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純陽子廣發請柬
古老相傳,狐狸最為多情。這一種神奇的動物,更是為人世間留下了無數的傳說,痴情的狐,寡義的人,都是為人所津津樂道。那些千年修行,只為如人一般的過活一回,痴情苦,無情苦,一生只被情之一字所迷的,不就是這些被世人叫做「狐狸精」的小傢伙嗎?他們多愁善感,聰明無比,擁有接近於人的智慧——
小狐狸不知道這些傳說,它就知道那些對他很好的人被人殺了,那個救過他的人也死了,而娃子卻自始至終的沒有出現過,小狐狸帶著一點點近乎於不存在的希望,靜靜的守候在這一片焦土之上。
早上的天色剛剛明亮的時候,它那柔弱的身軀就開始在這裡巡視了起來,等待著一個奇迹的出現,就這樣一等就是一天,餓了,就在滿地的腐肉中撿一些新鮮的吃了,然後便繼續的等待著。它的毛皮暗淡了,那奪目的紫色也變的一塊黑,一塊灰,全然沒有了那種優雅,高貴的感覺。
這個充滿了純真的小狐狸不願意離開。
它所有的心思都在這一片土地上,顧不上梳理自己的皮毛,顧不上吃一些新鮮的食物……一連三天下來,它的身體也瘦了一大圈,眼中的神光也暗淡了一些。它依舊和往日一樣的在這裡走著。
可愛的小鼻子不住的在地上輕嗅,蹭了一鼻子的灰。突然,前面不遠的地方,地面突然動了一下,鬆軟的就好像是棉花一般,接著就從下面伸出了一隻手來,然後一個人影用有些笨拙的姿勢從裡面爬了出來。
一身扎扎的肌肉,黑紅色的皮膚光滑的如同陶瓷,上面粘了一些泥土,但依舊無法掩蓋那種本來的顏色,頭上也是泥土,他從原地爬起來以後,一臉茫然的看了一眼周圍……一片焦灼的土地,空氣中依舊有大火殘留下來的味道,天是藍的,卻充滿了一種蒼涼,他不由的張嘴,大叫……
但是,卻沒有什麼聲音。
所謂的大悲失聲,也正是如此,他此刻已經哭不出來了。不必要可以的做出冷漠,剋制的做出堅強,他的情人,都已經化為了焦炭,沒有人活著,他現在只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一個孤魂野鬼!
他就是娃子,部落中唯一的倖存者!
當晚巫公突然感知到事情有變以後,便利用了巫術偽裝,隱匿了他的生人氣息,將人埋在了地下,如此果然無人覺察,他也就逃過了一劫,但是所有的苦難,卻也都讓他一個人嘗了個夠。
死了,都死了,我為什麼還活著?
他不由的想到了那個晚上,巫公鄭重其事的對他說,要好好的活著,什麼都不要問,要給部落留下血脈,傳宗接代。他當時就感覺到了事情有一些不對,可是沒想到結果是這樣的!他頹然的跪在了地上,「噗通」的一聲,娃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哭過以後便是死一般的寂靜,他的聲音平靜了下來:「巫公,我一定會報仇的!」
仇恨已經深深的沉澱在了他的心中,娃子也將這一點仇恨小心的隱藏,銘記了起來。他的情緒變化非常的快,小狐狸看到他出來,兩眼放光,激動的跑過來的時候,娃子已經調整好了直接的心態,前後不過是幾個呼吸而已……
馬古力一直都對他說,作為一個優秀的獵人,一定要學會冷靜,冷靜,任何的情況下都不能被表象迷惑了眼睛。所以,他才能調整好自己的心態——
因為他是一個獵人,他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他可以保持自己的冷靜。哭一場,並不見得有什麼用處,抱住了小狐狸,娃子多少有些感動。小狐狸還沒有拋棄他,他也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他還是有伴兒的。
娃子嘶啞著聲音,有些傷感的說道:「小紫啊,現在就我們兩個了……小紫,你看,身上弄了那麼多的灰,鼻子上也是。以後,就讓咱們一起浪跡天涯吧,遲早有一天,我們要找到兇手,為部落里的人報仇的,你說對不對?」
小紫就是娃子給那隻小狐狸取的名字!它似乎聽懂了娃子的話,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就好像是寶石一般,閃爍著動人的光澤……伸出了粉紅色的舌頭,一股子粘糊糊,濕漉漉的溫熱就舔到了娃子的臉上,讓人不由的一陣溫暖。雖然那舌頭上還帶著一股子無法掩蓋的腥氣,但娃子卻沒有計較這個東西。
他搖搖頭,說道:「小紫,你是在開導我嗎?放心吧,小紫,該死的人已經死了,我也不會太過傷心的。既然是生活在叢林中的人,就應該學會去遵守叢林中的法則,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已經知道這個道理了,所以我不會太傷心的。小紫,你說,我們兩個要怎麼做呢?唉……」真的可以不傷心嗎?
