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感謝床單 讓我們相遇
隔壁老王名棟樑上次站在他這屋裡給他磨墨的那個錦繡,他就誇了她一句「手如柔荑」,第二天人就沒了。
趙恭政也不知道雲茵吃的這是哪門子的飛醋,他生下來就是太子,多少美人兒圍著他伺候著他吃喝拉撒,此事並無不妥。再說了,雲茵歸為太妃,能給他站在這天心閣里給她磨墨嗎?
想起雲茵一個不對作天作地的架勢,他頭疼的想,罷了罷了,還是讓周德海磨墨吧。
「啊喲,太妃娘娘您怎麼來了?」外面小太監的聲音遠遠的傳來,聽得趙恭政一愣,怎麼還想什麼來什麼?
「滾開!本宮要見皇上!」雲茵懷孕后脾氣見長,她提著裙擺邁上台階,仗著自己雙身子無人敢攔,一陣風似的闖進了趙恭政辦理政務的地方。
「陛下!」一進門她就淌下兩行眼淚來,「我的私庫遭賊了!」
趙恭政心想這又是唱哪出啊,他轉頭瞥了周德海一眼,周德海便退了出去,走前還不忘關門帶窗。
「表哥,」雲茵三步並兩步衝過去,抱住了趙恭政:「我的私房被偷光了!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被偷光?」趙恭政心下好笑,雲茵私庫有多少他心裡很清楚,昨日他還同她在裡面私會了一番,玩了些有趣的……小遊戲。
她也不願意相信,可她那一屋子東西就是那麼憑空消失了,她現在連弄死白楓露都顧不上了,只想把她那一屋子寶貝弄回來!
「我那一屋子寶貝,連博古架都被搬走了!牆上雪白,地上精光。就連我們……我們那一箱子東西,也沒了!」
這話說得趙恭政就更加不信了,紫檀的多寶閣,黃花梨的博古架,金絲楠的木箱子,這可都是些死沉死沉的木頭,誰偷東西連這個一起搬走?
還要那些小玩具,誰下得了手?趙恭政是一千個一萬個不相信的,這事多半是雲茵瞎謅,要麼就是她想搞事。
果不其然,雲茵拽著他的龍袍噘著嘴說:「我覺得肯定是皇后做的,宮裡能有本事做到無聲無息搬走我所有東西的人,也只有她了!」
「茵茵,你別鬧了好嗎?」趙恭政抬手救下自己被拉得皺巴巴的袖子,嘆氣道:「我是喜歡你嬌俏活潑,但是不等於我喜歡看你胡鬧。心悅是個做事一板一眼的人,萬萬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現在你們兩個都懷著,就別折騰了啊,乖。」
雲茵聽了大發雷霆,抓著桌上的奏章就往皇帝身上砸,一邊砸一邊罵。
「她懷孕了了不起啊!我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是你的了嗎?」
「我的錢都沒了……我來找你,你居然以為我胡鬧!」
屋裡奏章一地,硯打筆飛,趙恭政耐著性子和胡攪蠻纏的雲茵周旋。正在此時,門外一聲大喝!
「何人在內造次?陛下,老臣這便來救駕!」
然後「哐當」一聲門被踢開,一群人魚貫而入,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五皇子趙元清的外祖,元閣老元尚安。
說起這個元尚安,趙恭政真是恨得牙痒痒,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這個名字取得好的原因,尚安尚安,導致他每次想搞死他都棋差一招功虧一簣。
而這個老不死,現在精神抖擻的站在他面前,指著和趙恭政拉拉扯扯的雲太妃驚呼道:「啊!為何是雲太妃!請皇上恕臣失禮!」然後拖著一大幫人呼啦啦的下跪了。
趙恭政嘴抽了抽,看著地上烏壓壓的跪著大半個內閣的官員,幾乎氣吐了血。
怎麼正好就給他們看到了呢!這也太巧了吧?
