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嘴裡說不擔心,她的眉心卻皺成一團,他抬手將她眉心輕輕撫平。「我保證我不會有任何事,只要你不吵不鬧,乖乖的。」
把她說得像個愛鬧的孩子似的……
朱丹丹瞪了他一眼。「放開我,不然我就大叫說飛機上有個從醫院偷跑出來的傷患,讓人把你趕下飛機。」
黑木曜低笑出聲,聽話地放開她。
朱丹丹趕緊起身走到另一個位子坐下來,坐下前,眼角卻瞄見幾雙不時看向這裡而偷偷帶笑的眼。噢,丟死人了!她想裝沒事都很難,忍不住搗住熱燙燙的臉。
「你在害羞嗎?我以為你不會害羞的。」一雙黑眸閃亮亮地看著她,薄唇微抿,始終帶著笑意。
朱丹丹乾脆拿起報紙擋住他的視線。
怪了,這個第一次見面就冷著臉掐她脖子的男人,笑起來竟是這麼溫柔,把她的心弄得評評亂跳!
她的害羞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這個男人終究還是發燒了。她又是冰袋、又是水、又是葯的照顧了他好久,他的燒才慢慢退了下去……
機艙外的天空一片湛藍,純凈到讓人見了便覺舒心。
機艙內安靜得幾乎沒有聲音,很多人都閉上眼睛,不知是在休息還是在聽音樂,也有人在看報、看電影,似乎只有她,什麼事都沒做,就只是躺在他身旁的椅子上看著他。
感覺真的很奇妙。
這個昨天還惹她哭、讓她決心速速遠離的男人,此刻卻安靜地躺在她身畔,就算他身體虛弱話不多,也沒對她說任何甜言蜜語,甚至大部分時候都是像現在這樣閉目沉睡,可她卻莫名的知道,他與她之間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那個「什麼」不是可以用言語去界定明白的,真要開口說了,反而會讓一切變了質……
他說,特地來送她一程。
是啊,傷口還在發炎,人還發著燒,他卻還是跟來了。
也許,這就是他能給她的最後一份心意?
她真的不能再期待更多了。
就這樣吧,本來就不屬於她的男人,可以像現在這樣待在她身邊,便已經是偷來的幸福。
就算只可以擁有這樣短暫的、二分之一的愛情,這一分這一秒,她也想好好收藏在心底。
「我的臉都快被你看出洞來了。」黑木曜沒睜眼,卻能感覺到她始終凝在他臉上的目光。
朱丹丹被他這突來的話語嚇得馬上閉眼裝睡,感覺自己臉熱熱的,心兒評評跳個不停。
偷瞧人家那麼久,她才不會笨笨的承認。
何況他根本沒看見,搞不好他只是閉著眼睛用朦的,她才不要上當呢。
遲遲沒聽到回應,黑木曜張開了眼,側身看向身邊假寐的朱丹丹——她的雙陣閉得死緊,身體僵硬得動也不敢動一下。
這不是她第一次在他眼前裝睡,她裝睡的技巧永遠不夠高明,但卻可愛得緊!讓人忍不住想貼近她……
吻她……
他湊上前去,在她顫動的眉睫上落下一個輕如蟬翼的吻,隨後高挺的鼻尖輕碰上她的,在她因他的湊近而顫慄地張開眼的那一瞬間,唇擦過她,驚得她呼吸一窒,粉唇微啟,恰巧接收了他溫熱的探入——他吻得甚淺,有如蜻蜓點水般,卻反而容易勾引起人的情慾……因為不足,所以渴求。
但他很顯然並不打算滿足她,逗弄了她好一會兒便退開了,只是瞬也不瞬地望著她的眼。
她有點惱,但也不知自己在惱什麼?是惱他又偷吻了她?還是惱他吻到一半就不吻了?
朱丹丹咬唇瞪著他,臉頰紅紅的,一雙眸子盈著嬌羞,見他這麼近地瞧著她,又羞又惱,索性背過身去。
「就快到了呢,不轉過來讓我多瞧幾眼?」
他的話,提醒了她,他們即將要分離。
她回到台灣之後,他會直接轉機回日本。
「這樣好,我們很快就會連對方長啥模樣都記不清楚了。」朱丹丹背對著他輕聲說道。
「到了機場,我們就別說再見了。」
不再見了嗎?
