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王者歸來
郵航半途會停歇,這麼停停走走,平常是十到十五天就到達國內。
可因為中途出了點兒事,拖慢了兩天才到天津機場。
慕奕暗暗心急。
而慕域老謀深算,早就有所防備。
儘管他父親慕志為不認同他的做法,認為慕奕必死無疑,謹慎地做好防備工作是多此一舉。
但慕域不敢掉以輕心,他始終覺得董氏和慕琪的反應不太對,心裡有個大膽的猜想,或許慕奕沒死呢?
因為不見他的屍骨,所以無從判斷他是否已經死去,畢竟人死要見屍。
為防萬一,慕域在很早之前,就派人到天津汽車站以及火車站盯梢。
只要慕奕一入境,行蹤就會被他們所掌握。
他們在各大車站盯梢,卻忘了慕奕會坐郵航。殊不知他在他們全神戒備的監探之下。便坐在飛機上,從他們的頭頂飛過。
可萬事總有頭,慕奕因為乘坐飛行工具,僥倖避過了查探。
然而在他下機,走在河西街的時候,便有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慕奕暗道一聲倒霉。
明明他穿得跟乞丐一樣落魄,而且穿著也頗為低調,怎麼還被逮到?
粗布馬褂,沾混著草根和泥土的黑長褲,土灰色的氈帽,帽沿壓得低低的,遮住了眉眼,只露出線條冷硬剛毅的下巴和薄厚適中的唇。
殊不知,越是低調的裝扮,越引人注意。
不過,好在圍堵他的,只是四個小嘍啰。
這四個人,慕奕並沒有放在眼裡,他的身手是出了名的好,就算沒有帶槍,他也能以少勝多。
低垂的帽沿下,他眼神銳利。
慕奕活動了下筋骨,朝他們勾了勾手。
他已經很久沒有打過架了,今天正好試試這一年來自己的身手是否退步。
但……他們沒有要跟他動手的打算。
四人對看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一致的想法。
華北的慕奕,軍界中誰人沒聽說過此人的威名?他還是少帥時,西南一戰就讓他名揚四海。
當西南被他收入囊中,成了華北的附屬地,他的名字已經成了各大軍閥最大的忌憚。
這四個人皆出身軍營,而且他們還是二房那邊的人,對慕奕更是忌憚得不行,今日膽敢跟他對戰,不過是因為仗著自己帶了槍的優勢。
慕奕看到他們的手摸向褲腰,心中震驚,沒想到二房的人想置他於死地!
明知道他還活著,卻還想要他死,簡直是膽大包天!
敢這麼做的,除了二房那個小他一歲的堂兄弟,就沒有誰了。
那個慕域,有著蛇吞象的可笑野心。
不再多想。慕奕趁著他們掏槍的間隙,長腿一掃,將距離最近的那個人撂倒,靈活的手一伸,奪過他的槍,有了武器在手,慕奕更是勝券在握。
想來,這些人心裡是怵他的,堂堂的五省司令,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被他們幾個制服?是以,他們掏槍的動作便慢了,等慕奕奪得先機,手上得到武器的時候,他們心中大駭!