情之一物,虛無縹緲,但卻也切實的存在著,怎麼是說放手就可以放手的?和小狐狸說了幾句話,娃子就怔怔的看著天空發起呆了。瓦藍瓦藍的天空沒有一片雲彩,這周圍也似乎變得無比的荒涼了起來。
一道山風卷著一個小漩渦卷了過來,和他的肌膚輕輕的一接觸,就滑開了。小狐狸似乎有些疲倦的靠在了娃子的懷裡,眨了幾下眼睛,就睡過去了。經歷了那驚魂的一夜,那般血腥的殺戮讓小狐狸無法踏實的睡覺,三天來它幾乎從未合眼,一閉上眼睛,似乎時間就回到了那修羅一般的世界中,它太累了,它需要一個讓它安然踏實的港灣。娃子的懷抱,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它的腹部輕輕的一鼓一鼓,鬆軟的皮毛輕柔而且溫暖,一下一下的在娃子的懷裡蹭著,娃子只是低頭看了看,多出了一些感動來。
未來的日子裡,他亦不會孤單。因為有小紫和他在一起,它的可愛,讓娃子的心裡好受多了,也重新又了一股暖呼呼的感覺,似乎這周圍的世界也不再是那麼的無情,冷漠,只會嘲笑奚落他,以他的痛苦為樂。
生活就好像是一面鏡子,你對著他笑的時候,他就會對著你笑,你對他哭的時候,他就會對著你哭。娃子不再絕望了,這一隻熟睡中的小狐狸我見猶憐,便好像是一位美麗的少女一般讓人遐想,娃子想著:「部落已經沒有了,巫公,爹,部落里的人都沒有了,我在這裡呆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失去了親人,再在這裡呆下去也頂多是多出幾分的懷念和傷心,生活還是要生活的,巫公要他好好的活著。大悲之後的娃子冷靜的有些嚇人,也可能是那情感的弦拉的太緊,竟然一下子被拉斷了。
做一輩子的野人,打獵,生活,一輩子平平淡淡,娃子還是一個少年人,不想這樣的平淡的度過一生。更何況他的心中還有那一縷無法消除的仇恨呢?思來想去,他做出了一個對於這些野人來說是一個非常瘋狂的決定——他要去中原,要走出大山,要學本事,然後報仇,然後……娃子自己也不知道報仇以後要做什麼了。
但就目前來說,這樣的一個目標顯然已經足夠了,他就這般的在地上盤坐,一想便是一個下午,一直到了太陽西沉的時候,才是回過了神來。通紅的陽光在他刀削一般的臉上度了一層霞光,猶如神祗。
黑紅色的皮膚,就好像被千錘萬擊的鋼鐵一般,已經純粹的可以反光了,下面隱蔽著的肌肉潛伏,老樹盤根,就好像是一條一條擰在一起的鋼筋一般,無可撼動。他整個人都充滿了一種力量,冷漠的感覺,娃子面無表情的看著一切日落風起,看著那燒紅了半邊天的火燒雲,還有那帶著紅霞的地面上依稀的焦灼。
