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
?(女生文學)回家已是凌晨,陶睿趁著興緻又沒完沒了地折騰到近四點,折騰完一塊去洗澡,陶睿把腰酸腿軟沒勁的蕭奕辰給抱上床,然後心滿意足地摟著他睡去。
沒睡多久,催魂奪命的鈴聲把蕭奕辰從熟睡中驚醒,陶睿手臂越過蕭奕辰拿來手機,看見來電顯示后低聲提醒道:「是你媽。」
蕭奕辰從被窩裡伸出手,眼睛都沒睜開,陶睿點擊接聽,把手機給蕭奕辰送手裡。
蕭奕辰疲憊地迷糊道:「喂,媽。」
代梅焦急緊張的聲音從手機那一頭傳過來,「辰辰,你趕緊來醫院,你奶奶早上突然病情加重,你快過來!」
蕭奕辰瞬間睜開眼,大腦猛地就清醒過來,他從媽的話里窺見不安的情緒,心剎那便高高地懸起來。
二十分鐘后,蕭奕辰開車趕到醫院,陶睿還得在家照顧安安,所以沒跟他一塊過來。
蕭奕辰快步衝上樓,在急救室外找到他媽,她是坐救護車一塊過來的,蕭奕辰到的時候,蕭微林他們也剛坐車過來沒多久。
急救室大門緊閉,看不清裡面的情形,不過從他媽跟弟弟妹妹萬分凝重壓抑的情緒來看,大概情況是很不樂觀的。
蕭奕辰愣愣地等了會,疲憊問道:「怎麼回事?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
代梅沒吭聲,原本濃濃的節日氣氛霎時被沉重壓抑的陰霾密密麻麻地籠罩著。
蕭微允眼眶泛紅,低聲道:「奶奶是忍著痛的,她就想回家一塊過年,所以騙我們說沒事,我早晨起來,看見奶奶躺在床上特別的難受,手臂……痛得把這裡都掐出血來了。」
蕭奕辰沒再繼續問,得這病治癒的幾率極低,尤其還是最為棘手的肝癌晚期,他們心裡其實都早有預感,不過是誰都沒提,也沒敢提。
一小時后,陶睿抱著收拾妥當的安安趕來醫院,安安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急救室外安靜得落針可聞,這一刻死亡離的是如此之近,近到死神高高揮起的鐮刀近在咫尺,下一秒就會猛然揮下。
三小時過去,眾人聽見急救室里突然傳來嘈雜的喧嘩聲reads();。又過了會,急救室的門被打開,醫生滿臉遺憾地走出來,目光同情地往所有人身上環視一圈。
蕭奕辰心頭猛地咯噔一聲,霎時被濃濃的陰霾恐懼所籠罩。
醫生嘆息道:「……很抱歉,病人情況惡化的很嚴重,我們已經儘力了,只是……你們還是快進去見病人最後一面吧。」
蕭奕辰心頭劇震,定定地盯著敞開的急救室大門。
代梅還算比較鎮定,大概是早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因此就算這一刻真的來臨,她也沒突然失了方寸。
代梅首先進入急救室,經過蕭奕辰時抓著他的手認真道:「你也看見奶奶化療有多痛苦,你該做的事都做了,奶奶是沒有遺憾的,跟媽一起進去吧,去見你奶奶最後一面。」
蕭奕辰啞聲道:「媽……」
代梅長嘆道:「別難過,這是奶奶的命,我們讓她幸福高興地走完這最後一程吧。」
代梅領著蕭奕辰三兄妹進去見奶奶,放置在手術台的心電監護儀顯示出的心率幾乎拉成直線。
醫生跟護士全都退了出去,手術室里空蕩蕩的,縈繞著濃濃的悲傷低糜的氣氛。
奶奶平躺在病床上,全然不復昨晚的神采奕奕,渾身籠罩著一股灰敗無力的死氣,渾濁的雙眼遲鈍地打量著眾人。
「好,好啊……」
奶奶忽然抬起遍布針眼的手,她笑得艱難,說的話更輕的像風輕輕一吹就會散掉,「要好好過,家……家不能散……」
只略略抬高的手攸然僵在半空,又猛地像掙脫束縛的石頭,嘭地一聲落在手術台上。
心電監護儀上,原本極低的心率跟血壓頃刻綳成直線,心電監護儀隨之發出尖銳的報警聲。
蕭奕辰低著身,手指用力攥緊披在奶奶身上的淡綠色手術服,惶然又悲痛像害怕驚醒奶奶般的輕聲喊道:「奶奶……」
奶奶閉著眼,瘦削的遍布溝壑的臉還算安詳,卻已然無法再回應蕭奕辰的呼喚。
「媽——」
「奶奶——」
「奶奶!」
「…………」
急救室外,之前茫然疲憊的安安突然扭頭筆直地盯著急救室,然後讓人始料未及地大哭起來。
陶睿心臟驟縮,像被人拿拳頭攥緊了一般。