那三人的子彈朝他發射過來,他便抓著那人的衣領,做人肉盾牌,於是他們的子彈都打進他的身體。
誤傷了同伴,使得他鮮血橫流,剩餘的那三個人頓時驚怕,不敢再輕易下手。
趁著這時,慕奕連環發射,三顆子彈精準無誤地在他們身前橫掃而過。只聽到「砰砰砰」三聲,那三人便痛苦地倒下了。
慕奕倒也沒有趕盡殺絕,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
他剛走出五步,忽聞身後一股風聲凌厲。他耳朵一動,一個矮身,躲過子彈的襲擊。而後他迅速轉身,一槍斃在企圖從地上爬起來的男人的額頭上。
「噗」的一聲,血漿四濺。
「一群沒用的小嘍啰!」慕奕冷嗤。
他慕域今日敢搞突襲,要是本事過硬,就一槍斃了他。要是他還活著,那麼就等著他來奪命吧。
海外那一年的勤苦生活磨去了他冷硬的稜角。讓他變得樸實無華,行走在街路上,他看起來不過就是個普通人,無甚特別之處。
而現在,他回到了屬於他的世界,這一刻,他鋒芒畢露,又成了那個冷酷無情。殺伐果決的將領。
將他們身上的槍支收納起來,往上空拋了拋,接住,揣入兜里,走人。
既然這四個人死了,那邊就會有所察覺……
***
今天是約定的遷居日。
這是好聽的說法,實際上就是被迫交出房契。
慕家世代為軍,不是經商的商人。除了這座歷史悠久,也經過多次修建改造的豪華大宅,便沒有什麼房地了,先前幾座大小不一的院子,都被二房佔了去。
慕剛的性子寬厚,且作為一家之主,既得到了大宅,也就不跟他們計較過多了。
一時的量讓,也滿足不了他們貪婪的心
慕剛去世,慕奕消失,他們便肖想這座大宅,還想要司令的位置。
如果這座大宅真被他們佔領,董氏便無處可去……當然,她也可以帶著女兒回娘家住。
只是,她太不甘心,司令府她住了三十多年。是她的家。所以叫她怎麼容忍,別人強勢地入駐她的家,還將正主的她趕出門去?
於是她叫來了弟弟董旭來鎮場。
董旭的身份確實有鎮場的資本,他與司令府不單隻是姻親關係,董家在上海的經濟地位舉足輕重,華北軍隊的軍餉大部分是董家贊助出資。
是以,在財閥董大老闆出現時,慕氏族長不得不賣他幾分顏面。
不過,顏面也已經賣完了,只能得罪人家。
「董先生,今天我們真的不能讓步,之前我們已經給過四個月的時間了。四個月過去了,慕奕還沒有回來,所以……只能讓慕志為繼任司令之位,既然做了司令,住進司令府便是理所當然的。我們不是故意要趕夫人離開。」族長面色為難,話語卻是理直氣壯。
董旭看向大姐。
董氏知道好話歹話都被族長說盡了,自己已無力反駁。
竇氏見狀,假惺惺地說:「大嫂,你完全不用擔心以後的生計問題。就算你搬出府了,咱們兩房還是一家人啊,你有什麼困難,直接跟我說,我還是會幫你的,咱們是妯娌嘛。」
一想到馬上要住進大宅了,竇氏就高興,這個當口就忍不住說幾句好話,哪怕她的熱臉貼的是董氏的冷屁股。
慕志為也是,假惺惺地安慰幾句,嘴角的笑控制不住地擴張,一臉得意。
慕琪氣急,終於忍不住,說道:「阿奕還活著,你們就迫不及待想取代他的位置,太過分了!等阿奕回來我看你們還敢……」
「小琪啊,你那個弟弟,可是一年不見了的。此外,我們還給了四個月的時間等等。結果呢,他都沒出現呀!」慕志為說著。痛心疾首的,「我知道你和大嫂心裡難受,不肯接受慕奕死的事實。但是事實就明擺在那兒啊,由不得大夥否認啊!」
董氏這下也不藏藏掖掖了,她語氣激烈,「阿奕沒死!他會回來的,前些天兒他還給我寫信了!」
董旭聽到這話,心裡吃驚。難道真如大姐所說,他那個外甥沒有死?既然如此,他今兒就竭盡全力,也要幫助大姐和外甥了。
他彈了彈西裝上沒有存在的灰塵,斟酌著開口:「老族長,夫人都說了,慕奕還活著。他既然活著,那麼總會有回來的那一天。如果你們此番強行趕人,入駐司令府,頂替司令的位置,等正主兒回來了,不知道要怎麼處理了。我記得我那個外甥啊,是個脾性不大好的……」
族長被他的話唬住了。是了,那個慕奕,可是個說一不二,說開槍就開槍的。
