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仙歸 6
J-inJ-iang原創,請看正版「你這是什麼意思?」莫瑛怒氣上涌,一拍桌子,卻感到內力全無,提不上氣來。
莫有為臉上帶著奇異的笑容,他長長舒了口氣:「你和微雲喝下的湯藥中都被我下了毒,你不要白費力氣了。」
微雲暗中流轉純陽訣,毫無凝滯之感,她分明沒有中毒。
微雲眉梢微動,想起唐九說養了那對蠱蟲之人,百毒不侵,莫不是她體內的蠱幫了她?
莫有為道:「莫瑛,你乖乖聽話,今晚隨我去收養義子,把莊主之位傳給他。若是你敢違逆我,微雲恐怕活不成。」
莫瑛臉色通紅,僵住:「你用自己女兒的性命威脅我?」
「是又如何?」莫有為站起來,雙手掐在了微雲命脈處,緩緩道:「你以為我是在與你說笑。」
他邊笑邊收緊手,微雲面色通紅,喘不上氣來。莫瑛神色慌亂:「好,你別傷害我們的女兒,我答應你就是。」
莫有為鬆開捏住微雲的命脈,對莫瑛說:「微雲是生是死,都在你一念之間。事成之後,我把解藥給你。」
微雲輕聲:「父親,母親依你的話行事後,你會把解藥給我們嗎?」
「自然會。」莫有為慈愛地看著她:「微雲,你是我的女兒,我不會害你。」
微雲心裡沉了沉,恐怕事成之後,就是她們喪命之時。
微雲道:「父親,你知曉母親為人剛強固執,我與她同去大廳,在她身旁好好勸她,可好?」
「你是為父的乖女兒,我以後定會好好待你。」莫有為欣慰至極,一副慈父模樣。
莫有為一番惺惺作態,令人作嘔。
莫有為在前,微雲扶著莫瑛在後,她趁機從桌上舀下了修羅刀,掩藏在右手的衣袖裡。
大廳內都是江湖豪傑,喝酒划拳之聲不絕於耳。
莫有為朗聲大笑,喧鬧的人群停下。
莫有為道:「多謝諸位來我歸鶴山莊觀禮。」
他對廊檐下的一位國字臉少年招手,撫了撫他的頭:「此乃我徒兒莫三,今日我與莊主莫瑛會收他做義子……」
微雲站在莫有為身後,與莫瑛對視一眼,忽地從袖間伸出了修羅刀,抵在了莫有為腰間。
一時寂靜,所有人都雅雀無聲地瞧著這場突變。莫瑛咳嗽幾聲,大聲:「諸位,我莫家莊唯一的繼承人只有我女兒莫微雲。」
莫有為額上布滿密汗,虛情假意道:「微雲,你這是想做什麼,弒父嗎?」
「呸,你這個狼子野心的狗東西,當年若不是我爹收留你,恐怕你還在哪裡與野狗爭食吧。」莫瑛唾了他一口。
莫有為臉色漲紅,平靜道:「我們是夫妻,這些年我一直對你家感恩戴德,你又怎麼能說我是狼子野心呢。微雲性格懦弱,不堪為一庄之主,我也是為了大家好。」
微雲冷笑,對著一臉冷汗的莫三道:「莫三?哼,這名字可真隨意。」
她暗中合計,莫有為是只老狐狸,無論怎樣都不會激怒。但這莫三看著卻是個性格衝動的少年,她激一激,說不定能套出什麼話。
莫三神色憤恨,不肯言語。
微雲又道:「莫三,你是個什麼東西,不知哪個腌臢地生出來的,妄想做我娘的義子,你也配?難不成你是哪家的野種,別人不要的胚子。」
莫三青筋暴漲,終於忍不住道:「小賤人,你莫要猖狂。」
他這一開口,微雲立刻就發現此人聲音與她當夜被推下懸崖時所聽到的一模一樣。那人站在她身後,語氣怨毒地說『你去死,你去死』,然後將她推落了山崖。
為何莫微雲的記憶里對莫三全無印象,恐怕莫有為將他放到了歸鶴山莊中不引人矚目的地方。
原來害死莫微雲的就是這莫三,而這莫有為費盡心思為莫三鋪路,除了父子,還有什麼可想的?