瞥了眼已經嚇傻的雲茵,趙恭政還得想辦法解釋下他們為何拉拉扯扯乃至於差點摟摟抱抱上了。
「都起來吧,眾位愛卿忠心護主,朕心裡明白。近來天熱,太妃犯了癔症,讓眾位卿家誤會了。」
「此處乃皇上參政議政之地,太妃雖尊貴卻也不該來這裡。」元尚安撿起地上的奏章,痛心疾首道:「奏章乃臣子心血所書,上達天子,下系百姓,豈容一婦人褻玩踐踏!老臣為官四十餘年,從未見過如此荒謬之事!」
「君不見李俊松李大人!耳順之年眼花耳睽,挑燈撰寫奏章,不敢假借他人之手!李老如此兢兢業業,是為了黎民百姓天下蒼生,更是為了陛下啊!」
「太妃若有瘋病,應當求醫問病好生侍候,而不是跑到這裡發瘋!還是說,陛下的兵連個女人都攔不住了?還把陛下辦公之處當做長寧宮,出入無人之地!」
趙恭政道:「太妃懷有身孕,眾人皆知,元閣老何必和一婦人計較?」
元尚安指著簪歪鬢散的雲茵,罵道:「非臣要計較——青天白日一瘋婦仰仗自己懷有子嗣便可大鬧天心閣,置皇室威嚴於何地?」
「老臣如今已六十有三了,一把老骨頭了,臣不懼死!」元尚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痛斥著趙恭政:「天子皇家,最重體統!陛下孝敬太妃本是好事,但卻不能沒有分寸!太妃私闖天心閣大吵大鬧,和皇上您動手動腳,不能就一句『不計較』完事啊!」
「天子仁德本是好事,但需恩威並施。陛下剛剛繼位,倘若為太妃開了這個先例,那陛下的三宮六院豈不是人人都能往這天心閣里來了?到時候陛下的妃嬪在此濟濟一堂,置群臣於何地呢?」
心知元尚安是胡攪蠻纏,趙恭政卻也無可奈何,誰讓雲茵跑到了天心閣來了?他左一句為了皇室威嚴,右一句趙家尊榮不復,連哭帶罵,搞得那一群老頭子也跟著抽抽噎噎起來,都一副死諫到底的模樣。
雲茵不是言官,並沒有那麼好的心理承受能力。本來私房沒了已經很痛苦了,跑來哭訴還被冤枉,現在還要被指著鼻子罵,這事情誰受得了?
她的兩個眼睛幾乎要冒火!好好好,你們說我是瘋婦,那我就瘋給你們看!
她抬起帶著護甲的右手,手一揚就往元尚安的臉上招呼過去!
這哪是在打元尚安,簡直是在打內閣眾閣老的臉!
元閣老哪能讓個小丫頭片子打到?他往旁邊一躲,嘴裡高聲喊著:「老臣三代忠義!為天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而如今竟教一瘋婦辱我至斯,而陛下不為所動——老臣心寒啊!」
——說到底,文化人最愛的是面子。生前,要紫袍金帶,死後,要謚號追封。總歸就是要皇家對你很看重,特別給你面子,這樣才能心甘情願的為他賣命。
這下好了,三朝元老被發了瘋的先帝的小老婆追著打——其實人家元閣老也沒說什麼,就是維護了下皇家和朝臣的尊嚴,結果就被打了。
可怕的是皇帝覺得這沒啥,這問題就大了。
皇上你這個態度很有問題啊!元閣老這樣子的老資歷的還沒死你都這麼對他,我們這樣子的估計在手下也討不得好了。你這種曖昧的態度,你們剛才那樣子曖昧的姿勢,我們會懷疑你們有一腿的!
實際上,元尚安就是白檀溪讓海棠通知他過來的,實際上他的本意就是希望這一對被朝廷命官們逮個正著。雖然這次沒有成功,但好歹引起了大家不滿,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那啥怎麼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
那天最終還是周德海想辦法搭了個梯子,讓趙恭政就坡下驢,請走了那群難搞的老臣。
被一群老頭劈頭蓋臉罵的不止雲茵,還有趙恭政。
比起文化程度不算高的雲太妃,趙恭政自然是聽得懂那群老頭引經據典指桑罵槐的長篇大論的。這群老賊罵人忒難聽了,直接把他的臉皮扒了一層。
想起這事,趙恭政就來氣,火就撒到雲茵頭上了。
你作天作地作什麼啊?這下把兩個人面子裡子都丟光了吧?動不動就誣陷皇后,這麼多年了這招還沒玩膩?