突然的,娃子輕輕一笑,那寒冰一般冷漠的神情煙消雲散,低頭看了一眼小狐狸,小狐狸正睜開了朦朧的眼睛,毛茸茸的小腦袋可愛的在他的胸口蹭了幾下。娃子苦笑道:「小紫,你讓我怎麼說你呢……算了,看你的樣子一定也餓的厲害了,我們去弄些吃的吧……」
娃子抱起小狐狸,找了一片稍微乾淨的地方,隨即念頭一動,召喚出風蝕來,命道:「風蝕,你去抓兩隻野味來!」
風蝕敢不從命?於是立即化了一道陰風捲去,這些陰魂鬼魅普通人不通靈覺,是看不見的,但如老虎,狐狸,雞犬等這些禽獸,卻天生的可以看見這些東西,就見小狐狸好奇的眨著眼見,看那一道陰風遠去,還「嗚嗚」的叫了幾聲。
娃子道:「小紫,風蝕可是我養的第一個鬼丁,你也是第一次見吧?」用手輕輕的梳理著小狐狸身上的紫色純毛,娃子一邊和小狐狸說話。他修鍊的時候一般都是進山,並且風蝕也是新養不久,故此還沒有什麼人知道這些,知道的也就是巫公一個人而已。小狐狸又「嗚嗚」了幾聲,伸出舌頭在娃子的臉上一陣亂舔。
帶著一股子腥氣的溫熱讓娃子的臉上痒痒的不行,不由的就笑了起來,笑的臉部肌肉都牽的有些疼了。娃子不得不笑著抬起了小狐狸的前爪,把小狐狸給平舉了起來,無奈道:「好了小紫,別舔了,我都笑不動了……」
小紫的那一雙眼睛似乎會說話一般,滿是不甘心的亂轉,做出了一個很人性化的表情來,後退努力的想要登住地面,舌頭卻依舊不停的舔在了娃子的手上,娃子不得不把小紫給放了下來,手指在它的舌頭上撓了一下,說道:「聽話,別再鬧了,等風蝕回來以後,我給你弄好吃的,這樣成了吧?」
小紫這才愜意的直了四肢,用力抖抖身上已經滿是污垢的紫色長毛,上面的光澤都暗淡了,而且這麼臟,感覺並不是很舒服,有些幽怨的掃了娃子一眼,小紫乖巧的爬回了娃子的懷裡躺下來,一雙妙眼卻不停的看著娃子。
娃子卻喃喃的說道:「小紫,你說去了中原以後,我應該取一個什麼樣的名字呢?算了,還是等到了時候再說吧,現在擔心的也太早了,反正學那些中原人就一定不會弄錯了……」說話間,一道陰風捲來,讓人遍體生寒,接著「砰砰」兩聲,兩隻肥碩的野兔就掉到了地上,而陰風只是在娃子的身前卷了一下,便被他收回了骨牌之中。
這風蝕的動作倒是迅捷,沒有肉身的舒服,光那鬼體飛行之間,阻力弱小,速度自然是快的無法想象的,娃子抓起了兔子耳朵,開腸破肚,架起了火來,動作之間行雲流水,看起來寫意的如同是一幅山水一般。
橘紅色的火苗跳動,太陽沉下,西天上的火燒雲也沉寂了下來,這一點橘紅色的光芒逐漸的似乎成了天地間唯一的紅色,周圍群山茫茫,沉沉暗暗的,無窮無盡的黑暗都沉澱在了這群山之中,除了那一點火光,他們就被那猙獰的黑暗包圍了。
一滴一滴的油脂滑落,帶出一聲「嘶——」的響聲,讓人不由的有幾分沉醉,濃郁的肉香已經乘著風飛了出去。娃子將油脂甩了下去,然後就撕開肉條喂小狐狸,自己也乘機吃幾口,順眼看去,小狐狸的吃相倒是有些文靜,一條肉幾口就沒了。娃子又撕了一條給它,小狐狸的喉嚨里發出了輕輕的「嗡嗡」聲。
