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一章 你早就已經不在人世

死後的世界是白色的，如同茫茫雪地。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需要想，只是安靜，只有寂靜，唯有虛無。

死亡……只是這樣的話，也還可以吧。

他感受著，沉浸下去，不斷沉落……

然而就在以為會這樣墮落於永恆之白的時候，聽到了聲音。

「光……」

「光太郎……是你吧……」

「醒過來……你可以的……」

那聲音呼喚的名字，他感到陌生又熟悉，好像在一個很長的夢裡，人們就是這樣叫他的。

我是……光太郎？

對，我就是……

誰在叫我？

「是我……原野……」

原野……聽到這個稱呼，他想起了一些事情，凌亂的畫面、聲音、感覺，猶如落下的雪花般紛紛揚揚，讓他同時感受到一片冰冷與一絲暖意。

我……還活著？

光太郎緩緩睜開眼睛。

見到英俊的臉龐在自己面前，俯視著自己。

「歡迎回來。」晴司溫和微笑道。

「原野……」光太郎眨了眨眼，「我……不是已經……」

「那時候你確實消失了，我也以為你死了，但是……」晴司頓了頓，「總之你先起來吧……能起來嗎？」

賣炭人握住對方伸出的手，站了起來，然後注意到周遭的景象。

「這裡……是什麼？」

看不透的濃霧，五顏六色的漂浮光團，讓他看得愣住。

「這裡是魂間，能夠保存靈體的特殊空間，你看到的那些光團是殘魂，人的靈魂碎片。」晴司說明道，「剛才我叫醒你之前，你也是那個樣子。」

「殘魂……靈魂碎片……」光太郎露出迷惑神色，「我不明白……」

「其實我也不清楚究竟怎麼回事，不過從你的情況看來……那些殘魂當中可能有你認識的人，甚至是你的親人。」晴司謹慎道。

「親人……」光太郎喃喃道，然後想起更多事情，「妹妹……媽媽……弟弟……就在那裡嗎！？」

「只是可能，我也說不準。」晴司再次申明，「你可以試一試去接觸和呼喚他們，不過要小心，殘魂是很脆弱的。」

光太郎點點頭，然後走近一個光團，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碰。

「冬美……媽媽……次郎……」試著呼喚，可是沒有任何反應。

於是他失望地收回手，繼續去碰下一個光團。

晴司看著他這樣一再嘗試，心中感慨。

「這樣好嗎？」有聲音在旁邊響起。

是夏夜。

晴司知道她在問什麼。

喚醒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一個本來就不是人類的「人」，真的妥當嗎？

「我不知道。」晴司坦然道，「我沒法判斷這是好還是不好。當我發現他有可能醒來，就忍不住這麼做了。」

如果光太郎是真正的人類，讓他復活當然是好事，然而他並不是。

他原本生活的城鎮已經消亡，能呆的地方只有這裡，就算以後有方法帶他出去現世，也難以讓他像常人一樣生活。

他以為自己是人類，但他並不是人類，這樣的「死而復生」，比起讓他作為人類死去，哪邊更好……晴司無從判斷。

只是之前的結局實在太過悲傷，只要能救活這位善良的賣炭人，他就會這麼做！

之後的事情，之後再想吧。

光太郎嘗試了一陣，沒有找到親人，反而自己開始頭痛起來，感覺頭腦有些亂鬨哄的，偶爾閃過凌亂和畫面和聲音之類。

緊接著突然一陣劇痛，有較為清晰的情景呈現在腦中，讓他大叫起來！

「怎麼了！？」晴司見狀當即趕到他身邊。

「啊啊啊啊——好痛……救命……」光太郎倒在地上，痛苦翻滾，身體冒出紅色霧氣！

「我在這裡，我會幫你的！」雖然不知道會不會有效，晴司姑且對他施展治癒術。

過了一會，賣炭人才平靜下來，捂住腦袋，氣喘吁吁，身體冒出的霧氣變淡，然後停止。

「你怎麼了，光太郎？」

「我……看到了很可怕的鬼怪……」

「什麼樣的鬼怪？」

「白色的……很巨大……很長……頭……很怪……」光太郎眉頭皺緊，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看到的東西。

「是白色的龍嗎？」晴司問道。

「龍……好像聽到有人這麼叫它……」光太郎喃喃道，「那到底是什麼啊？」

晴司沉默了一下。

「那可能是真正殺死你的東西。」

「呃？」

「聽我說，光太郎……」晴司看著對方。

「也許你很難接受，不過我接下來說的都是事實。」

「其實，你早就已經不在人世……」

……

聽了原野的說明，光太郎徹底呆住。

他難以接受對方所說的那些，心裡抗拒去理解，可是對方誠懇的態度，溫和的話語，又讓他覺得對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內心兩相衝突，不禁陷入許久的沉默。

突然頭又痛了起來。

光太郎大叫，再次在地上打滾，看到了更多的凌亂景象……然後他忽然明白了。

這些是記憶。

自己真正生前的記憶！

原野說的……確確實實都是真的！！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感覺像是死了一樣痛苦。

我……究竟是誰？

我到底是什麼人！？

妹妹……媽媽……弟弟……他們都是假的嗎！？

親人是假的！鎮子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嗎！！？？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

光太郎瘋狂喊叫，身上再次冒出紅色霧氣，緊接著就轉變成深紅，然後變成黑紅色，纏繞他渾身上下……不對！是他整個身體開始融化成黑霧！！

「冷靜下來！光太郎！！」晴司喊道。

他感覺到危險的氣息，不得不做好戰鬥準備，一直默默旁觀的夏夜也一樣。

就在崩潰的賣炭人似乎要變成什麼妖魔鬼怪的時候，四周的濃霧突然涌動起來，化作若有實質的灰色流光覆蓋到黑霧上，將其重重包裹！

與此同時晴司眼前跳出系統提示：「魂間內部有靈體暴走，鎮壓功能啟動，優先消耗倉庫中的里界結晶。」

有自動壓制功能……很好，但是要消耗結晶就不太好。

晴司和夏夜看到灰色流光完全包裹黑霧后，再壓縮下去，漸漸地變成了球狀。

期間流光的形狀不斷變化，好像是黑霧在裡面劇烈地掙扎，要掙脫禁錮，可是終究敵不過系統的鎮壓。

當流光徹底變成一個大球之後，系統提示鎮壓完成，並顯示出消耗的結晶數量。

對於這份意外的消耗，晴司有點肉痛。

「系統老弟，下次讓我自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