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海棠花妖與除妖師8

65.海棠花妖與除妖師8

本是人間兩件大好事,金榜題名,洞房花燭。

在他這,倒是侮辱。

雲京的狀元郎,正是年少輕狂不經時事的年紀,那時父母又強制給他安排了婚姻,門當戶對的官家小姐,可他偏偏覺得被人控制,從沒見面起就不喜那小姐。

他為人心高氣傲,看不起被父母硬塞給他的姑娘,這就罷了,不僅如此,他還動了人家姑娘,讓她懷了孕。

即使這樣,千里及也沒給過她一點好臉色,連帶著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都一起厭惡了。

即使在那姑娘懷孕初期,一直到後來,他都常去青樓招妓,風流韻事一堆,徒惹官家小姐娘家面上無光,流言蜚語不斷。

一日千里及喝了酒回來,辦了還懷著孕的妻子,直接導致人家早產,嬰兒夭折,生下一個死嬰。

官家小姐是個好姑娘,勤儉持家,恪守本分。到底是養在深閨里的大小姐,不敢反抗丈夫,從此流產後,身子一直不大爽利。

後來她又連懷了兩次,都因著千里及而或大或小的原因而流產了,直到第三次,千里及再次在她懷孕時動了她,下手粗暴,一點不留情面。當夜他的妻子就早產了,十幾個大夫連夜接生,那孩子才得以保住,但是氣虛少血,骨子裡帶病。

孩子沒出生就算了,但現在已經出生了,千里及覺得他是恥辱的象徵,便找了個日子,親自動手將那孩子扔進了後山的狼窩,眼不見為凈。

那孩子是就是摘星。

後來他被師傅救走,養育長大,卻一直天資不高,這是從娘胎里就落下的病根,早產兒本就虛弱,還被千里及拋棄,吹了一夜冷風才遇見他現在的養父,也就是他的師父。

官家小姐在第三次生產時,因血崩去世,入殮時千里及也沒去,覺得女子的血氣會衝撞了他。

自從官家小姐死後,千里及沒變他的心思,更在她死後,留下一紙休書,帶了一匹馬,出家學道,雲遊四海。

休掉結髮妻子,讓她在死後都不得安生,得人們譏笑和議論,淪為茶肆笑談。倒是千里及,留下了風流的美名,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自詡好人,乾淨了爛事。

他上朝為官的本事不足,為人處事也不算圓滑,和人類打交道在他看來折辱他的心氣,倒不如殺妖來的爽快利落,正好他在除妖上有一二分天資。

因著他天分高,手段殘忍,在成為一名高級除妖師的途中,沒受過一點挫折,應該說他一生,都沒受過半分不好。唯一的一次,就是碰見微生漣漪的時候,受了次傷。

他倒慶幸受了點傷,因而得了美人垂青。

那時候他因剛除了一隻妖而精力不足,昏昏欲睡之時從馬上摔了下來,腿部骨折,正巧微生漣漪看見了一個受傷的人類,對他出手相救。

千里及看不起出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但因著他嗜美如命,在花叢中看見微生漣漪的臉,傾國傾城。他從那一刻起便對微生漣漪心生旖旎。

千里及隱瞞了事實,編造出了自己被妻子欺騙與情人將他趕出了家門的故事來博得可憐。

——被爛人看上可不是什麼好事,算得上一頂一的大霉。

微生漣漪的好心讓他沾上了這麼一個人,到頭來被他機關算盡處處牽制,他不想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摩人類,至此從沒傷他,但千里及,著實爛透了骨子。

——恩將仇報,大言不慚。

「我不知道這鈴鐺,會對你傷害那麼大。」

那人微微笑,親自動手放了他的血,他對妖很好奇,尤其對法力高強活了上千年的妖。但他能牽制住微生漣漪,也有一大部分的運氣在。

運氣好,家世好,樣貌好,個頂個都被他佔去了,但他不這麼覺得,這人三觀不正,自我為中心,覺著全世界都欠他的。

千里及手上的搖鈴被收回了袖子里,他慢悠悠的用狼一樣目光盯著摘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因為摘星給他帶來的莫名的熟悉感,讓他起了疑慮,這個小除妖師——