霎時間,急救室內外的空氣猶如被驟然抽空,然後又遭注入高濃度的讓人無法呼吸的悲戚跟痛苦,這些情緒沿著鼻翼鑽進體內,像凍了百年的寒冰,把四肢百骸也跟著凍結起來。
隨著奶奶的去世,新年歡喜的氛圍也宣告終結。之後蕭奕辰又把他爸接過來見奶奶,蕭靖趴在奶奶身上說了好久的話,出來時臉上淚都還沒幹,不過他比之前顯得更沉默了,低著頭一句話也沒說。
安安跟奶奶關係很好,以前奶奶還經常帶他哄他睡覺,所以奶奶去世對安安也有很大的影響。
從奶奶去世到奶奶下葬,安安情緒始終很不穩定,要麼沉默,要麼吵鬧不休,有時還會睡著覺突然哭起來,這讓蕭奕辰沒辦法只能過去陪著安安睡覺,陶睿獨守了幾晚的空房,這時候連一句怨言都沒敢吭聲。
奶奶後事是陶睿幫著處理的,死亡當天便直接送去殯儀館,墓地則選在這邊新修的墓園裡,環境清幽、安逸舒適,很適合久居reads();。
奶奶火化當天,家裡的親戚都趕了過來,所有人披麻戴孝隔著焚屍間的對外窗口目睹火化過程,蕭靖跟奶奶娘家的姐妹哭得幾近昏厥,蕭奕辰及其他親戚同樣是淚流滿面、悲痛不已。安安最近情緒不穩,蕭奕辰沒敢讓他來參加儀式,只讓陶睿照顧著安安,別讓安安的情緒再度惡化。
很快,焚屍間燃起大火,在劇烈的高溫下,屍體很快便被燒化,由工作人員收集骨灰裝進骨灰盒裡。
奶奶下葬時,是專門請人選的日子。嶄新的墓碑上張貼著奶奶生前的照片,微笑時的場景歷歷在目仿如昨日。
陶睿帶著安安一起過來,這之前他跟安安一遍又一遍地認真解釋過,說奶奶只是去往天堂了,那裡沒有人間的災難、苦痛,奶奶也會在天堂更好地生活。
安安低頭聽著,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將掉未掉。
後事處理完畢,過來的親戚也接連離開,生活再度恢復平靜,卻又再也沒法真的回到從前。
奶奶走後,房子突然變得空蕩蕩的,再看不見奶奶的身影,再聽不見奶奶的聲音,就連無意看見奶奶生前用過的東西,都能惹得氣氛霎時染上濃郁的悲痛。
這種不習慣是無法強迫扭轉的,心頭的悲痛必須讓時間來修復,這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奶奶下葬后,蕭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整兩天,代梅心情糟糕,暫時也沒心思搭理蕭靖,對方只要別給她添亂就是萬幸了。
第三天,蕭靖踏出房間時像改頭換面般精神抖擻,一改之前的頹靡軟弱。
奶奶去世對蕭靖是很大的打擊,他雙腿殘廢后便一直在家裡,大多數情況是他媽照顧著。蕭靖受到重創心灰意冷,乾脆破罐子破摔提不起丁點鬥志,期間奶奶沒少給他做思想工作,勸他不能自暴自棄,就算雙腿殘廢他也還有智慧還有雙手,生活的艱難是攔不住想要奮發圖強的人。
蕭靖當時心煩意亂,壓根沒法聽進這番話,反而是曲解成他媽是嫌棄他的意思,頓時覺得全家人都嫌棄他,自己既沒用還要拖累家人,很多時候連輕生的念頭都動過,想著乾脆一死百了。
最諷刺的是,他以前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的事,在他媽死後突然像是茅塞頓開一般。
蕭靖清楚他沒有後盾了,他以前最堅固最可靠的後盾已經倒了,所以他必須站起來,必須去重新面對新的生活。
還……必須要聽媽媽的話。
「媽……」
蕭靖推著輪椅走到窗邊,讓窗外明媚耀眼的陽光籠罩著他。他能感覺到溫暖的陽光正燒灼著他身上名為頹廢的枝葉,這些枝葉被點燃,一遍又一遍地焚燒著,然後化為灰燼消失不見。
這之後,蕭微林推著他爸去了趟殘聯,做過詳細的登記后,殘聯告訴他有合適的工作會及時通知他。
蕭靖沒幹等殘聯的通知,而是積極的每天打電話過去諮詢,問得殘聯那邊都認得他了。這樣做是很有好處的,過了大概一周的時間,殘聯便電話通知蕭靖,說附近有間書報亭,問他願不願意過去。
蕭靖自然樂意,畢竟書報亭也是能賺錢的,又因為是殘聯負責,所以每月只需要繳納幾百塊的管理費。
蕭靖的轉變出人意料,但他坐在書報亭里的時候,卻很清楚當初最想看到他改變的人已經天各一方,再無相見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