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番外：修成正果

沈凱恩是個什麼樣的人，慕琪很清楚。

他跟她一樣，在國外留學了好幾年，一身洋氣。開明，樂觀，瀟洒，浪漫……

慕琪之前在國外交過三個男朋友，他們個個都柔情蜜意，嘴巴會說出好聽漂亮的話哄人開心。

而沈凱恩無疑就是以上那樣的，是個很好的情人，可他絕不是一個很好的丈夫。

慕琪很清楚，她需要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做丈夫。

他應該是細心的，明事理的，他會照顧她，也有那個能力，支撐起整個家庭。

他不浪漫。但他有一顆溫暖的心。

他沒情調，但他對婚姻絕對忠誠。

他不英俊，但他不會沾花惹草，花天酒地。

慕琪一直在尋找這樣的一個男人，可她找了那麼多年，還是沒能找到。

她蹉跎青春，直到現今，還是單身一人。

姆媽再也不縱容她，開始逼婚了。

慕琪怎麼會不知道，姆媽中意沈凱恩？她昨天讓她在左太太的外甥和沈凱恩之間選擇一人，不過就是想逼她下定決心，和沈凱恩在一起。

說起來，沈凱恩追求她已經有三年了。

這三年就像純情又浪漫的愛情馬拉松，他很紳士，也很規矩，他偶爾會擁抱她，偶爾會拉她的手，其餘的肢體動作一概不做，所以她完全沒想到，有朝一天，他會把她拐到床上去。

發生了關係，讓慕琪不知所措。等冷靜下來后，她恍然想到什麼。沈凱恩如此迫切地要了她，說不準就是姆媽的主意？想到這，她心裡更加煩躁了。

其實，像沈凱恩這樣的男人，跟他談一場戀愛也不錯。

當然，也僅限於談戀愛，結婚是不可能的。

他一點也不符合她心目中的丈夫的要求。

……

跟他有了實質的關係后，他就經常到她公司門口等她，接她上下班。

面對同事們戲謔的目光，沈凱恩魅惑曖昧的眼神，慕琪躲避不及，向總經理請假一個禮拜。

她躲在家裡，閉門不出。

她卻忘了，沈凱恩也會找上門來，不僅在司令府里吃飯，而且還破天荒地留宿了。

飯桌上，只聽董氏說：「天都這麼黑了，夜路不好走。不如你今晚就留下，等明天再回去吧？」

沈凱恩笑意盈盈，「我聽伯母的。」

慕琪看他們心照不宣的樣子，只覺得心裡發毛，她求救地看向弟媳盈袖。

盈袖輕咳一聲，擱下筷子，不緊不慢地說道：「家裡還有兩個未出閣的姑娘，留外男在家裡過夜，似乎不太妥……「

在一旁默默吃飯，一邊給盈袖夾菜的慕奕聽到這話，也附和道：「盈袖說的對。」

這個家到底是慕奕做主，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他不讓沈凱恩留宿，沈凱恩就只能走人。