肉食性動物在吃東西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的發出這種警告,明示的聲音,娃子見的多了,也不意外。小狐狸自己都沒有辦法不發出這樣的聲音來,一人一狐吃了一個小肚滾圓,然後便偎依在一起,睡覺了。
等待著,新的一天到來的時候,他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昆崙山上,雲霧朦朧在半山腰上。蒼茫,雄勁,充滿了一種古樸氣息的昆崙山就在眼前。它就猶如一條蜿蜒的巨龍一般,橫貫在西北方,那種獨特的山色,讓人看上一眼就忘不掉,華夏民族的傳說,華夏民族的神山便在這裡。
昆崙山上的有道修真,乃是元始天尊一脈,自武王伐紂的封神之戰以後,便成了天下道門名副其實的領袖,執掌正道之牛耳,天下修真,無出於其右者。他門下的十二金仙,更是各自立下了道統,留下了傳人,香火鼎盛無比。雖然普賢,燃燈等人轉投了佛門,卻總也在這裡留下了一縷化身,幾分道統。
崑崙浩瀚,靈氣濃郁,乃是難得的修真聖地之所在。元始天尊的玉虛宮門下廣成子、赤精子、玉鼎真人、太乙真人、黃龍真人、文殊廣法天尊、普賢真人、慈航道人、靈寶**師、懼留孫、道行天尊、清虛道德真君。各自佔據了一條崑崙靈脈,開闢了道場,另外還有南極仙翁一脈,雲中子一脈,可以說是枝葉龐大,統領修**了。
就在廣成子一脈佔據的廣成道場上空,一青,一黃,一白三道寶光快如閃電奔雷,帶著聲聲尖嘯破空而來,瞬息的時間,便在道場外落了下來,在道場周圍,有仙陣護持,乃是廣成子親自擺出來的「琉璃陰陽陣」,而陣眼所在,更是以翻天印鎮壓,威力強大絕倫,金仙之下,破陣想都不用想了。
這三人,卻都是一身潔白的絲質道袍,英姿颯爽,那一身仙風道骨更是清奇無比,讓人見了都不得不羨慕那種資質。這三人,卻正是雲開來,段青峰,林海濤三人,他們當日得到了鴻鈞成道而留下的蒲團之後,便是乘夜回歸,因路途艱險,遇到了妖魔阻截,故此不得不學那普通凡人,隱匿了行蹤,這才用了三日時間,回到了廣成道場的,雲開來三人落下雲頭,隨即進入了陣中。
本門弟子,都通曉「琉璃陰陽陣」的出入之道,不多時便平安的轉出了陣來,便可以看到這裡的房舍聳立,那宏偉的道觀依山而建,秉承自然習氣,紅牆綠瓦,金碧輝煌,卻有一種淡然飄渺的感覺,此地在高山之上,雲生於腳下,就更是飄渺了……
此處卻果然是一個神仙所在,無為無求,一切淡然。只是如此仙境,對於這三人來說,從小就是日日看見,此刻已經淡的失去了欣賞的心情,快步的朝著山頂上最高端的廣成大殿走過,那裡供奉的,就是這一脈的祖師廣成子!