微雲眼波一動,忽然道:「父親,這位莫三是你的私生子,對嗎?」
「你在胡說什麼,微雲,我只有你一個女兒。」莫有為神色變幻了一下,語氣平和。
微雲冷笑一聲,輕蔑地瞧著莫三:「莫三,你看看,你父親不肯認你呢。在他心目中,你連路旁的一隻狗都不如,更別提讓世人知曉他是你父親了,你只是個永遠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莫三咬著牙齒咯咯直響,抬頭道:「賤人,你知道什麼,他一直對我很好。」
這話一出,莫三立刻就閉緊了嘴,不肯再說。莫瑛紅了眼,怒目瞪向了莫有為:「好啊,怪不得要我收這小畜生做養子,還想將莊主之位傳給他,原來是這樣的干係。」
微雲道:「那夜推我下崖之人就是莫三,這事怕是父親指使的吧。」
莫有為鎮定道:「胡說八道,我怎麼會害自己的親生女兒。」
「既然莫三並非父親私生子,父親也不會加害我。那麼莫三隻是一個歸鶴山莊的弟子,竟然敢害我,論理是不是該亂棍打死?」微雲大聲。
莫瑛眼睛光芒大熾:「不錯,理應如此。歸鶴山莊弟子聽令,誰若是殺了莫三,我莫瑛定然重重有賞。」
她這話一出,歸鶴山莊弟子都紛紛提刀而起,圍住了莫三。
莫有為臉色大變,呵斥:「誰敢?」
到了這般境地,真相已經近在眼前。
莫瑛狠狠道:「歸鶴山莊弟子聽令,就地格殺莫三。」
莫三一聲哀嚎,被砍了一刀。莫有為麵皮抖動,呼吸急促:「別殺他,我說。是,莫三是我的私生子。」
莫瑛扭了頭,咬住唇,恨恨道:「我們莫家待你還不夠好嗎?」
「哈,哈。你們當我是什麼,是一條狗。莫有為……莫有為……不就是莫要有作為嗎!這就是你爹給我取的名字,欺人太甚。你知道外面的人怎麼看我,贅婿,吃軟飯的人。他們都瞧不起我,對我嗤之以鼻,說我是你莫瑛的狗。」莫有為大喘著氣。
他憤憤不平:「這些年,你何嘗不是動輒對我辱罵,何嘗當我是你丈夫,給我半分尊重?我受夠了,受夠了。」
莫瑛呆住,眼圈都紅了:「我脾氣是不好,可是我……心裡真心待你。」
「母親,你何必聽他狡辯。」微雲淡淡道。
她對莫有為道:「當年你走投無路,是莫家收養了你。而贅婿是你自己願意的,沒有人逼迫你,如今你又何必拿這些事說呢。」
微雲道:「你唆使私生子殺害我,又給我母親下毒,這般心腸,天地不容。」
莫瑛定了定,冷然道:「殺了莫三。」
只聽一聲慘叫,歸鶴山莊弟子手起刀落,殺死了莫三。
莫有為瞳孔緊縮,大叫一聲。
他不斷喘氣,忽然猖狂大笑:「好個莫瑛,你知不知道我們的小兒子是怎麼死的?是我叫他離家去闖蕩江湖,又使人去向沙盜通風報信,讓他慘死。我每日都在你喝的葯中下毒,就是要你眼睜睜看著你的兒女都死在你面前,你莫家的一切都由我來掌控。你……你活不久的,你和微雲都被我下毒,一個都活不了。」
莫瑛幾欲昏倒,吐了一口血。
就在此時,淡淡花香襲來,清風相送,飄飄渺渺,盈滿了整個大廳。
一位渾身顫抖的歸鶴山莊弟子從門外進來,他手中拿著一支碧綠的竹竿,另一頭牽著的正是唐九。
熒煌燈火下,唐九膚色若雪,容色憔悴,神色空茫,一步一步地踏了進來。
唐九神色清明,緊緊地握住微雲的手。
微雲道:「你終於清醒過來了?」
「是。」唐九道:「沒想到我自詡聰慧,竟然受了小小蠱蟲玩弄,二十多年與你生死相依。」
他忽然道:「微雲,你心可悅我?」
微雲頓默。
唐九含笑:「算啦,都不重要了。假意真情都罷,世間情有千種,誰說這樣就不好呢?」
【是否脫離劇情?】
系統聲音響起。
【是】微雲按下。
她靈魂漂浮起來,瞧見唐九抓住莫微雲的手,唇角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合上了眼。
「恭喜你完成任務。」系統冰冷冷地說。
微雲問:「我有個疑問,為什麼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你不出現?」
系統回答:「這條長生路,只有靠你自己才能走的遠,沒人可以幫你。」
微雲問:「那我遇到的人,譬如明毓,唐九……」
它頓了一下:「其他不相干的人,何必在意。
微雲沉默了一下,一片薄霧中出現文字。
姓名:微雲
技能:《純陽訣》
贈品:隱妖丹,聖母光環
微雲看到技能一欄多出了《純陽訣》,唇角抽了抽。這是她切切實實,從無到有練過的功夫,看來只要是自己踏實學來的東西,就會形成技能。
只是若沒有寒毒克制陽氣,她練完此功,估計就成人妖了。所以,這個技能並沒有用!