他眉頭一皺,憑空畫符,開始施法念咒。那騰空而起的一張符瞬時分為兩張,一張直直地飛向摘星,緊纏住他脖頸,驀地往裡縮,將他拉扯到半空中。

摘星拚命掙扎,腳不著地。符在一點點收緊,他呼吸也顯得越發困難起來,臉色青白相間,彷彿快被勒死在死亡邊緣。

千里及眼神平靜,下手試探這人是不是他的親子沒有半分留情。

微生漣漪見狀即刻掐訣,但只要微生漣漪對千里及施法,就會被自身強大的力量反噬,鈴鐺鎖了的靈力將會吞噬他的精力,那種痛苦是難以承受的。可現在摘星有危險,他不能放任不管。

「住手!」微生漣漪眸色一沉,掌心隱隱閃現出紅芒,迅速刺向千里及。

千里及直起身從椅子上站起,腳尖點地,被這氣流逼得往後退了兩步。他定住腳,懸空畫符,以血為引將那符咒貼上摘星的額頭,可他速度不及微生漣漪,脖頸被用細線一般的東西勒出了一道血痕。

忽而那窗子啪嗒一聲砸在牆上,窗外瞬時間狂風大作,梨花香氣溢滿整個客棧,像下了陣大雨般鋪滿整個地面,讓人無處落腳,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襲來,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我倒是來得巧了。」

似曾相識的聲音。

千里及因著微生漣漪的攻擊連手指都在微微顫抖,但他仍是被這聲音逼得悶哼一聲,膝蓋發軟,這是當初威脅自己的那個妖。

微生漣漪臉色蒼白如紙,他心臟處好像被人用藥槌搗爛一般的疼痛,連呼吸都要飛上半分力氣,他堪堪穩住身形,扶著牆平復喘息。他眉頭皺的死緊,連雙鬢處都出了些許薄汗,一個顫抖,血氣從五臟六腑往上涌,他連舌尖都嘗到了血腥味。

——天極法器的牽制,當真不可小覷。

千里及看他一眼,眸子漸垂。幸好這時沒用搖鈴,兩廂壓下來,微生漣漪必得少了半條命。

「千里及,你這狼心狗肺的傢伙,膽敢再出現在微生眼前?」黑影逼近,一掌劈進他胸膛。千里及即刻做法防禦,那妖氣重得梨花凋零,落在地上的白色往裡捲起泛黃。

千里及雙眸緊閉,口中喃喃不停,周身縈繞的彷彿聖光般存在的威壓倒像是一個諷刺。

黑影笑道:「人界狀元,不過如此。」

——品行低劣,做法下流。

說罷他便出手,招招下了死手,即便是高級除妖試的千里及,也只能堪堪招架,他很快便陷在與奎淖的纏鬥中,此時便顧不上摘星,摘星被他鬆開,身子直直下落,背脊撞上地面,翻了好幾個滾才停下。

摘星從頭至尾都沒哭,他只是回不過神來。

千里及的符咒強行喚起了他幼年的記憶,被裹在襁褓中的日子。

修道之人可活數百年,日子過得太多,總會忘掉一些事情,摘星即使年歲不大,但他也不記得在襁褓中的日子了,連被師父撿走,他也都不太記得。此時那段記憶彷彿是被強塞進他識海中一般,他像一個旁觀者般站在一邊,親自見證他的幼年。

——他有母親,他也有父親。他母親沒有不要他,他母親是個很好的姑娘。

官家小姐是個端莊有禮,眉目清秀的大家閨秀,在摘星咿呀學語總愛咬自己手指頭的時候,是她一直陪著摘星,輕拍他背,給他唱童謠,逗他開心。

別人都說他乖,可摘星小時候一點都不乖,是因為他娘對他的無微不至,找不出一點點毛病,一點點難受的地方,所以他才很少哭,總是笑。

他穿的衣服都是他娘親自做的,一針一線,繡花扣角,每一處都細緻。

可這日子有點短,短的摘星記不住。

千里及知道后,他就被帶走,扔進了狼窩。

吹了一夜冷風,得天眷顧,沒有成為狼果腹的食物,哭聲引來了他的師父,慢慢帶著他長大,教他除妖。

好像是上天開的一個玩笑,摘星的千里及的性格完全相反。

摘星只是愣著,知道這一切,他眼眶都是乾的,風吹得發澀,肩膀泛酸。

過了好半天,奎淖和千里及飛出樓外,打得不可開交,在樓里打,整個客棧都會被毀得連渣都不剩。摘星的手上被千里及和奎淖纏鬥的餘威逼得出血,一絲絲往外滲著,他愣了愣,勉強站起身,踉蹌著去找微生漣漪。