平坦光潔的石板方石鋪就的空地,亦可以稱呼為廣場,在中間有一個花圃,是圓形的,弄的如同是陰陽太極一般的圖案。門人弟子修身練功,一般也是在這個小小的廣場之上,也不看那雕樑畫棟,任身側白雲翻滾,仙氣濤濤,三人只是快步的行去,拾階而上,順著一條滿是苔蘚的羊腸小道,一路的上到了山頂。
期間路過了最下面的「離火宮」,以及山腰的「太極宮」,一個個的院落熱鬧非凡,卻不乏清凈,那些師兄弟見了三人,也都停下修行,微微見禮,然後才去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三人也沒有時間多多理會,也都是微微的還禮,一路就到了最上面的廣成宮。
廣成宮中住著的都是師門的長輩,而且還有廣成大殿,供奉著廣成子,以及元始天尊,故此乃是廣成道場的重中之重,可說是師門重地,不得輕易入內。三人停在了拱門之前,朝著守門的道童一個道禮,單手立掌道:「麻煩兩位童子了,弟子云開來,段青峰,林海濤有重要事情要面見掌門,還望通稟!」
那道童微微一笑,模樣有幾分天真,說道:「三位師兄稍等,我這就去和師父說來。」很客氣的讓三人等了一下,一個童子便跑進去通稟,不多時,那童子就出來了,說道:「三位師兄,師父有請。」
三人沖那童子一笑,行了道禮,便從那拱門進去,一路去了師父的房間,房內的陳設異常簡單,只有一個蒲團,以及一個書架,上面全是各種的道家典籍,而在正牆之上,則是一個古樸的「道」字,蒼勁有力。
一個面如冠玉的中年道人靜靜的坐在蒲團之上,雙目微合,偶爾射出一道駭人的寒光來,眼神之犀利,讓人駭然。
道人留著三寸髯須,慈眉善目,一身紫色道袍更是彰顯出他那種非同尋常的氣度來,飄渺出塵,有道全真,怕也就是如此了。這個人,卻就是廣成一脈如今的掌門人純陽子。他的眼睛微微一抬,問道:「你們三個去找千年的桃木樹心,這麼快就找到回來了?」純陽子心下狐疑,如此問了一句。
雲開來道:「師父。那千年的桃木樹心我們並未找到,不過卻無意中發現了一樣寶貝!師父您看,就是這個東西。我們三人合計了一下,感覺關係重大,就決定先將這個石蒲團送回師門,然後再去採集千年的桃木樹心……」
純陽子眼中神光一閃,暗中駭然,不由沉聲道:「果然有古怪!」本來他那一下並非是簡單的看,乃是一門挪移物品的法術,本來屢試不爽,卻想不到在這一個看似簡單的石頭蒲團上碰了釘子。
那一個石頭蒲團,竟然是紋絲不動!
道人修真,其中境界無非就是練氣化精,練精化神,煉神反虛,反虛之後,便是達到了真正的修真中人的境界,之後當可以御使法寶器物,做一個有道全真了,練氣者,當可以以氣驅物,騰轉如意,雖然不若那練精化神以後,念動物動的境界,卻也是相當的駭人,而這位純陽子,卻恰恰已經是練精化神一般的人物了。
三個弟子卻不知道這些,當下附和道:「師父英明!」
純陽子點點頭,說道:「這個石頭蒲團甚是古怪,看來當真是道祖留下的東西了。開來,青峰,海濤,你們且說說這一路上的經過!」三人不敢有絲毫隱瞞,將發現這個石頭蒲團的經過詳細說了一下。
純陽子又問道:「你們回來的時候遇到了麻煩?」
雲開來恭敬的說道:「師父放心,其實也並非是多大的麻煩,無非就是一些跳梁的小丑而已,攔路的那些妖魔,已經多數被我三人擊殺,除魔衛道了。師父,您老還有什麼吩咐嗎?」他很小心的問了一句。
純陽子擺擺手,說道:「你們且下去休息就是了。這些事情以後再說……」
將弟子大發了下去,純陽子卻是看著那個蒲團出神起來。如此以來,有了整個蒲團,廣成道場也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有了屬於自己門中的寶物了,那翻天印鎮壓「琉璃陰陽陣」的陣眼,不能輕易動用,如今有了這個蒲團,只要好好祭煉,早晚也是本門中的幸事,乃至於做一個昆崙山的牛耳也不為過。
問天下誰無野心?