【是否進入劇情?】字幕顯現。
微雲按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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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磅礴,道路泥濘,這樣的天氣,車馬難行。
夜幕下,破敗的古寺牆漆斑駁,裡面雜草荒蕪,蛛網層結。
二日前,謝微雲之父謝翰林傳來家書一封,給謝微雲母親陳氏。他讓妻子帶著女兒回帝都,商議謝微雲與王尚書小兒子王朗之的婚期。
謝翰林之妻陳氏是真定縣人,真定縣隸屬北直隸府,離帝都不過三日距離。前不久,陳氏回娘家探親,卻放心不下女兒,索性帶著謝微雲一同回了真定縣。
陳氏在真定縣接到丈夫書信,當即著人安排車馬,匆忙趕回帝都。
沒料到,半路上遇到了狂風驟雨,一行人迫不得已,進了這座古寺避雨。
微雲來到這個世界,睜開眼時,謝家人就已經歇在了古寺中。她躺在破敗的床上,閉目假寐,假意自己睡得很熟。
隔壁聲音已經持續了一個...…時辰。
男子與女子曖昧迷離的喘息,木床咯吱咯吱地搖曳,讓她心中生出微妙的感覺。
微雲分明記得,隔壁沒有人。不是人,難不成是什麼妖精鬼怪?
睡在她外間的丫鬟婆子似乎都悄無聲息地沉睡,沒被隔壁的聲音吵醒。
微雲聽到隔壁傳來女子咯咯的嬌俏聲,嗔怒婉轉,而後便有男人調笑逗弄,與她說話。女子笑聲不絕如縷,恍若乳鶯出谷,風風韻韻,令微雲心都酥麻了。
過了一會兒,衣裳撕碎聲音漸起,伴隨著男子粗粗的喘息,女子道:「郎君,輕些,受不住了。」媚語妙音,嬌聲無力。
男人輕浮笑道:「嬌嬌,你不是最喜歡郎君這樣么?郎君為你寫首詞可好,嬌兒聲聲微啼,蛾眉汗濕衣襟,簫音咽咽漸多情。素手掩無力,願慕來年歸。」
微雲心中唾罵:呸,衣冠禽獸。
被迫聽了大半夜的活春宮,微雲心中生出一絲遺憾:只聞其音不見畫面,哎!
她聽得入神,一時之間竟忘記了接收劇情。
隔壁愈來愈激烈,讓人面紅耳赤,口舌生津。也不知過了多久,隔壁的聲音才逐漸消去。
微雲平復一下激蕩的心情,開始接收劇情。
這具身體主人叫謝微雲,是謝翰林家的千金。她的後半生,就是個大寫的杯具!
謝微雲有個未婚夫,是王尚書家的小兒子,叫王炎,字朗之。他長相俊朗,素有才名。只是當謝微雲嫁去尚書府邸后,並未與他過上神仙眷侶般的生活。
王朗之待她冷淡,甚至連碰她一下都不情願。謝微雲豆蔻年華,守了活寡,婆婆還怨她不能生。她一時激憤,忍不住向自己母親訴苦。謝微雲母親陳氏怒氣沖沖,當即就去找王家說理。
當夜,王朗之被迫與謝微雲同居一室。王朗之冷冰冰地瞧了她一瞬,用絲帕遮住她的臉,與她成了一夜。
這般屈辱,令謝微雲無人可訴。一夜過後,她並無身孕。
漸漸地,王家對她愈發的歧視與冷落。與此同時,謝家時逢大難,她父親被流放,親哥哥被斬首。母親悲憤之下,眼睛都哭瞎了。這般境地下,王家人冷眼旁觀,謝微雲生無所望,死志頓生,三尺白綾,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她魂魄不甘,日夜跟著丈夫,終於她瞧見王朗之跪在皇宮中,殿上站著的是一位眉目艷麗的女子。
王朗之眼中流露戀慕與深情,痴心道:「婉婉,你可知為了你,我冷落並無過錯的妻子,喂她吃下斷子的藥物。如今她已死去,我不會再娶。我對你的心,日月可鑒,天地可證。」
那位叫婉婉的女子清麗淡然,嘆了口氣:「朗之哥哥,謝氏小姐何其無辜。我從來只當你是親哥哥,我的知己。」她哀愁道:「若是可能,我寧願找一青山綠水處,撥琴弄箏,逍遙自由。宮中步步艱難,我家室低微,疲於應付。郎之哥哥,你會幫我嗎?」
王朗之痛苦道:「是,你從來當我是哥哥。當初,都是我的錯,讓……陛下遇見了你。你本是空谷幽蘭,不該落入這淤泥之地。婉婉,別怕,我會幫你。」
謝微雲的魂魄在一旁,聽到王朗之誓言,句句如刀子,割開了她的心。她頓時大悟,怪不得王朗之待她冷淡,原來他的心上人是一位叫婉婉的女子。
王朗之心中無她,卻為何還要娶她?既然他娶了謝微雲,為何又不肯好好待她?