撒嬌賣痴是情趣,作天作地是要命。趙恭政當即下令,暫時不許太妃出長寧宮大門,讓她好好反省不要作妖,順便給那群老臣一個交代。
這次雲茵吃了大虧,不僅丟了錢,還丟了面子,連情分都消磨了不少。想到整個後宮都看了自己的笑話,雲茵氣得又砸了一個杯子。
真是人倒霉,喝水都塞牙。
破事!都什麼破事!
素月和素娥只能勸著她,只要安安分分的不鬧騰,說不定可以提前解除禁足。
再親手燉個湯讓人送去,討個好,賣個乖,說兩句好話,不就行了嗎?
雲茵也很想賣個溫柔小意,可惜的是她的烹飪技能點壓根沒點亮,在小廚房熏了一上午煙,什麼像模像樣的東西都沒做出來,最後只能由廚娘代勞燉了一盅湯命素娥送過去了。
「做飯真是太累了,」雲太妃扶著素月的手慢慢的坐到床上,「難怪尋常人家的女子,人到三十就不能看了。」
素月跪在地上,剝掉太妃腳上的鞋襪后,捧著主子水腫的雙腳動作輕柔的按摩起來。
「娘娘雙身子,自然更容易累。」
「可不是,」雲茵掩唇打了個哈欠,「也別捏了,本宮要躺會兒。」
「是。」
服侍著雲茵躺好好,素月放下床幔,點上了主子喜歡的安息香,最後輕輕合上了門。
「娘娘您就好好睡一覺吧,奴婢在門外候著。」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隨著殘陽的隱退,夜色逐漸攀爬上了朱紅的宮牆。
正是月初,殘月淹沒在厚厚的雲層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婁卿趁著天亮早早用完了晚膳,白檀溪順手打發了芳丹。和糊弄皇后的兩個宮女過程一樣,白檀溪和婁卿在空氣里一頓瞎比劃后告訴她娘娘累了,要早點休息。
芳丹深信不疑,並且奉送上一個崇拜的眼神,然後自己回去睡了。至於給白婉容守夜——呵呵,那可是思薇姐姐的活,她想都不敢想!
貼著隱匿符的兩人大搖大擺地走到了自個兒地盤的庫房外,兩人化作一縷青煙便進去了。
白檀溪走到花瓶邊,拿起那個沾了一層灰的錦盒,輕輕拍了拍上面的臟污。
「也不知道這裡面裝了什麼。」
「打開看看便知道了,」婁卿打開了盒子,拎出來一瞧:「是一串十八子。」
這串十八子由粉碧璽碧琉璃串連而成,上面串著由細小南紅珍珠編製成的小花球,主珠顆顆圓潤剔透,花球迷你精緻,一眼望去便知不是凡品。
「這十八子應當為先帝賜給太妃之物,前兩天雲茵手上戴的就是這串。」婁卿想了想,「你收好,應該挺值錢的。」
婁卿果真持家,白檀溪二話沒說連串帶盒子丟進了儲物戒指里。
「來而不往非禮也,雲茵派人來我們庫房轉了轉,我們也應該去她庫房瞧一瞧才是。」
白檀溪此話言下之意便是要去洗劫雲太妃的小金庫。
「『來而不往非禮也』是這個意思嗎?」
然後,婁卿就收到了白檀溪一個不滿的眼神。
婁卿失笑:「好好好,來而不往非禮也,擇日不如撞日,要去就今晚去吧。」
俗話說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子時剛過,敲梆子的聲音遠遠地在宮門外拉長,消散。此時宮中一片寂靜,白天的熱鬧生氣消散無蹤,只餘下了幽幽蟲鳴。
一陣風吹來,屋檐下懸挂的燈籠晃了晃,火苗一跳一跳的,似乎隨時都會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