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知道老爺和太太關心過府上的賬務沒有。咱們府上賬上一個雞蛋就要七八十文,豬肉是一千五百文一斤,尋常菜蔬一百五十文到三百五十文一斤不等……真是一筆好賬。外頭時鮮的雞蛋也就兩文一個,一般的豬肉一斤三十文,四時菜蔬不過幾文錢一斤。這還只是吃!更不用說穿,一兩銀子一匹的緞子,二太太管的帳上面記的可都是二十兩起……無怪咱們府上日常的吃穿用度大呢?如此算來,賬上報價和外頭有的差距這麼大,也不知道這多報的銀子都哪裡去了?為這事兒我今個兒還特意去問了問賴大……嘿,二太太管的好賬!」
邢夫人聞言,臉上登時變了顏色,道:「你說得可是真的?」
「豈敢欺瞞太太?」趙昆言語間,已經帶著些奇異的精神波動。這位邢夫人因為小門小戶出身,眼皮子淺,又和賈赦一樣黑眼珠子見不得白花花的銀子,受到史老太君的鄙視,掌不得家,因此上早就耿耿於懷。再加上她對於銀子的愛好,趙昆稍稍一出手,她的情緒就激烈起來。
「太太若是不信,這賬本上的東西白紙黑字可逃不掉。外面的物價,也是出門走走便知。算算,光吃食穿著,咱們府上一年多支出了多少?別提還有別的,哪一項不多寫了個十來倍?」
邢夫人聞言,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就連賈赦也是兩眼發紅。大老爺賈赦其實不怎麼喜歡這不識情趣的夫人。賈赦喜歡銀子喜歡附庸風流鑒賞古董,痴迷古扇,日日流連煙花柳巷。但是這兩位除去見不得銀子之外,還是有共同點的,那就是地位尷尬。
賈赦與賈政兩人的矛盾由來已久。在榮國府里,雖然官爵是由身為嫡長子的賈赦承繼,但真正主持家政的卻是賈政,而且賈赦在賈母面前似乎並不得寵,連榮國府的核心榮禧堂都讓給了賈政。再加上他放著身子不保養,官兒也不好好做,成日里和小老婆喝酒,不務正業,賈家的親戚也不怎麼喜歡賈赦為人。
論是齊家還是做官,賈赦所處地位都極其「尷尬」,和那位邢夫人有的一拼的「尷尬」。正如此,雖然平日里頹廢的不得了,卻依舊會急迫地要奪取在家族裡的威望和權力。
所以,趙昆並不介意為這位穿越送的便宜爹遞上一把刀。無論是為了銀子還是為了打擊對方的威望,奪取權力,賈赦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當然,榮國府的大老爺並不那麼草包,並不會像邢夫人那麼急切。雖然也很急迫,他竟是細細的盤問了趙昆一遍,尤其是各種物價方面。趙昆說到最後,乾脆發誓賭咒,說自己說說若是有半句謊話,天打五雷劈。
賈赦這才滿意的的稱讚了趙昆幾句——無非是說些「璉兒做的不錯之類」——復又命自己的小廝備車,自己親自出門往外面轉了一圈。回來之後又見了見賴大,這才捻了捻那三根鬍鬚,叫上了趙昆、邢夫人一起,往史老太君那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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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到了上房賈母也就是史老太君處,見李紈三春寶玉諸姐妹俱在座,其中賈寶玉就坐在賈母身邊,趙昆便按照舊例往賈赦下方一坐,只聽這位大老爺賈赦與賈母說話。
只可惜這位嫡長子實在不受他娘待見,說不了兩句,就愣是把賈母氣的臉紅脖子粗,雖然命人叫王夫人和幾個管事兒的來此,卻對這個兒子越發不待見起來了。
趙昆看著不妙,怕老太太氣出個好歹,砸了他的劇本,袖子里的左手便掐了個法訣,為賈母施展了一連串的+1s。
熟料,此時坐在賈母身邊的賈寶玉身上突然大放光彩,竟是源自那塊寫著「莫失莫忘仙壽恆昌」的玉石。趙昆的法術吃這光芒一衝,竟是被生生打斷,喉頭一甜,便有血吐出來——已是遭了法術反噬。
