聲。
當初的舉人老爺,如今卻是白身,教人難以接受的落差。
「相公……」孫翠娘撫著臉,難以置信的獻著他。
「走,還不回去,想繼續丟人現眼嗎?老子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他本來還想在縣衙里謀一份差事,這下沒戲了。
唐寶貴一手拉著女兒,一手扯著孫翠娘,羞窘的低著頭快步離去,短時間內他不會再讓她們出門了。
這一走,戲也散了,圍觀的百姓紛紛離開,一個個興緻高昂地準備將今日所聞所見傳出去。
「丫頭,人是你打的,還不扶好,落下惡疾就把你賠給他。」這對小兒女呀,還在他眼皮子底下眉目傳情。
本來很痛的孫子逸一聽就不痛了,樂得裝痛,一副快站不住的虛弱樣。
李亞男一臉苦樣,「叔叔……」你到底在幫誰?我才是你的親侄女。
「還不扶進去上藥,瞧你這丫頭手狠的,真想把人打成殘疾不成?本官怎會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侄女。」人是她打的,與他無關,他還是為人清正的好官。
叔叔,過河拆橋不厚道,你這麼坑自己侄女,對嗎?「還不走,想讓我拖著你是不是?」李亞男一轉身把氣出在假意傷得很重的男子身上。
樂傻了的孫子逸甘願被凶,一身「無力」地往她肩上一靠。
唉,就說李家一家都是濫好人,她也不例外,看似兇悍實則心太軟,這不就輕易的掉入他挖好的坑裡嗎?
孫、李兩家大和解,重修舊好。
「小小,五皇子遇襲,身受重傷,我要連夜趕到京城,你那裡還有沒有悟了大師制的丹藥,快給我一顆,我趕著救命……」
有沒有?有沒有?有沒有?你這話會不會問得太遲了,要是沒有你要我變出來嗎?
她穿越一場可沒帶來什麼金手指,會醫術的人是他,她只是跑跑龍套的小角色,懂得一點醫療知識而已。
不過他的運氣也算是好的,前兩天她才去了一趟天頂寺,從悟了老和尚手中搶了五顆精鍊過的藥丸,藥性比之前的還要好,出門必備,一顆能醫百病,起死回生。
為此老和尚心痛地大喊「遇到土匪」,接著竟反過來勒索……呃,強迫她布施七十八種罕見藥材,每一種藥材都要價不菲,想佔便宜又不願掏銀子的李亞男便想到某人。
沒想到心有靈犀,仁恩堂的東家就來了,只是他不是來花前月下、情話綿綿,而是一臉焦急的來討葯,豆大的汗水從臉頰滑落也來不及擦。
「等我回來,回來娶你。」不要臉的孫子逸臨走前還偷香,溫熱的軟唇倏地一啄,又飛快的抽身。
臉一紅,李亞男氣臊的咕噥,「誰要等你,不回來最好。」
這人哪,說話不能較真,一語成讖,成了言咒。
往返京城一趟,快則三、五天,遲些也就七、八日,孫子逸是算好了來迴路程,頂多耽擱一、兩天,等五皇子服了葯好轉后,他再啟程趕回桐城,一定能趕得及重要日子。
誰知他一去十日了無音訊,也沒人知曉他此時人在何處,一人一馬匆匆出城,未帶隨從,他最後留下的是消失在城門口的背影。
孫家急了,派人去找,眼看著一日日逼近的日期,該在的人仍不在,孫、李兩家又要再一次翻臉不成?
李家一知情也慌了,一日三回讓人上孫家問「回來了嗎」,可是得到答案都是搖頭。
兩家人都急昏了頭,聚在一起長吁短嘆,你喝茶來我飲酒,胭脂紅的甜點一盤又一盤的消耗掉。
等呀等的,終於等到那一天了,可是還是不見人影,孫老爺和李老爺都發然,這婚事還辦不辦?難不成要弄只公雞來,那場面也太難看了,他們丟不起那個臉呀!
「還沒回來嗎?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要不要娶老婆呀?!要不是看在他很有誠意的分上,我是不可能同意將就,可他這是辦的什麼事,連個臉也不露,還不如招贅……」李夫人太過憂急,忍不住抱怨道。
就說招贅的好,男人娶進門就是自家的人,不用麻煩地等人上門迎娶,還有上花轎、遊街、坐床等繁瑣的事,老丈人和丈母娘一句話,贅婿不敢回嘴,乖乖地挨罰聽。
可嫁人、嫁人,是嫁到人家家裡面,人家不來迎娶,新娘子就要一直坐在床側發獃,左等右等等花轎上門,再像貨物一出、概不退貨似的成了別人家的媳婦。
「娘,你別心急,再等等,過了吉時再沒見到人就不嫁了,反正你也不想我嫁出門……噢!娘,你掐我?!」今天她最大耶!居然被親娘家暴,這話說出去能聽嗎?
「小孩子不要亂說話,大喜日子要說些喜慶的,什麼娘不讓你嫁,這話讓親家聽見了還以為我嫌棄女婿。」別人家的女兒乖巧柔順,偏她的小心肝是個不省心的,總教她有操不完的心。
你剛剛不就在嫌棄女婿,還用得著別人說嗎?李亞男在心裡腹誹。「萬一他真的趕不回來,娘說我嫁是不嫁?」
兩家老爺一和好,感情馬上好得彷佛沒有七年的空白,又親親熱熱地如親兄弟一般往來密切。
你家有女兒,我家有兒子,咱們來結親吧!
於是兩人私下說好了,把婚期也給定了,這才各自回家告知家人,家裡要辦喜事了,快準備。
可是孫夫人卻不樂意,她認為媳婦太兇悍了,娶妻娶賢,不是娶來鎮妖呀!一家老小被她壓得無聾也啞。
李夫人更不快了,揪著李老爺的耳朵一陣痛罵,她明明說了要為女兒招贅,他怎麼一轉身就把女兒賣了,還賣給一度結親不成,反目成仇的老兄弟家裡,他不怕舊事重演?說穿了,她雖也覺得孫子逸不錯,但仍心有疑虎。
想把心愛女子娶進門的孫子逸就辛苦了,他一邊說服母親焊婦才能當家,別人不敢輕易上門欺負,一邊和丈母娘周旋,主動提供不對等的條件,一再保證絕無二心。
然後還有一個更難討好的李家叔叔,他日日勤跑衙門,幫著整理案卷、公文,給嬸子送禮,求保胎符,務必做到「我就是你侄子,做什麼事都是應該的,任勞任怨,任憑使喚」。
李茂生這邊稍微有些鬆動了,默許他的求親大計。
最後是不打算太早嫁的李亞男,她的態度是這樣一一成親可以,但要等兩年後,本姑娘的銀子還沒賺夠,等她成了百萬富婆再說。
孫子逸也真夠不要臉……呃,是能屈能伸,他又利用李家濫好人的心性施展苦肉計,攻陷佳人心防。
這人忒奸詐,一早睡得飽飽的,吃得肚兒尖,他當練馬步地到李家門口當眾一跪,表示求娶誠意,等到傍晚時分再起身,回家洗漱、飽餐一頓,接著看帳,理理藥材的進貨、出貨,算一算一季的買賣賺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