他可捨不得。
真要捨得,他就不必追過來了;追過來,就代表他捨不得。
十幾個小時的航程,夠他想清楚很多事了——他喜歡她陪在身旁的感覺,就算是像這樣背對著他躺在身邊、嘴裡說不再相見的她,他也是喜歡的。
「我不會讓你忘記我。」
「我一定會忘記你。」
「朱丹丹……」
「這是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對你動心。你說得沒錯,一時的心動不代表要改變現狀,天羽是我等了三年的男人,他要我當他的女朋友,這次等他回來台灣之後,我就會答應他。」
黑木曜眼神一沉。「你愛他?」
「我自然是愛他的,你在醫院時不就知道了嗎?」他親口說的,說天羽在她身邊他也很心安,不是嗎?
黑眸,更深更沉了。
是啊,她怎麼會不愛杜天羽?她是為他而來,千里迢迢,遠渡重洋。說到底,他們兩人根本是生命中不小心交叉的平行線……
朱丹丹沒通知父親自己回國的日期,所以當她在天齊醫院院長辦公室現身時,朱國光還真被她嚇了一跳。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天羽呢?他不跟你回來嗎?你為什麼不多待一陣子?跟他一起出去玩玩也好……」
朱丹丹把纏著繃帶的手在她父親眼前揚了揚。「我也想啊,可是出了一點事,所以我就回來了。」
「你受傷了?發生什麼事?嚴重嗎?算了,我先帶你去照一下片子——」說著朱國光便拉著她要往外走。
「我沒事啦,爸,只是被刀子划傷而已。」朱丹丹拉住了朱國光。「倒是有人幫我撞了子彈受傷了……」
「刀傷?子彈?」朱國光越聽越心驚,急忙追問:「你在義大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快點說清楚!」
朱丹丹便把在義大利科爾托納發生的事細細說了一遍……
「你說什麼?你在義大利遇襲,還差點被綁架?」朱國光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這麼大的事,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我怕電話里說不清楚,讓你白操心,何況我也沒事,不是馬上就回來了嗎?嗯?」
「幸好你沒事……」朱國光拍拍女兒的手。「你說是日本人,沒錯吧?」
「嗯,是日本人沒錯。」
「而且對方似乎還認識你?」
「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這樣沒錯,當時黑木曜出現要救我,他們說他們只要我,叫他不要多管閑事,後來又說他看見他們的臉了,所以要弄瞎他或殺了他。」朱丹丹皺起眉心。回想起當時的情景,還是讓她餘悸猶存。
那時候黑木曜為她受了槍傷,她整顆心都放在他身上,就怕他有個萬一,竟沒空細想這些細節……
「爸,你說那些日本人為什麼要綁架我?」
朱國光的臉色更難看了。「這件事我會去查清楚,在事情沒弄明白之前,我會先找人保護你,最近你一個人不要亂跑,聽見沒有?」
「好,我正想跟爸多請幾天假在家休養呢。」朱丹丹抱住了朱國光。「你記得幫我感激一下我的救命恩人,不過不用給錢,他家的錢應該比我們家多,只要表達我們的感恩之情就行了。」
「爸爸知道了,交給爸爸,你不必再操心這些事了。」朱國光拍拍女兒的背,慈愛地哄道。
看來,幾天後醫院裡的藥品釆購會議需要重新考量了他朱國光不怕威脅,但絕不可能置女兒的安危於不顧。
可對方一次沒得手,竟然就放棄了嗎?這著實讓他感到不解啊。
就算回到日本接受了最好的醫療照護,黑木曜還是在住進醫院后反覆發燒了整整三天,才算度過了危險期。這三天,黑木康成氣到差點想派人去把鷹幫的總部給踩爛,更謝絕一切探病及訪客,病房裡當真連只蚊子都飛不進去。
至於事後才知道黑木曜緊急回國、氣得尾隨回到日本的杜樂姍,也一直沒見到黑木曜,她氣呼呼地跟她母親山本安紀子告狀——「曜哥哥這回真的太奇怪了!竟然沒跟我說一聲就直接飛回日本,當天聽說朱丹丹也回台灣了,這兩人一前一後的離開,連聲招呼都不打,媽咪,你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安紀子優雅地喝著她的咖啡,對女兒的氣急敗壞倒是不以為意。「天羽不是說了嗎,曜是因為傷勢突然加劇,決定立刻飛回日本就醫,畢竟那兒人生地不熟,醫療照顧也沒這裡好,臨時才決定回來的。」
「有臨時到連通知我一聲的時間都沒有嗎?我可以跟他一起回來,還可以沿路照顧他啊!」
「是嗎?你這個千金大小姐會照顧人?」安紀子忍不住取笑她。「你不讓人照顧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