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試探
林清影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在夢境中他見到了江景澤,他最恨的魔頭。
夢境中的江景澤年紀稍小,但還是他記憶中那般俊美無鑄的模樣,一張冷感的臉，漆黑的眼眸毫無波動,似乎沒有半點屬於人類的情感。他站在懸崖邊上，眺望遠方，身上穿著紫色的飛龍服隨風獵獵鼓動。
林清影站在江景澤的身後,似乎是悄無聲息站過來的，並沒有讓江景澤發現。
奇怪的是,夢境中的他似乎並不討厭江景澤,而且隱隱地，有種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江景澤的衝動。
察覺到有人在身後,江景澤握緊腰間佩劍,迅捷地轉過身，在看到身後那人後，他緊繃的身體立刻放鬆,冷淡的臉上表情鬆動，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了一個微笑。
「——」江景澤說了兩個字,就像是刻意掩飾著一般，林清影聽不清江景澤說了兩個什麼字，他只知道在說出這兩個字后,江景澤臉上的笑容更好看了。
他愣住了。
上輩子,他從未和江景澤這般親近過,也從未見到江景澤那張常年冰封的臉上會有這麼生動的表情。他不知道，這張臉笑起來，竟然會這般的好看。
「你在這做什麼？」林清影聽到自己問道。
「看後山。」江景澤回答。
從江景澤站著的這個角度看去，確實能夠遠眺到後山的景色，只是後山常年迷霧繚繞，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
「有什麼好看的？」
「據說那裡被禁錮著一個大魔頭。」
「……」
林清影沒有接話，兩人沉默了一瞬，江景澤的眼眸微垂，猶豫著問道：「若有一天，我入魔了怎麼辦？」
「我會親自清理門戶。」
江景澤微微一怔，而後又著急地辯解道：「若我是身不由己呢？」
「你去魔界。」林清影聽到了自己的回答，「不要讓我抓到你。」
……
睜開眼睛，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張熟悉的床。鼻翼間縈繞著膩人的甜香味，讓他忍不住地想要打噴嚏。
這是他曾經的房間，現在卻是林子歌的房間。
果然江影又把他送到這裡來了。
起身，像個人類一樣雙腿岔開坐在床上，迷濛的視線逐漸清晰，林清影又看到了那滿屋子的畫作。
怪不得他又做奇奇怪怪的夢了，每次來林子歌的房間，看到那些奇怪的畫，他都會做奇怪的夢。夢中好像都是江景澤，更奇怪的是，夢中的自己不但不恨江景澤這個仇人，還隱隱地對他有些情意。
這間屋子讓林清影很是倒胃口，這種噁心的夢更是讓林清影想要翻白眼。
「你醒了。」在床邊守候多時的江影見到貓崽子起身，大手立刻過去，順著他的脖頸給他順氣擼毛。他的動作很輕，好像生怕會把手掌下小小的貓崽子給弄疼了。
今日下了早課回房，見到躺在床上貓事不知的貓崽子，還有他身邊的那一小團暗紅的血漬，差點把江影給嚇壞了，趕緊抱著他跑到林子歌這裡求救。
幸好林子歌在疏影院中，立刻給貓崽子施針，這才把情況穩定了下來。
「喵~」大病初癒，身體還十分孱弱的貓崽子順勢倚靠在江影的手心裏面，後背扭動，在他手心裏面蹭了蹭。
江影有很多話想要責備這隻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貓咪，可現在看著他撒嬌的樣子，一些話就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端著葯從正廳走進來的林子歌正好瞧見這一幕，笑道：「真是叫人好生羨慕。」
林子歌走到江影身邊，將葯碗遞給江影，感嘆道：「若我也有這麼一隻粘人的寶貝就好了。」
「多謝。」江影接過葯碗，給貓崽子餵了幾口，便將葯碗放置在了一旁的床頭柜上。
喝過葯，不想看到林子歌的貓崽子起身朝江影爬去。
別的不說，林子歌的醫術是真的高明，兩次治好了林清影讓他很是感激。只是這人總讓林清影發怵，不敢和他接近。
這幾年江影和林子歌的關係越發好了，為了報答林子歌，江影也替他辦過幾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若不是江影性子冷清，對除了變強和貓崽子的之外的事情都不太關心，恐怕會和那個宋航一樣，隔三差五就跑林子歌這裡來坐坐。
貓崽子主動撒嬌靠近，江影自然是小心翼翼地把他撈進了懷中。
「師叔，這次又麻煩你了。」
「不必在意，這些年你也幫了我不少忙。」
「饅頭已經大好，我們也不便再打擾。」