這些修真似乎淡然,無心於權力爭奪,無心於錢財,但他們卻並非如表面上表現的這般。他們亦有屬於自己的**,昆崙山上,各個脈之間的明爭暗鬥也一直沒有聽過,誰都想壓對方一頭,誰也不會承認自己的祖師屈居人下。
如今在昆崙山上,南極仙翁和雲中子雖然有絕對的優勢,但這兩人卻都隱忍無比,而他們能在封神一戰中倖存,也多有這個原因。更加上門人弟子也是繼承了這一隱忍的特點,所以其他的各脈要鬧就鬧去,只要不打上自己門來,他們是絕對不會過問的。
是以,說此刻昆崙山風起雲湧,暗流如潮,亦不過分。
而唯一一個沒有真正意義上道統傳承的黃龍真人,門下也就是大貓小貓三兩隻,那的確可以算得上是異數了,這半個元始天尊門下,亦不知道是逍遙何處,神龍見首不見尾,純陽子思前想後,卻想不出如何來謀取最大的利益,他看著那蒲團一陣發愣。
「祖師如今身在地仙界中,我等自然應該謀求最大的氣運,道統道統,可是這個道統卻要如何謀求?乾脆的,我先煉化了這個石頭蒲團,慢慢參悟,一邊邀請天下正道前來觀禮,這樣一個法寶,也可以震懾一下這些心懷不軌的人,穩固我廣成一脈的地位!」他思前想後,也只是想到了這麼一個辦法。
次日一早。
廣成道場的大小弟子兩人一組,被分派了出去,帶著燙金的紅底請柬廣邀天下正道。赤精子、玉鼎真人、太乙真人、黃龍真人、文殊廣法天尊、普賢真人、慈航道人、靈寶**師、懼留孫、道行天尊、清虛道德真君這些人留下的道場,一個都沒有落下,同時邀請的,還有一些著名的散修。
赤精道場。
兩道寶光落下,然後便有兩個年輕的修真送上請柬,然後很客氣的轉身離去,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了許多名山大川之上,廣成道場如此竟然之舉,讓人有些頗為摸不著頭腦。赤精道場的掌門玉真人眯著眼睛,看著手中的請柬:
玉真人親啟。
落款是「純陽子」,他在那一封百多字的請柬上流連數眼,卻也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他皺著眉頭,喃喃道:「這個純陽子,卻是想幹什麼呢?財不露白,凡人都明白的道理,他會不明白?這麼好的寶貝啊,難道是……」藉此機會橫掃崑崙,一家獨大的想法在腦海里只是一閃,然後就讓他有些不敢想了。
他眯上了眼睛,細細的琢磨起純陽子具體的用意來……便在他想的入神之時,就聽的道童稟告道:「師父,外面來了一個道人,說是要見您!」
「哦?」
玉真人愣了一下,隨即說道:「那道人生的什麼模樣?」
童子道:「回師父,那道人身高八尺,穿著白色道袍,面如紅玉,發色漆黑,頭上還頂著一塊長紗,一直垂到地面,還有……恩,還有,他說自己是慈航道人門下,為的就是純陽子而來,希望與師父一見。」