微生漣漪感覺自己的氣力正一絲絲被腕上鈴鐺抽走,他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心跳都微弱了幾分。妖有心,只是不同於常人。

摘星扶著他,費力地說著:「漣漪哥哥,你……還好嗎?」

微生漣漪垂首:「……還好。」

摘星施展不出法力,他身體疲倦,精神也疲倦,他想起他娘親,那個笑起來溫婉的女子,像梨花一樣潔白乾凈的女子,就有點高興。

他微微彎起唇,用指甲扒開自己被逼出血的傷口,用力握緊,讓那傷口綳得更大,在用指尖一點點往外划,傷口更深血流得更多,他用傷口靠近微生漣漪的嘴唇,讓血流進去。

「……漣漪……哥哥……我現在很高興……被打也高興……」他脖子上被千里及施符纏住的地方變得青紫一片,看起來恐怖,可他好像感覺不到疼似的,見血流得不多,又扒開了一點,把血餵給微生漣漪。

「我知道……哥哥……需要我的血……對不對?」他明白,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如果你……能好得……快一點就好了……」他慢慢倚著牆坐下,頭仰著,眼睛里的神采是前所未有的,即使他現在身上有傷。

摘星是真的高興,他有娘親,即使他親生父親想殺他。他現在都不著急找自己的師父了,他想去看他娘,想念那個氣息無比熟悉,給他唱歌的女子。

摘星的血滑進微生漣漪的唇內,觸到他舌尖,抵達味蕾,甜得不可思議。

他的血液帶有能讓妖為之痴狂的東西,包括他的眼淚,唾液,以及一切。

摘星是天生的被捕食者,因為他的體質,這體質對人類來說是災難,從小到大數次危機全是他師父幫他化解的,他的親身父親,給他帶來了這個災難。

——你的罪過,會懲罰在你的子孫身上。

摘星她娘因著千里及而死,千里及就因此欠下了因果的債,因果循環,最後得由摘星來還,摘星的一生,就是懲罰。

——時候到了,摘星需要去承擔這一切,現在還早,他的體質,是其一。

「……漣漪哥哥……我想去找我娘了……」

他迫不及待給微生漣漪分享自己現在的高興,「……我還以為我是被遺棄的呢……沒想到不是啊……」

他娘沒扔他,他就覺得有個人在乎他,就覺得世界上一點黑暗都沒有了。

摘星把血餵給了微生漣漪,見他情況有些緩和,又多給了不少。

微生漣漪雙膝盤坐,那血液一點點滋潤著他乾渴崩壞的經絡,他慢慢自行修復起來,雙眸緊閉,調整著紊亂的內息。

摘星見狀,也跟著他一起打坐修鍊。

他手上的傷處正慢慢癒合,長出一層新肉,疼得他掌心冒汗,差點又弄破傷口。外面打得昏天黑地不可開交,奎淖給微生漣漪在的客棧豎了屏障,小樓底下的梨花早不見白,只剩一地的焦黑。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這是人間的說法,郊外數十里地被夷為一片平地,天上的雲翻湧不停,陷入一片恐慌。

難得一遇的場景,高級除妖師和法力高強的妖,兩個人的戾氣都十足的重,手上的血債無數,不過千里及是道貌岸然,奎淖則是毫不遮掩。

摘星靜坐,四肢百骸漫上溫熱,似乎有火舌在一旁灼燒著他,他的天賦在緩慢修復。微生漣漪眼眸睜開,他看著摘星身上若隱若現的氣流,以及那把名為不宿的劍。

那把劍上正散發著暗芒,不細看卻看不清。

——這把劍上……好像沾了摘星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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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攻畫風變了怎麼破[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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