「師侄稍留片刻，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林子歌繞到書桌前，仔細挑選一番，選了一副畫卷好，繫上絲帶，拿過來送給了江影。
江影眉頭微蹙，不明白林子歌的用意。
林子歌笑道：「師侄曾和我提過你那位哥哥，那日突然有了靈感，便作了一畫，師侄可回去再看看，看看我有沒有畫出他的神韻來。」
江影心有所動，再次道謝。
帶著貓崽子回房后，江影在桌子上鋪開了林子歌送給他的畫作。
林清影趴在江影的肩頭，屏住呼吸，眯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幅緩緩展開的畫。
不是那日所見的江景澤的肖像畫，林清影稍稍舒了口氣，可是在看清楚那幅畫中的內容后，林清影徹底慌了神。
質感上佳的宣紙上畫的是青龍峰下山那條路上的石牆。一位眉眼飛揚的少年坐在牆頭，手中抓著一隻雪白的貓咪。
石牆內側，另一位俊美沉靜的少年正巧路過，抬頭看向了跨坐在石牆上的少年，滿臉驚訝之色。
寫意的畫風，光是從身材容貌上，看不出這兩個少年是誰，只是石牆之下的俊美少年像極了江景澤，而跨坐在石牆的少年又像極了曾經的自己。
林清影感覺心跳有那一瞬間甚至停了下來，這幅畫是靜止的，可他清楚知道接下來在兩個少年間發生的事情。
跨坐在石牆上的少年跳下來，正好落在俊美少年的面前，為了安撫美人，少年嬉笑著把貓咪送給了他。
這只是他曾經記憶裡面很普通的一個場景，原本記得也是不清不楚。可是重生變成貓咪的那天，他正好看了那本名為《傲世魔君》的盜版書，也正好看到江景澤的回憶。
在江景澤對青龍林家為數不多的記憶裡面，關於自己的這一段記憶不知為何會特別清晰，還讓作者用了整整一章節來書寫。
所以，林清影對這一段的記憶也變得格外清晰。
越是清晰，林清影越是感覺到後背涼嗖嗖的恐懼。
江影並不知道趴在自己肩頭的小貓崽子此刻複雜糾結的思緒，他只是看著那位坐在牆頭的少年勾了勾嘴角。
正是哥哥在他心目中的模樣，也不知道為何，從未和哥哥有過這種奇怪相遇的他，覺得畫中的情景再適合他們兩人不過了。
如果他們兩人是在青龍峰上相遇，說不定就是這般模樣。哥哥覺得整日聽課練劍實在是無聊，偷偷溜出去，回來時正好碰見偶然路過的自己。
手指在畫中的哥哥臉上摩挲，江影忍不住想象照著畫中的思緒繼續想象，如果是那般和哥哥遇見，他們又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是好，還是壞？
把畫細心卷好，收起來。
想起貓崽子還沒吃東西，把貓崽子放在床上，囑咐幾句，江影便出門打算去廚房看看。
他沒注意此刻林清影的身體幾乎是冰冷僵硬的。
被放在床上的林清影仍舊是驚訝不已。
林子歌這是什麼意思？
試探？亦或是和自己攤牌？
林清影已經大致明白，自己曾經的猜測並沒有錯，林子歌和自己一樣，是從現實世界，或者說另一個時空過來的。
林子歌也清楚劇情，他甚至知道自己穿越后影響了這個世界的劇情！
他到底是誰？從哪裡得知的這一切？
或者說，他也有一個系統，而且他的系統比自己的靠譜太多，所以才獲知了那麼多關於這個世界的情報？
他的目的是什麼？他想幹什麼？他把這幅畫送給江影，真的只是單純送給他嗎？
而且……江景澤和江影究竟是什麼關係？
若仔細想一下的話，江影經歷的事情，似乎多少都有著江景澤的影子。
惠王府，宋幼薇還有大哥林無絕親傳弟子的位置。
若沒有自己的出現，江影是否會成為江景澤？
林清影不敢再想，他發現自己重生后的這個原本應該熟悉的世界竟然變得如此陌生。
「不會的，我想得太多了。」林清影在腦海裡面否決自己的想法，怎麼會那麼巧合呢？
絕不會那麼巧合！
小怪物就是他的小怪物，怎麼會是江景澤那個大魔頭！
他和小怪物相依為命了那麼多年，難道還不知道小怪物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嗎？
他的小怪物善良，溫柔，那麼好的一個小怪物，絕對不是江景澤那混蛋！
而且江景澤性子古怪，一個朋友都沒有，他的小怪物可是有好幾個朋友的。
他絕不會是江景澤！
林清影掰著貓爪在心中數小怪物的好處，數完之後更是覺得自家小怪物比江景澤好了無數倍。
下了這個結論后，林清影明顯輕鬆了許多，他用爪子捂住腦袋，在腦海裡面斥責自己，絕對不能再多想了！
不久后江影帶著一些吃食回來了。
吃過飯，林清影趴在江影的懷抱裡面拚命撒嬌，蹭來蹭去。逗得江影不住地給他順毛，就連修鍊都丟到九霄雲外了。
這天晚上，林清影一晚上都沒有合眼。他不敢去想江景澤和他家小怪物的關係，只能想林子歌送這幅畫的意思。
或許這就是一個試探，林子歌對他的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