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風光而嫁(1)
上官長青聽到慕奕的那個名字時,心跳的頻率就不正常了。
傭人管家要去開門請他進來,上官長青當即就喊住她,不要去給慕奕開門。
他這一聲吼叫,嚇到傭人,她很不明白,主人家為什麼這麼惶恐。
是的,他的表情是惶恐的。
盈袖恰好要下來沖奶粉給真真喝,就聽到上官長青這聲吼叫。
「怎麼了?」她問。
上官長青見她手上拿著一個小奶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沒什麼。你要衝奶粉了是嗎。熱水已經煮好了。」
盈袖坐到沙發去,就坐在他身邊。他看著她低著頭在沖泡奶粉,心軟成一片。他低聲說:「一想到明天你就要做我的新娘,總覺得,有點不太真實。」
她的劉海已經有一年沒有修剪了,蓋住了額頭,遮住了半邊眼。
上官長青心中一動,伸手替她捋到耳後。
盈袖微微一笑,「明天的婚禮過去后,就是夫妻了,我希望你能對我做到坦誠,心裡有什麼想法都要告訴我,不要欺騙我,也不能隱瞞我。」
他聽到夫妻這個字眼,心旌搖曳。待聽到最後那句話,他身板一僵。他的視線,落在客廳的反光玻璃窗外。外面下著雨,雨絲細細的。密密的。樓下大門外,佇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盈袖半晌聽不到他回話,抬頭一看,見他在發怔,眼睛直直地盯著窗戶。
她站了起來,好奇道:「我去看看外面有什麼東西,讓你這麼目不轉睛……」
上官長青一驚,回過神來,忽地握住她的手腕,聲線緊繃,故作淡然,「外面哪有什麼?」岔開話題。「今天工作了一整天,我……頸椎疼,肩膀也酸痛。」
盈袖折了回來,站在他身後,給他捏捏肩捶捶背。
上官長青垂著頭,感覺十分舒坦,他說:「你真好。」
盈袖不語。
正因為她太好,所以他很害怕失去。之前,她跟著慕奕去了天津,他是因為自己無力阻止,也沒有能力護住她。而現在不一樣了,他終於可以擁她入懷。
那天,她答應自己的求婚,他心裡的喜悅是言語也不能表達出的萬分之一。然後他們去看了外國人的日曆牌,然後將婚期定在九月七號。
據說,每月七號是外國人的幸運日,而明天,就是七號了。
上官長青有些忐忑,慕奕的到來是一個意外,殺得他一個措手不及。只願明天的七號,能給他點幸運的能量,讓他順利和盈袖完婚吧。
可,就算完婚又怎樣呢。他腦中又冒出一個問題來,像慕奕那樣的人。他大概不會管盈袖跟誰結婚,他只會將人帶走。
但,盈袖會跟他走嗎?她雖然已經放棄了他,但歸根到底,她還是愛著他的吧?
這一刻,他的心搖擺不定著。惶惶不安的。
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他忽然回頭,長臂摟過她的腰,將她抱到腿上,低頭吻她
「長青!」盈袖雙手抵著他的胸膛,蹙著眉說:「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
一顆熱切的心。宛如被冷水澆了個透心涼。
他記得,當然記得他答應過她什麼。那就是婚後不同房,她委婉地表明,她不接受曖昧的親熱。
她可以當他的妻,做他的親人、家人,而不是愛人。
想必,會有人說,這太矯情。
可她是真真正正地清高,她既然嫁給他,除了不能履行某個義務,妻子的體貼、溫順柔婉,她都能做到。
並且。她不會佔他的便宜。除了吃和住,她依靠著他。但名貴衣裳和飾品,包括她在音樂學院的學費,她都是自己掏腰包,表示不想占他的便宜。
上官長青很不悅,問:「為什麼?」
盈袖一本正經地說:「因為我不是個合格的妻子。」
「只要我是個合格的丈夫就夠了。」
想到這裡,上官長青摟著她的腰的手鬆開了,他低聲說:「抱歉。」
盈袖從他腿上起來,就聽到窗外好像有什麼人在喊叫,那聲音有點熟悉,她正要去看,上官長青就走到窗邊去。隨手拉上窗帘。
「可能是對面鄰居又吵架了,聲音很大。」他說。
「那喊聲,我怎麼覺得,像是國語?」
上官長青鎮定地說:「南洋的國人向來就少見,大晚上的,怎麼會有國人在外面大喊大叫?你去洗澡吧,洗完該早睡了,明天要早起。」
聽他這麼一說,盈袖也不再多說什麼,拿起奶瓶上樓去。
上官長青目送她上了樓梯,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見,他才鬆開攥著窗帘的手。
掌心有些許汗。
他恍惚地看著樓外大門,在夜色的掩蓋下,顯得模糊不清的身影。他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此舉的意義何在。
他為什麼要怕、要恐慌?