然而這並不算完,那塊大放光明的通靈寶玉上面五彩光芒閃動,歷時就有一道霞光,似箭而來。轉瞬即至,已是將趙昆身下的椅子炸的粉碎——趙昆本人當然閃躲及時,無有首創。
「這玉果真通靈不成?」心下惱怒的趙昆一邊說,一邊以法力加持子自身,閃躲這通靈寶玉的光線攻擊。
話雖如此,趙昆卻知道這玉必有神異之處。昔日女媧氏鍊石補天之時,於大荒山無稽崖煉成高十二丈、見方二十四丈大的頑石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那媧皇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單單剩下一塊未用,棄在青埂峰下。誰知此石自經鍛煉之後,靈性已通,自去自來,可大可小。因見眾石俱得補天,獨自己無才不得入選,遂自怨自愧,日夜悲哀。
一日正當嗟悼之際,俄見一僧一道遠遠而來,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異,來到這青埂峰下,席地坐談。坐於石邊高談快論,先是說些雲山霧海神仙玄幻之事,后便說到紅塵中榮華富貴。因此此石動了凡心,也想要到人間去享一享這榮華富貴,經那僧人大施佛法助它,將一塊補天石變成一塊鮮明瑩潔的美玉,且又縮成扇墜大小的可佩可拿.攜到人間,與神瑛侍者一同入市。欲在那昌明隆盛之邦,詩禮簪纓之族,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去安身樂業。
神瑛侍者什麼的,作為侍者的戰鬥力十分可疑,趙昆不怕。而且入輪迴轉世,以在紅塵之內完結因果之輩,非但沒有神通,更有胎中之謎,不會記得前世之事,只當我是我,因此才能轉劫后一心歷劫。此輩可慮者,只有那些護持的工作人員罷了。
但這塊石頭卻是與眾不同,人家可不是自輪迴中入世歷劫,就是本體下來混日子了。更兼其本體乃是補天石,因此此石有何種神通,趙昆都不驚訝。
面對這石頭的狂轟亂炸,趙昆也不是一味躲避,在瞬間移動的過程中,他還抽冷子給了這塊寶玉幾下狠的。不多時,那玉上便已經是黑線密布,漸漸的失去了威力。趙昆見狀,又乾脆抓起幾個沒死的丫鬟作為靠山,直接扔了過去,來消磨寶玉之靈。
兩邊正在混戰,趙昆懷中的銅鏡卻是震動起來。
那鏡子不是凡物,是優格·索托斯賜下,能夠探索方圓千里之外的人物——前提是過了鏡子的標準線。而且如果使用者被這些人盯上了,鏡子也會自動示警。最關鍵的,是這鏡子可以照人。仔細掏出來看看,便可以朔本反源,鎖定/監控那些存在。
趙昆便拿出震動不已又散發著報警音的鏡子來一晃,上面便顯示出來了一個癩頭和尚和一個跛足道人,正在飛速的朝這邊趕過來。
「草你大爺!」趙昆罵了一句,急忙加緊了對通靈寶玉的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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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僧一道飛速來到榮國府門口的時候,這座國公府整個都已經陷入了霧氣之中。
出現在兩人眼前的是一幅駭人的景象。此時天尚未黑,可以陽光看見一個望不到邊際的白色龐然大物橫亘在夕陽中,如同一片漂浮在湖面的陸地,飄渺不定地蒸騰著。
「起霧了。」和尚嘆息一句,雙手合十,也不管其他,就那麼就直直的撞了上去。
道士正要說些什麼,也飛速進入了霧氣之中。
兩人一頭撞入了這鋪天蓋地的一片白茫茫之中。這霧氣又弄又稠,如同一團不透氣的濕膠糊在身上,沒過多久癩頭和尚的護體佛光便被激發出來。
「這霧氣,怕是要出點什麼妖了……」
驀然間,他心中警兆大作,雙手合十,身上的佛光又亮了幾分。幾乎就在同一瞬間,一道灰影猛地從霧中竄來,正好撞在了和尚的護體佛光上。