這番裝扮,玉真人只是微微思索一下,便想到來人應該是慈航道場的掌門人基利子,著慈航道人當年被人度化成佛,卻留下一化身來傳播道門道統,但是這一門的服飾上卻是有些變化,一說就是明了。
玉真人道:「去,快快有請!」
對方亦如自己一般,乃是崑崙一脈的掌門,玉真人也不敢怠慢,便和童子一起出去,果然就見道場外有這般一個道人,一身白色道袍,頭頂白紗,腳下亦是一雙銀色靴子,看那面容,當真就是基利子,兩人曾經有過交往,故此都也認識對方,此時都是微微一笑,基利子唇紅如丹,聲音慈悲,說道:「玉真人,我是冒昧打攪了!」
玉真人風輕雲淡的一笑,手虛引一下,說道:「基利子道友客氣了,你我還是當年在崑崙六十年一次的玉虛宮廣法大會的時候見過一面,也算是緣分。道友能來我這裡,赤精道場也算是蓬蓽生輝,三生有幸了。」
「哈哈哈哈……」
基利子爽朗一笑,就朝前行去。
玉真人親自引路,兩人去了玉真人的房間內,玉真人又叫小童子取了一個蒲團,兩人便相對坐了下來。玉真人道:「童兒,你去煮些茶水來……道友,你來的可是時候啊,這可是上好的仙品,剛剛摘的茶葉。」
基利子道:「人說玉真人好茶,果然名不虛傳,這拿來待客的,莫非是那猴毛子?」猴毛子乃是仙品,茶葉的形狀如同猴子的長毛一般,根根如針,三十年才是一次開花,採摘起來卻更是不容易,也怪不得基利子驚訝。玉真人微微一笑,說道:「這個稍等片刻,童兒送上來不就清楚了嗎?」
基利子道:「說的也是!」
玉真人問道:「基利子道友這次來訪,莫非是有什麼事情?」
基利子一張手,手心中突然閃出一片金霞,隨即就顯出一份請柬來,卻是和玉真人收到的相差無幾,基利子道:「純陽子廣發請柬於我等,亦不知道是什麼目的,想來道友一定也是收到了請柬的,所以我覺著大家還是通通氣來的好。」
玉真人掃了一下那請柬,說道:「是極。方才我也在猜測純陽子用意,卻沒有一個所以然來,咱們通通氣,商量一下也不是不可。基利子道友,你認為這一次廣成道場會有怎麼樣的動作呢?」
「不好說啊!」基利子搖搖頭,嘆口氣,說道:「純陽子這一次大扯虎皮,言明了得到了鴻鈞道祖的成道前留下的法寶,乃是多大的一次機緣?只是這般的囂張,那些妖魔鬼怪怕是要接踵而來了,以後如何應付,倒是費解……」如此重寶,怎麼能不讓人眼紅?可卻讓人想不明白的,恰恰就是純陽子的態度了。
甚至於就在此刻,兩人都能想象出到時候群魔亂舞,天下大亂的場景來。兩人不由的都是默了下來,靜靜的思量起來,純陽子此次做法不僅反常,更是絲毫沒有道理,過了半晌的時間,亦無什麼結果,小童卻送上了茶水來。
玉真人道:「喝茶。」
兩隻精巧的淺綠色玉杯放在身前,細耳謙和,一團團的白霧裊裊升騰,茶水在玉杯中的顏色也分外的清冽,不用喝,光是一眼就可以看出其中的清冽來。基利子端起茶杯,輕輕的品了一口,入口的清香淡然化卻,轉為一種無法描述的甘美來,果然是好茶……他覺自己渾身都輕去了數兩,舌頭更是靈活,舒暢。「好茶。」不由的,基利子讚歎一聲!