因為,他怕盈袖要跟慕奕走,留給他一個單人的婚禮。
他為什麼會有這種顧慮?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不如慕奕。
這兩年他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他一躍成為富裕名商。他肚子里有墨水,他是個和顧斐然一樣,有文化有涵養有學識的商人。起初,他也認為自己不差,足以匹配盈袖。他也覺得,自己跟那個慕奕相比,並不遜色於他。
慕奕權勢滔天又怎樣?他沒有墨水,沒有學識,他是個粗鄙的軍官。
上官長青自以為的優勢和自信心,在慕奕的突然到來,被一一擊潰。
他明明比他好的,不是嗎。他為什麼要畏懼他忌憚他?這裡是國外,慕奕的勢力再如何龐大,也不能如何。
所以,他忌憚的,畏懼的,不是慕奕的權勢,而是他本身。
顯然,他看起來比自己有魅力多了,那藐視八方的氣場,是他獨有的,沒有誰能模仿。
另外,上官長青清楚他在盈袖心中的地位……
甩開腦中紛亂的情緒,他收拾茶几上的文件,放到書房裡,然後去洗個澡睡覺。
而慕奕,他此時在大門之外。
方才那傭人回來了,告訴他,主人家不認得他。然後就鎖緊了門,離開了。
慕奕敏銳地覺察到有問題,那傭人前後的神色很不對勁。於是他更加肯定盈袖就在裡面,而那個跟她結婚的男人,不肯讓她見自己。
他在外面叫喊她的名字。
竭盡全力大聲叫喊,喊得他喉嚨嘶啞。也不見來人開門。
慕奕此刻恨不得有一個手榴彈在身邊,這樣他就把他們的圍牆炸了,然後闖進去。
他們的大門是金銅打造的,難以毀滅。圍牆也有二米五七那麼高,根本不能爬進去,而且他沒有帶任何工具在身。
天空中下著毛毛細雨,他的心情和天氣一樣糟糕,這讓他想起去年的冰涼秋夜,也是下雨的情景。
當時,他在屋外跪了整夜。而今晚,他在大門外蹲了整夜。
他在小區找了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停車道,在裡面等著黎明。
明天。等那些傭人上工的時候,他就闖進去,如果她們敢阻攔,他就見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看誰跟阻攔他!
他蹲在停車道里,在微涼的夜風中,睡了過去。
第二日,熾烈的陽光迫得他睜開了眼。
今天的天氣,好得異常。晴空水藍,艷陽高照,萬里無雲。
但。這不像是六點的清晨。
他心裡有個不祥的預感,懷錶摸出來一個,果然發現,此時已是八點!
「嘿,」一輛車子在邊上停下,一個帶著黑禮帽的洋人從車窗里探出頭來。驚訝地看著慕奕,說著英文,「你怎麼在這裡睡覺?快起開,我們要停車了!」
慕奕抬頭,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洋人的臉。而是他那輛布置得十分華麗的福特轎車。
中式的婚禮,是八人抬大紅花轎,新娘鳳冠霞帔,坐在其中。
而西式的婚禮,慕奕略有耳聞。
他們不坐人扛轎子,坐的是豪車,新娘一襲雪白婚紗,由司機送到大聖堂里,讓所有的親友和教眾見證那場神聖的婚禮。
是的,在西方人看來,結婚是一件很神聖也很浪漫美好的事情。
在東方,成親不過是傳宗接代為旨,雖隆重但古板。
所以,慕奕認得,這是一輛婚車,接送新娘的婚車。
「married?」他知道結婚這個單詞。
洋人點頭。
某個念頭越來越強烈,他沖了上去,抓住那洋人的衣領,「Whoisit?」
那洋人皺眉說了幾句鳥語,將他的手拿掉。
他語句長,語速快,他就聽不懂了,但他捕捉到「上官」這個姓氏。
婚車停下,兩個洋人從車裡出來,不搭理慕奕,徑直向那座別墅走去。
慕奕跟了上去。
今天,上官長青結婚,為了迎接來賓,所以大門是敞開的。
穿著整齊的傭人們立在門口的兩側接待客人。
慕奕穿著灰色襯衫黑色長褲,本是休閑的打扮,但因他身上有些污泥的印跡,顯得他有些邋裡邋遢。
「又是你!」傭人認得他,便攔住了他,「你進來幹什麼?快出去,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慕奕一個反手,將她制住。
「你、你要做什麼?」她驚恐地看著他。
慕奕本想抓這個女人,帶他去找盈袖。
其餘幾人圍了過來,就被慕奕一腳踹開。
就在這時,身穿白西裝的上官長青挽著一襲婚紗纖秀動人的盈袖款款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