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坦誠、逃離
門派大比前一天,林家家主召集明日參加大比的親傳弟子前往御龍廣場。大清早江影就要出門，只是臨出門前很是擔憂地擼了一把貓崽子。自從那日從貓崽子莫名其妙昏迷吐血后，他便一直是這般萎靡不振的模樣。
「還是不舒服？」江影溫聲問道,手指在貓崽子下巴處揉了揉。
林清影趴在床上,眼皮都不想抬一下。
這幾日來,他每天都過得無比痛苦。
知道了小怪物就是江景澤后，林清影沒有一天能夠安睡，沒有一刻能夠平靜。
自從那日系統用林清影的聲音和林清影說話后，就再也沒有出過聲,林清影也很是默契地沒有再在腦海裡面問過系統。
那日聽到自己的聲音，一股涼意如同冰冷滑膩的毒蛇從腳跟蜿蜒到後背，林清影根本不敢去細想系統用這聲音和他說話，究竟有什麼意義。
江影又把他帶了回去。
他的身體早就習慣了小怪物的照顧,哪怕知道他就是自己的仇人,還是沒辦法遠離抗拒他。甚至在他內心深處,始終沒辦法把小怪物和江景澤劃上等號。
沒得到貓崽子的回應，江影心中的擔憂更甚,他也去問過林子歌，被告知貓崽子身體無恙,只是心情不佳罷了。這種回答讓他像個丈二和尚,根本摸不著頭腦。
之後他費盡心思去討好貓崽子，也沒能讓小毛糰子的心情好起來,整天還是苦著臉,死活不肯親近自己。
回想這段日子被冷落的情景,江影幽幽嘆道：「真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讓你開心。」
溫柔低沉的聲音，無奈落寞的語氣，有那麼一瞬間林清影的心被柔軟地刺了一下，酸酸的，澀澀的。他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扭頭去看江影，看看他的小怪物此刻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他忍住了。
他知道，無論最後他是否會如林子歌所說的那樣把江影引入凶島的烈焰池，他最終都會選擇離開江影。
多年的相依為命或許會讓他無法做出傷害江影的事，可林家對他來說又重於一切，昔日的仇怨也不可能說沒了就沒了。所以在確保林家不會有事後，他絕不會再留在江影身邊。
江影走了，大門被關上，如往常一般落下了鎖。
腳步聲越來越遠，直至消失，貓崽子終於扭頭朝大門看了一眼。
……
近百年來，青龍林家一直是玄門仙首，地位名聲都是其他玄門無法企及。在青龍林家之下，又有不少的玄門翹楚，和林家一樣家底豐厚，歷史悠久。
其中最為出名的自然是和青龍林家並列為四大玄門中的朱雀堂、玄武蕭家和縹緲靈宗。
近些年來，不少玄門新秀頻繁出現，有些只是曇花一現，卻也不乏逐漸發展壯大成為大宗者。
此次門派大比是三十年來各大門派間的第一次盛世，又有修為雖不濟，名聲卻響亮的林家家主林霄賢牽頭，在不顛山上舉行。只要是近些年叫得上名字的門派，紛紛帶著弟子前來，哪怕拿不到名次，也能露個臉，給弟子一場難能可貴的修行。
一時之間不顛山上人聲鼎沸，平日較為安靜的規戒峰上都住滿了人。
此次比賽主場在青龍峰，每個門派只能派出五名弟子參加首輪個人賽的角逐。前三日激烈的角逐后，形式逐漸明朗，前五名的人選也逐漸出來了。
青龍林家不負眾望，由泠月峰的趙小花拿到第一名，青龍峰江影第二名。縹緲靈宗的祝新玉惜敗江影，獲得第三名，當他從擂台上下去的時候，滿臉的戾氣，看著江影的眼神簡直恨不得要吃了他。
朱雀堂的梁城獲得第四名，第五名則是一個名不見經常的小門派弟子獲得。
首**比結束，由四大玄門之主宣布，第二輪的大比主場是華夏最南邊，妖魔鬼怪肆虐的凶島。
一時之間，眾人嘩然，不少沒拿到名次的各門派弟子在聽到這個消息后，比賽失利的鬱悶之情都立刻煙消雲散。
參加這次門派大比的雖然是各門派新晉弟子當中的佼佼者，可畢竟只是門派中輩分最低的弟子們，大多也只是剛剛踩著凝神御物的門檻而已，和那些修行了幾十年的修者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而凶島，卻是一個讓修者們聞風變色的地方。哪怕修行多年的修者也不敢貿然前去，這一次卻叫他們這些毛頭小子前去，怎麼想都是凶多吉少。
就連不少宗主都覺得這個決定太過託大，可進入前五名的其中有四名就是做出這個決定的四大門派的弟子。這幾位弟子都是人中龍鳳，假以時日必然能成大器。哪怕是四大玄門，也不可能他們門派的天才就此隕落。
就連他們自己的掌門都做出了這個決定，其餘人自然沒什麼好說的，只是不免就為那位第五名的門派捏了把汗。
小門小派的，好不容易培養出這麼一個天才，卻要被送去凶島那種可怕的地方，隨時有可能夭折。簡直是剛剛才被捧上天，就要隨時擔心著摔下來。
偏偏這個名為華清派人人都很是淡定，掌門和其他未入選的弟子都沒有露出任何擔憂之色，似乎並不擔心自家的天才隕落。
