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六章 殺了我吧

晴司覺得自己就快死了。

準確地說，是他感覺現在誰來都能輕易把自己弄死，因為他難受得跪在地上不停咳嗽，咳得渾身發軟。

所幸對手沒有過來。

那一刀好像把對方殺了，至少也傷得很嚴重……真是運氣。

如果不是君護在半空突擊過來，逼近到讓晴司爆發一波反擊的距離，這一戰真不好打下去，要麼他得讀檔，要麼消耗道具……

過了一陣，好不容易平復狀態后，晴司緩緩站起身，發現周圍霧氣變得很濃，還有陣陣寒意涌動。

他保持著防備，向拜殿走去，打開了門。

見到俊美武士跪坐在其中，低垂著頭，血染遍地，悄無聲息。

看到這一幕，晴司沒有勝利的喜悅，唯有沉默。

他上前去，從對方胸前慢慢拔出自己的刀，凝視上面沾著的「血」，覺得很刺眼。

這不是真正的血，對方不是人類，但並不能成為寬慰的理由。

他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對方更沒有錯。

只是……只能這樣而已。

忽然感覺到殺氣！

即使沒見到也能感覺到，某個散發著極強殺氣的可怕存在正在靠近。

會死！這是晴司求生本能給予的警告。

必須逃走，或者讀檔，這是他瞬間做出的判斷。

留下來戰鬥唯有死亡。

是「她」嗎？

應該是吧。

晴司深呼吸一口氣，轉身走出殿外。

即使離開，也要先看一眼「她」的樣子，可以的話，嘗試交談，獲取情報。

他腦海中自然泛起對「她」的想象形象，也許是一位威風凜凜的女武士，又也許是穿一身神官服或巫女服的美貌女子……

然而實際見到的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光太郎……先生？」

晴司看著自己到這裡來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感到驚訝。

賣炭人上身衣服染血，眼圈變黑，眼中隱隱冒出血光，臉上還模糊浮現詭異的黑紋，散發著犀利無比的氣勢——殺氣！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晴司問道，疑惑對方怎麼變成這種樣子。

光太郎沒有回答。

他陡然舉起手來，頓時濃鬱黑紅霧氣湧現，凝聚成一隻巨爪凌空拍下！！

轟然聲響，地面震撼，冰雪紛飛。

晴司及時以「子彈時間」避開這一擊。

要是被打中的話，他肯定一下子變成肉餅！

好強的力量。

「光太郎……」雖然下意識舉起了刀，但晴司真不想迎戰。

對戰武士們，對戰君護，他都沒有遲疑。

然而眼前這位不一樣。

光太郎只是個賣炭的！是一個普通「人」，本來應該沒有戰鬥力，是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把他變成這個樣子！

晴司想要知道為什麼，不想對原本是普通「人」的光太郎出手。

然而巨爪再次攻來，這次是兩隻！

轟！轟！！

「住手！光太郎！！」晴司避開第二波攻擊后喊道，「咳咳……我不想……咳……不想跟你打！」

「原野……」光太郎面目扭曲，彷彿忍受著極大的痛苦，「為什麼……」

「什麼？」

「為什麼害死我的媽媽和弟弟！！？」

轟！轟！轟！轟……

巨爪連續砸下，晴司極限躲避，狼狽不堪。

「我……害死你的媽媽和弟弟？」

「是你！就是你！！你這個裝成人的惡鬼啊啊啊啊——」賣炭人猙獰咆哮，肆意施放自己的力量！

這份力量是他以性命換來的。

「我沒有！！」晴司大喊回應，「我不是什麼惡鬼——我只是……」

只是來救人而已！

一個真正的人，跟你們這些死靈不一樣的，有血有肉的人類！！

我不是惡鬼！你們才是鬼！！

想要這麼喊出來。

可是不行。

無論何種理由，無論因為什麼。

終究是他給這裡帶來了毀滅。

所以他就是惡鬼，別無其他。

…………………………可惡。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啊啊啊啊啊啊——

內心在瘋狂吶喊。

然而嘴上只有咬牙沉默。

我也不想的啊。

真的不想這樣。

能夠保住這裡，可以不傷害任何「人」的話，我一定會這麼做。

但是……沒有辦法啊！！！

視野變得模糊。

因為有淚光泛起。

下一秒，三四隻巨爪一起攻來。

晴司全力躲避，可是模糊的視野導致了死角。

碰！！！

他被第五隻巨爪打飛了出去！

整個人撞破到拜殿中去再從另一邊穿出！

「咳……咳咳……咳咳咳咳哇啊……」

刀脫手了，頭盔掉了，趴在地上劇烈咳嗽，吐了一大灘血，身體在發抖。

「原野……惡鬼……」光太郎走了過來，渾身黑霧繚繞，背後隱約有某種影子浮現，像是鬼影又像是人影。

「咳咳……你現在……看起來才像是鬼啊……呵呵……」晴司望向對方，眼中有淚，卻莫名地，虛弱地笑了一下。

沒想到戰勝了武士強敵，卻輸在一個普通「人」手上。

雖然他已經變得不普通了。

但是……總是這樣的吧。

最終幹掉最惡反派的英雄，常常都是最普通的人出身。

就是這樣的故事而已。

一個俗套無比的英雄戰勝惡鬼的故事……僅此而已。

「來吧……光太郎……」晴司想要起身，可是起不來，於是坐在了地上，「殺了我吧。」

拿走你的勝利。

你是英雄，毫無疑問。

但是，只有這一次。

下一次，我會……

「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光太郎瘋狂咆哮，又像是在極為痛苦地哭泣，施放出密密麻麻的幾乎覆蓋一方天空的眾多巨爪！！

晴司以平靜的眼神仰望這一幕。

現在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是想知道，賣炭人這樣做，滿足了嗎？

如果答案為是，那麼至少在毀滅之前救贖了一個人吧。

他再看向對方的臉，迎上對方的目光，展露出笑容。

「原野……」光太郎憎惡無比地看著他，然而眼中卻還閃爍著一絲異樣的光芒。

全部巨爪齊齊砸落！！

晴司準備最後一次發動「子彈時間」，然後讀檔。

然而「子彈時間」沒能觸發？！

轟轟轟轟——

黑紅顏色幾乎覆蓋全部地面，猶如濃郁無比的血腥染遍整個世界。

「殺……死……」喃喃的聲音，從賣炭人嘴裡低沉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