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俏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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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謝棠帶他來見柏宸的日子,也是把他介紹給柏家認識成為私人醫生的絕好時機。程奕揚從容淡定,一點都不緊張,畢竟這種畫面和場景早已在他腦海里演練過無數次。
不過謝棠事先跟他說過,柏家很挑剔也有他們自己的準則,哪怕是我推薦的人他們也不一定會要,我只是給你一個機會,剩下的你自己去爭取。
程奕揚今天穿得很正式,還額外戴了一副黑框眼鏡,其實他視力很好,戴眼鏡的目的只是為了稍微遮一下臉而已。雖說他的容貌已經變了但到底沒法做到跟之前完全不一樣。至少譚尹就覺得,程奕揚長得像一個熟人,每次見面都會盯著他打量。程奕揚感覺如鋒芒在背。
可美人在骨不在皮,柏律的臉部骨骼始終沒法變更,只能在皮上動刀子,把原本那種凌厲的甚至讓人驚艷的美削弱一些。
他和謝棠抵達了約定的地點。
程奕揚一坐下便把筆記本電腦打開,快速地再次瀏覽那些基礎資料,還時不時翻一下帶過來的那幾頁紙。謝棠看他一副積極準備面試的模樣,說:「反正專業醫師該有的資歷你都拿到手了,好端端的客觀條件擺在那裡,要不要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大可以放鬆點。不過呢,據我所知……他們似乎更偏向選擇年紀大一點的,你對他們來說,可能還是有點太年輕了。」
聽到這話程奕揚停下手中的活,抬起頭,「我不年輕。」長的不顯老難道也是他的錯?
「跟我比,你當然不年輕。」
「所以我一直建議你,多跟年輕人一起玩,不要總纏著我這種老的。」
「可我不喜歡年輕的,還是成熟的果子『剝』起來讓人有食慾,當然,『吃』起來也比較甜,你說是不是。」末了他還壞笑著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程奕揚懶得理會,而恰巧服務員這時候把果盤端了上來,謝棠笑的那叫一個曖昧,還非常自然地將一顆櫻桃塞到程奕揚嘴裡。是塞,不是遞。
程奕揚瞪了他一眼,趕緊側過臉吐了出來。
謝棠笑著看著他,覺得剛剛那一眼是一種情人間的嗔怪,心裡竊喜。當然,這些都只是他自己認為而已。
程奕揚轉過臉,朝咖啡廳的入口望去,還好,柏宸他們還沒有來,這一幕沒有被看到。
除了保鏢和律師,主要人物來了倆,柏宸和他的助手譚尹。柏家的女主人姓譚,所以譚尹的地位不言而喻,只是說是助手而已。
柏宸那天心情不佳,身上帶著一股戾氣。一過來連自我介紹都沒有就直接衝程奕揚問道:「柏家給的事要是辦砸了,你就自己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回來,你不會再有任何工作。」
對於柏宸的下馬威,程奕揚沒有惶恐也沒有震驚,只是淡淡地點頭,「可以。」
柏宸才正眼看他,語氣卻還是不屑,「這麼年輕?」
程奕揚扶了扶鏡框,「我比柏先生你大了整整五歲。」
柏宸挑挑眉,把譚尹那邊的一疊文件接過來,推到對面程奕揚面前,「看完這些資料,然後告訴我,你準備怎麼做。」
程奕揚拿過,低頭開始看。
幾分鐘后另外三個人開始交談,一開始談的是正事,生意、合作、家族企業方面的,半小時后謝棠就把話題扯偏了。全過程,程奕揚都在看自己手頭的東西,不僅沒抬頭連眼神都沒有偏一下。
直到另外三個人的交談漸止,再沒有人主動說話,程奕揚這才徐徐抬起頭,把放在自己膝蓋上的文件書挪到桌上,「柏先生,我看完了。」