慕志為見族長這個表情。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他說:「大嫂是太想念慕奕了吧,以至於出現了幻覺,人都死了,怎麼會寫信來呢?呵呵,大嫂憂思過度了。」
他的弦外之音,便是在說董氏神經失常,瘋了。
竇氏抿嘴笑,夫唱婦隨。「小琪呀,你這個做女兒的,要照顧好大嫂啊。你看她都成了什麼樣子了,再這樣下去,就要住……」院字未吐出,董氏就按耐不住地沖了過來,一掌甩在她臉上,臉上火辣辣地疼。
「姆媽!」慕琪沒想到董氏就這麼上去打人了。始料未及,攔也攔不住。
自從她那一掌落下,竇氏便做出委屈的模樣,董旭霎時就明白過來了,他們是故意的!「大姐!」想要阻止也已經晚了。
「志為,她居然打我!」
慕志為將竇氏拉入懷裡,然後順著杆子往上爬,他指責著董氏。「我原先敬你為長嫂,不想太過為難你。沒想到你這樣囂張,那麼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二叔,我看囂張的是你們吧,若不是你們先出口辱罵我姆媽,她又怎會動手教訓人?」慕琪說。
「廢話不多說!」慕志為朝身後的親兵喝道,「現在就把東西搬進去!」
他的身後,是二三十個小兵,幾個人成群結隊的搬運傢具和木床。
「大嫂,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和小琪走投無路的。那些高檔名貴的傢具,我允許你拿去賣掉,換點生活費。」他一副高高在上,施捨的嘴臉。
「你們……你們敢搬進去,除非我死!」董氏站了出來,氣得胸口起伏不斷。她心中凄苦焦急。讓她想流淚。她的阿奕,明明還活著啊,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來救司令府出水火呢?
「賈副官,小周隊長,」慕琪扭頭朝身後的親信部隊說道,「今天,我們勢必捍衛司令府,不準外人踏入府門一步!」
賈平和小周整齊地應了聲。領著軍兵擋在府門的台階。
兩方對峙,勢如水火。
慕志為藐視著賈平,「賈副官,別忘了我現在才是司令,你要聽的,是我的調令!」
賈平道:「大帥只是代理司令,而我,只聽命於直屬司令!」
「哼,不知好歹的東西!」慕志為招手,「來人,給我闖進去!」
竇氏在一旁說風涼話,「大嫂,你識相的話,還是閃開點吧,乖乖讓大夥把東西搬進去,免得撞到你的老腰……」
賈平帶領弟兄們堅守陣線。「今天就算死,我們也不會讓你們踏進司令府!」
「找死!」慕志為身邊的一個親信副官扛著長槍,對準了賈平,準備扣動扳機
「砰!」
一聲槍響,那名扛長槍的副官倒了下去。
人群瞬間引起了慌亂。
慕志為看了眼脖子開出血花的得意助手突然中槍,抱住受驚的竇氏,他的脖子粗紅,大喊:「你他媽是誰。給我滾了出來!」
「能在二十米外精準地射中敵人的致命部位,除了我們司令,別無……他人!」賈平語速加快,顫抖的聲音里滿是喜悅。
小周驚喜地大聲叫道:「是司令!司令回了!」
「司令,司令回來了……」精銳部隊里所有的軍兵歡喜地口口相傳。
董氏喜極而泣,「阿奕,你終於回來了!」
慕志為見這狀況不太對,聽到他們的話。心裡又驚又疑,慕奕怎麼可能還活著?怎麼會!他不是已經死了嗎,丟到大海里?
可,那陣沉穩的,從容不紊的腳步聲,不可忽視的,在每個人的心頭響起。
搬運著傢具和扛著大麻袋的士兵們,不由自主地。紛紛讓開了路子。
那個久日不見的人,穿著一身英氣逼人,冷峻嚴肅的軍裝,踩著黑色嚴謹的軍靴,在中間的那條道路里上,從容不迫地走來。
小周眼眶發熱,抬手猛地擦過眼角的濕潤,掉頭奔進院子里。他動作很快,不一會兒,他就帶出一把太師椅,放在階梯上。
慕奕一步步踏上階梯,渾身散發強大的氣場,令人心折。當他旋身,在太師椅穩穩地落座時,他的親信部隊,個個流下了激奮的淚水,此時此刻,才是王者歸來!
「要闖進我司令府?」場面上噤若寒蟬,他坐在太師椅上,居高臨下地掃了眼台階下的眾人。
那眼神鋒利如刀,讓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