謝微雲的心愿是,與王朗之退婚,不再重蹈覆轍。她怨那位叫婉婉的女子。她一生的悲劇,因她而起,到她口裡不過就是謝氏小姐何其無辜幾個字而已,沒有絲毫的愧疚。她希望能讓王朗之和婉婉體驗一番她的錐心之痛。也希望微雲能保謝家一世平安,不再家破人亡。
微雲接收完劇情,心緒激蕩,怨恨叢生,謝微雲的恨意讓她感同身受。
窗外雨聲更急,電閃雷鳴,將黑漆漆的屋子照得明明煌煌。
一道道驚雷滾過,炸得人心神俱裂。
微雲舒緩了一口氣,壓抑住謝微雲殘留的不甘,攏了攏棉被,準備合眼而睡。
就在此時,一道白光破開了窗戶,微雲床上跳入了一團渾身雪白,眼睛湛藍,耳朵顫顫的狐狸。
微雲心虛,連番解釋自己沒事,卻更加引得阿松奶奶啼哭,好一會兒才勸她停了淚:「微雲姑娘,等阿松好了,就會跟著法師到金山寺出家。」
「他爹娘早死,我年紀又大了,要是老婆子走了,阿松怎麼辦呢?我已經想好了,阿松做和尚也比做乞丐強。法師也說他年紀尚小,只是跟著念經,先不剃度,每月都可回來看我。「阿松奶奶道。
微雲點頭:「也好,明毓法師會照顧他。」
等到阿松奶奶說完話,要回去時,微雲雇了人送她,還送上許多糧食和衣物,又得阿松奶奶感激。
在白素素和報喜每日懷疑的眼神中,一兩月後,微雲的腿終於好了。
水患早已過去,積水都流入了江中。
『好吃點心鋪』又開了起來,微雲每日除了去免費義診外,回家時總是要在鋪子里坐坐。
這一坐,便發現了一位熟悉的人,許宣。
這許宣時常來這鋪子里買點心,說是要給家中懷孕的姐姐帶去。
只是他的眼睛總是瞄向身段窈窕,溫柔賢惠的妹子白素素。白素素看都不看他一眼,總是橫眉冷對,不願意多說話的模樣。
微雲心中冷笑:薄情寡義的小人,如今他對白素素百般殷勤,卻在知曉她是蛇妖時,做的事未免讓人太過寒心。將心比心,若她知道自己枕邊人也是蛇妖,心中當然會害怕,但白素素自問待他極好,未有半點對不起他,許宣何必趕盡殺絕,去金山寺求明毓法師收了她,壞了她千年道行。
不知是不是青蛇本身殘餘的怨氣讓微雲也心生怨懟,她對許宣怎麼都看不過眼。她未去找許宣麻煩,許宣自己還送上門了。
微雲面上不動聲色,暗地裡悄悄差了一群人去許宣所在的藥鋪,每日找他些麻煩,讓他焦頭爛額,抽不開身,再無機會來纏著白素素了。
微雲出了心中一口惡氣,舒坦許多。
轉眼,盂蘭節到了。
杭州城中佛陀信眾都要往金山寺聆聽明毓法師講經,以求福報。
微雲起了大早,備了要用的香燭與一籃白素素做的糖三角和水晶桂花糕,到了去金山寺的渡口。渡船如梭,人聲鼎沸,微雲好不容易雇了一艘小船,送她過岸。
只見幾百個青石台階蜿蜒而上,鬱鬱蔥蔥的蒼天樹木掩映著深灰的寺廟屋脊。
等她一路爬石階,一路均有叫賣定勝糕,糖桂花,藕粉,蒸包檜……諸多小吃的攤販以及兜售香燭,紙錢,佛珠的人。
等她上了金山寺,滿目都是信男信女,寺前廣闊的平地上有一人高的座台。明毓法師坐在蒲團上,月白的僧袍外披了一件金絲線勾成的紅jia袈sha裟,手腕上帶著一串無妄佛珠,身旁地上放著點漆禪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