柏宸跟謝棠和譚尹交談時並沒有那麼盛氣凌人,中途還笑出聲過,但轉頭對上程奕揚時,他的臉色就變得高高在上。倒不是說勢利還是怎麼的,而是,柏宸的性格就是這樣,從小到大的那種畸形的成長環境和教育方式讓他對任何地位不如自己的人慣性地顯露出這種冷漠的態度。
還好他是柏家的少爺,擱一般人身上早就得罪一大片人。
「針對譚夫人這種病情,目前比較先進的是半封閉式調養,有一些療養院能夠提供很好的環境,讓人身心放鬆,而且療養院內部的工作人員、醫療設備等等都非常完善絲毫不亞於一些頂尖的醫院。之前的幾位醫師在診斷書寫的是『輕度抑鬱症』……我還沒見過夫人,所以不好下結論。」
暴脾氣的柏宸在聽到他說「抑鬱症」三個字時就眉頭一皺正欲發作,是旁邊的譚尹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等對方把話說話你再發表意見」。柏宸忍了忍,沒衝程奕揚吼出來。
果不其然,後面的話倒是合了柏宸的心意,他正待發作的火氣似乎消減了那麼一點。於是,他繼續保持沉默。
譚尹問:「你準備怎麼給病人治療。」
程奕揚回答:「越是抑鬱越應該跟人多接觸,而不是封閉。」
回答得顯然不夠專業,要知道在程奕揚之前那幾位被炒掉的醫師可個個都是頂尖水平,有的是專門從國外請回來的,他們說起話來自然是旁人聽都聽不懂的那種,和他們一比,程奕揚說的話未免「太接地氣」。
果然,譚尹繼續問:「給我一個能夠信任你的理由。」
對比起之前那些甩各種金牌證書或資歷的頂尖醫師,程奕揚顯得很隨便。
「相信您在之前就看過我的個人資料了,所以我的資歷您應該再清楚不過,我就浪費時間贅述。其實……」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接觸的精神方面案例很多,而且這方面的理論其實沒什麼用,每個患者的情況都不相同,沒有通用的法子。我個人也不太喜歡用那種傳統方法,應該對症下藥,不能把所有的精神病人都關進院里。」
柏宸輕蔑道:「你拿什麼保證一定能治好?」
要知道前面那些可都沒能成功。
程奕揚認真地想了想,回答道:「除了一些零星的小案例,我接過印象比較深而且比較棘手的案例是最近一次……」他抬起頭看著柏家唯一的大少爺,說,「那個病人,叫遲恆,他的狀況是記憶里總有零星的片段,嗯……那些片段很不好甚至是殘忍殘酷……他跟我描述了一些情景,我覺得很不可思議,這和他現在過的日子很不一樣,甚至跟我們過得都不一樣……」
在聽到「遲恆」這個名字時,柏宸的臉色就有點不好,程奕揚越往下說,對方的臉色愈發僵硬。
程奕揚知道,這件事是柏宸的心理障礙,畢竟是他把人害得滿身鮮血甚至差點死掉。
柏宸極少會有歉意,哪怕真的把別人傷了也未必能讓他有所謂,但那次的事情實在鬧得太大太嚴重。
「他的心理輔導就是我做的,我用自己的方法給他治療,每天陪著他,給他灌輸一些……現實,慢慢地,慢慢地……」他在說這三個字的時候似乎有種莫名的魔力,像是一種催眠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那聲音及其悅耳舒服又或許是語調沉緩地恰到好處,讓人感覺時間都慢了下來。
「他就把之前那些忘了,一切都開始回到正軌,你看,我想讓他回到正軌,就可以做到……我想,這些就足夠證明我的能力。」
語畢,周遭一片沉默,每個人大概各有心思。
尤其是柏宸和謝棠,臉色都不太好看的樣子。
程奕揚等了幾秒鐘,提醒道:「柏先生,您怎麼了?您想到什麼?」
失神的柏宸這才慢慢回過神。
程奕揚滿意地看著他的反應,柔和地笑了笑,「柏先生真是個會入戲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