玉真人心中竊喜,自己也品了一口,言道:「既然是好茶,便不要錯過了……咱們現在便只說茶,其餘事態,或者船到橋頭,自然也就明了了。現在想多想少,估計也沒有一個結果,道友認為呢?」
基利子贊同的點點頭,說道:「是非因果,不是你我可斷的。便是那神仙聖人,也不是一樣因果糾纏,不明所以?咱們只是一路小小修真,哪裡管得了如此多的事情?只要不毀了道統,讓地仙界中前輩不安,我等亦可以告慰祖師了!」
他一番感慨,也不由引的玉真人一陣唏噓。
封神之戰以後,鴻鈞以自身**力立天庭之界,獨立於世俗之外,專收留封神榜上榜之人,修鍊神仙道,而在此外,更是立地仙界,收留各路散修,有神仙妖魔,亦有不願上榜封神的人物,可說是魚龍混雜,卻也還了這世俗世界一個太平,當年的神仙橫行,移山倒海的時代已經遠去了。
如今世俗世界中,餘下的便是這些法力低微的修真中人,期盼有一天可以達成大道,上天入地。
且不說赤精道場這裡,兩位掌門不勝唏噓,在廣成道場之中,純陽子發下了閉關的消息,他在自己的練功房外布置了陣法,派了弟子看守之後,便去其中收服起那一個石頭蒲團來。就見他在房中盤坐,動作肅然,那個石蒲團就放在身前。
房間內光線暗淡,只有微弱的光芒照射,一切如同是混沌初開的時候一般,灰濛濛的,那色澤就好像晝夜交替時候一般,純陽子一臉的嚴肅,盤腿打坐,手心,腳心,眉心五心朝天,青佈道袍上散發出一股朦朦朧朧的青色光芒,一圈光籠罩著純陽子,讓他的整個人都多出了幾分聖潔來。
暗室,他一身朦朧。
一點點的光線凝聚,伴隨著若有若無,悠遠綿長的呼吸,青光也在明暗交替的變化著,在他吸氣的時候,全身的毛孔舒張,吸納靈氣,青光大亮,而在他呼氣的時候,吐出身體濁氣,青光暗淡,這個過程循環不休,吐納不止,純陽子空明靈台,逐漸忘我入靜,遁入靈台中的一念,則是空無。
周圍一切成空,渾渾噩噩,不可見聞。他整個人感覺自己如同被囚禁在了一個黑暗的空間中,而那個空間也似乎無窮無盡的一般,可他卻不見絲毫的慌張,入靜便是如此,靈台中便是如此,哪怕他一個念頭,就可以離開靈台。
修真之初,便是練氣,練氣,當采天地的精華修補自身,壯大魂魄,而修元神。練氣,聚氣,當一人可將自身之氣在周身集結,氣脈全身貫通如珠,並且外方攝物之時,便是大成,然則隨後,就可以將這些氣化為一身精華,是為練氣化精,對於一修真之人來說,這個過程可謂是漫長無比。
而純陽子此刻卻已經是一脈掌門,一身修行更是達到了將吸納之氣轉化為精華的境界,全身精氣充盈,是以此刻入靜,空蕩蕩的靈台中,也多出了一些遊絲般的氣息,便好像是香頭之上的裊裊青煙一般。
他一念動,全身皆動,那一縷青煙一般的氣息更是快速的在空蕩蕩的靈台之中遊動了起來,此刻純陽子的全身精力已經集中於那石頭蒲團之上,封閉了對外的五感,只留下一個念頭和那石頭蒲團周旋了起來。而那一縷青煙,卻是純陽子的一縷元神,以一身的精氣養出來的一絲元神。
那一絲元神嗖的一下,變的細長,一端留在了靈台之中,而另一端,卻是從眉心中沖了出來,直接連通到了石頭蒲團之上,石頭蒲團和純陽子,就被這一條元神化出的細線鏈接在了一起,突然的,一片轟然……
純陽子就感覺靈台中一陣顫抖,一股龐大的力量透過元神傳遞了進來,他想要收回自己的元神,卻已經做不到了,那一股力量越來越大,讓他的靈台到達了極限。原本似乎無窮無盡的靈台,根本就無法承受那一股毀滅性的力量,靈台中,到處都閃現出來了一種朦朦朧朧的黑色斑點,好不古怪。「哧」的一聲,純陽子更是一口血噴了出去,就此昏迷了。
暗室之中,純陽子的嘴角帶著几絲血跡,盤膝坐著不動,一縷青煙一般的元神有些焦急的在他的身邊游弋,卻是根本無法進入到那已經被石頭蒲團佔據了的靈台空間了,暗室中,空空如也,只有純陽子和他坐下的蒲團。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