……
進入凶島的前天晚上，江影在聽過門主以及各峰主的教誨后回到了房間。翌日清晨便要起來趕往凶島，之後的三天三夜恐怕難得有休息的時間了，幾位峰主都很是體貼地讓他去好好休息一番。
回到房間，貓崽子還是怏怏不樂地躺在床上。江影走過去，把貓崽子抱起來，抬高到眼前，逼迫他面對著自己。
只是稍稍掃到了江影的那張臉，林清影立刻別過了頭，湛藍的眼眸沒有一絲光彩。
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麼樣去面對江影。
「你在生氣。」江影問道。
林清影不做聲，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生氣，他更不知道自己該生誰的氣。
漆黑的眼眸落上一層悲傷，在江影的記憶裡面，饅頭永遠是喜歡粘著他，總是在他身上蹭來蹭去的小毛糰子，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的饅頭會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
對他而言，饅頭並不是普通的存在。他是陪伴了他這麼多年的親人，更是他一直都喜歡著的人……
「哥哥。」唇輕啟，江影對著貓崽子吐出了心中的那兩個字。「你想起來了？」
林清影微微一愣，終於捨得抬眸看了一眼江影。
「是我錯了。」江影垂眸，在貓崽子面前像個做錯了事準備挨訓的孩童。
這又是哪出？
林清影很疑惑，難不成江影也知道了那些關於前世今生和《傲世魔君》這本書的事情，準備和自己攤牌了？
「我並不是有心傷害你，也從未想過要騙你，只是……」江影頓了頓，似乎是在猶疑要不要把一切說出來。片刻后，他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對手中的貓崽子道，「上次……上次那件事，哪怕你恨我，我也不後悔。」
上次哪件事？
林清影在腦海裡面搜尋，並沒有找到任何江影對不起自己的事情。除了最近變得特別愛調戲自己外，江影在變回了人身的他面前就一直像是個喜歡撒嬌，又特別害羞的少年。林清影相信哪怕江影就是江景澤，面對他心中白月光一般的哥哥時，也不會傷害他。
「還有……還有我的身份……我是魔族，我修鍊了魔道。」下定決心把一切說出來后，江影的表情輕鬆多了，「我沒有選擇，我天生就是魔族，等他們發現我的身份，一定會把我壓上斬仙台，我沒有辦法……」
越說，江影的聲音越低，絲毫沒有他平日里作為青龍峰首席親傳弟子的那股冷傲。
「就算生氣也不要不理我，我寧願你殺了我，也不想你這般對我。」
他不想欺騙哥哥，更不想傷害他，若不是情非得已，他絕不會選擇去修鍊什麼魔功。
可他是天生的魔族，他根本沒有選擇。
在江影的自白中，林清影再次猶疑了。
這個人真的是未來的魔尊江景澤？
上輩子的江景澤，光是這個名字便足以讓聽者聞風喪膽。而這輩子，變成了江影的他，和上輩子的他簡直相差太多。江景澤殺伐果斷，為人冷酷無情，毋庸置疑，這樣的人有能力走到魔族至尊的位置。
而江影，比起江景澤來更軟弱，更有人性。
除了因為自身的魔族血脈，被迫修鍊魔道，他並沒有做出江景澤所做的那些萬惡不赦的事情。
林清影也知道，系統的那句話並沒有錯。若他開口逼迫，江影絕不會做出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他不應該把那些他還未做的惡行強加在江影身上。
可是他真的能就這樣釋懷？
林清影自覺自己並不是一個大度的人，重生后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江景澤殺之而後快。此時仇人就在眼前，只要他想要報仇，眼下便有機會……
「哥哥。」江影低聲喚著林清影，他小心地把貓崽子摟進懷中。
就算哥哥知道了一切，他也沒有選擇從自己身邊離開，只是一直在生悶氣。江影相信，時間再長一些，哥哥一定能夠釋懷。他需要耐心，更多的耐心。
還有，他決不能再傷害哥哥了。
腦海裡面一團混亂的林清影張嘴狠狠地在江影的手臂上咬了一口。江影吃痛，但沒捨得放開懷中的貓崽子。林清影不想再呆在江影身邊，他覺得自己遲早要瘋掉，於是運動了靈力，掙脫江影的懷抱，一躍跳到地上。
「哥哥？」江影慌了，哥哥在抗拒自己。他從未這麼慌張過，急忙過去要抓住貓崽子。
林清影不想再呆在這個房間了，在得知小怪物就是江景澤的時候，他就應該離開，待在這裡只會讓他更加混亂。他運動靈氣，快步跑向大門口。
江影快步追上去，就在他要抓住貓崽子的時候，他手上的動作遲疑了。
腦海裡面一個聲音告訴他，他不能再傷害哥哥，不能強迫他！
就在他遲疑的這片刻，林清影已經跑出了江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