一聲悶響,竄出的人天靈蓋像是紙糊的一樣被裂開。一簇泥漿般的流質從那人腦內飛濺出來,落在護身佛光上,發出滋滋的聲音。
「水鬼?」他剛一開口,就即刻停下,因為又一道灰影從後方斜斜竄過來。電光火石之間,和尚手臂連拍,雖然看上去既無章法也無氣勢,如同尋常巷陌那些玩鬧的孩子們揮舞什麼東西一般。但就是這拙劣的揮手,卻以極刁鑽的角度切入,把那些撲過來的怪物一一掃落出去。雖然弄得一地都是那股夾雜著腥氣泥沙氣味的濁流。
「阿彌陀佛,原來是巫族的施主到了。」
「巫族?」一個縹緲的聲音響起,正是變了聲音之後的趙昆。
「莫非施主竟不知道本族之事嗎?貧僧不才,願意為施主解說一二。」
「哈哈哈,和尚,你就別拖延時間了,你身具佛門業位和那道士也是道門真仙,奈何此界不是上界,縱使謫仙,入了我這這裡,也得吃一頓癟。」
「南無解冤孽菩薩!」和尚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個木魚來,重重一敲,他周身的霧氣竟然往後退出一箭之地。「施主一味在紅塵中打滾,恃強而行,何如早日歸正?不如有貧僧渡化施主。」
「可笑!你是個什麼人,敢說渡我?」趙昆懷中的鏡子震動的愈發劇烈,那是形式危急的表現,但是他嘴上仍舊不肯示弱。
那僧微微一笑,答道:「貧僧不過一個閑散修者,得空護送一個蠢物並幾個風流孽鬼下界,順道度脫幾個,求一場功德罷了。」
「汝只管去渡化警幻宮中那一干風流孽鬼,安敢渡我?」
和尚不再言語,只是拿起木魚,敲將起來,那霧氣便層層而退,不能近身。在另一個方向,亦有一道劍光衝天而起,斬破這層層霧氣。
「施主何必執迷不悟?此非施主當在之地,不如放還蠢物,與我同去西方極樂世界。」
趙昆更不答話,只是拚命施展法術,卻沒什麼效果。只得讓自己臨時轉化出的半成品深潛者前仆後繼的沖將上去,消耗對方法力。
這些半成品只有四五歲孩童的大小,四肢軀幹與普通人大同小異。頭上卻頂著一雙大得嚇人的魚眼,怒目圓睜,既不眨眼也不轉動,死灰色的臉皮如同泡久了的浮殍一樣,掛滿了一層層的皺褶,腦門處密密麻麻布滿了小孔,還有一些水正從小孔中潺潺流出。
「唉,施主自覺醒之後,想必從未去過螺湮城。」
「螺湮城?」
「不錯,施主這套霧鎖之陣,後面當有十七重變化。昔日有大能觀這套巫族大陣,頗有所得,譬如那先天一氣仙符,九曲黃河大陣,俱是脫胎於此。」
「前者可以化作兩儀微塵大陣,分生、死、晦、明、幻、滅六門,入陣的人只要不落幻、滅兩門,生死繫於一念。後者內按三才,包藏天地之妙;中有惑仙丹、閉仙訣,能失仙之神、消仙之魄、陷仙之形、損仙之氣、喪神仙之原本、損神仙之肢體。神仙入此而成凡,凡人入此而即絕。九曲曲中無直,曲盡造化之奇,抉盡神仙之秘。陣排天地,勢擺黃河。陰風颯颯氣侵人,黑霧瀰漫迷日月。悠悠蕩蕩,杳杳冥冥。慘氣沖霄,陰霾徹地。消魂滅魄,任你千載修持成畫餅;損神喪氣,雖逃萬劫艱辛俱失腳。正所謂:神仙難到,盡削去頂上三花;那怕你佛祖厄來,也消了胸中五氣。逢此陣劫數難逃;遇他時真人怎躲?」
趙昆聽的有點懵逼,自己成為高階深潛者之後從多元宇宙大圖書館隨機來的法陣有那麼大威力?後面的圖紙他也有,就是水平不到家沒敢練而已。
不過他懵逼,那一僧一道可沒懵逼。和尚還是以防禦為主,道人的飛劍一出,便是以攻殺為主了。
那道劍光左衝右突,竟然衝破了霧氣的封鎖,與和尚匯合一處。
趙昆見狀嘆了口氣,看了看手中還沒被壓制住的通靈寶玉,覺得自己應當跑路了。但是他心中不爽,乾脆噴出一口紫霧,降臨到那玉上,刺啦一下子將它打回原形,而且霧氣繼續腐蝕起了那塊大石頭。
「不好!果然不出大士所料,你還不用那物?」
「此事不急,我關這位施主與我西方有緣,若能渡化了,便是一樁大大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