董氏瞪了他一眼，說：「咱們家裡，半年內就有人要出嫁，你知道嗎？」

慕奕一聽，頓時就懂了，他瞥了慕琪一眼，又看了看沈凱恩，淡淡地說：「隨您安排吧。」

「阿奕！」慕琪憤憤地看他。

她埋怨他不阻止姆媽。

慕奕裝作看不到她的眼神示意，給盈袖和女兒添菜。

姆媽鐵了心要她在這半年內嫁出去，他怎麼能干擾？況且，慕琪真的年紀不小了，再不嫁人，就真的要熬到人老珠黃了。

眼下，好不容易有個品貌都出色的男人，對她如此『死心塌地』，她就該嫁了。

其實，這些道理慕琪都懂，只是她總感覺胸口悶得慌。

她驀然想起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

在很早很早之前，他們就見過面的。

一個是上海警局局長家的公子。一個是天津司令府的千金。身在同一個名流圈子裡，各式各樣的聚會參加過不少，碰面的機會也就多了。

他果真如傳聞中的那樣風流倜儻，氣度翩翩。那時，慕琪沒有對他產生任何想法。

沈凱恩也是，當時他也沒有注意過慕琪，他心裡藏著另一個人。

真正意義上的相識，大概是在五年前。盈袖攜真真遠赴南洋，慕奕隨後追尋的那一年。

河西公園裡，他很閑情地斜躺在長椅上看夕陽西下，嘴上咬著一根狗尾巴草。

暖色的霞光打在他的半邊臉上，讓他看起來有幾分迷離的寂寥。

慕琪拖著高跟鞋，在他身邊落座。

她今天有點倒霉，先是被公司里的一個競爭對手，奪去了出行德國的機會。後來出了公司大門。就遭到搶劫。她的手包被搶了，還有脖子上耳朵上的純金飾品……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在長椅坐下。長椅上半躺著的人，她是認識的。

「沈公子，不介意我坐這裡吧？」

環顧四周，公園裡的幾隻長椅，都坐滿了人，只有沈凱恩還有座位。

沈凱恩看見她，有點意想不到。「慕大小姐？」

慕琪以為他不認識自己，不由自我介紹，「我叫慕琪，王字旁的琪。」

「原來是王字旁，」沈凱恩恍然，摩挲下巴，「我以為是圍棋的棋。」

慕琪矜貴地微笑。

沈凱恩說：「之前聽說過你，但沒怎麼接觸。所以不知道。哦，對了，我忘了自我介紹一下……」

他話還沒說完，慕琪就笑著說：「我也知道你，上海的沈公子，久仰久仰！」

她順便做出了雙手抱拳的『江湖』姿勢。

沈凱恩笑，原來這位慕家大小姐私底下是這樣的性格。之前他遠遠見到她，第一印象就是，慕琪儀錶大方，高不可攀，她就像董氏一樣，具有一種雍容華貴的氣場。

「我看慕小姐好像有點不開心？」沈凱恩問。

「沒有……」慕琪跟他不熟，沒想要跟他倒苦水，吐心事。

他長了一張巧嘴，「女人呢，有什麼煩心事就應該說出來。憋著對自己也不好。事情說出來了，心裡就輕鬆了，同時，容貌看著就變得越來越漂亮了，皮膚也越來越好了，越看越年輕了。」

慕琪失笑，「都是些瑣碎的小事，實在沒什麼好說的。還有，你一個大男人，也太八婆了點，還想聽女人說心事？」

沈凱恩勾唇一笑，「我只是不想看到美麗的女士臉上掛著憂愁。」

慕琪摸了摸臉，眼兒彎彎的，「好吧，我就跟你說說我今天遇到的糟心事。」

聽完她的遭遇，看著她自嘲又無奈的笑，沈凱恩心中一動，忽然問：「慕小姐，你今年幾歲了？」

「你不知道，女人的年齡是不能輕易問出口的嗎？」

沈凱恩眼中波光瀲灧，看著她，笑而不語。

他知道，她的年歲要比他大一些。

可這又何妨？

這阻擋不了，他對她感興趣。想要了解她的心。

從某句話說出口的時候，便成了情不自禁。

***

話說，沈凱恩那天接到董氏的威脅電話，表示壓力巨大。

未來丈母娘說，「如果你不能在這半年內，把小琪娶回家，我現在就要把她嫁給左太太的外甥了。」

董氏不忍心逼婚，不願意做逼迫女兒的惡人。但是。她又為慕琪的婚事操碎了心。

於是，她直接把這個艱巨的任務推給沈凱恩。

沈凱恩自個兒也是琢磨了許久，最後，他決定改變戰略，切換猛烈的進擊攻勢。

他一出手，就把人家給睡了。

睡了之後，就該再接再厲，進入下一個環節。

今晚，沈凱恩留宿司令府。

慕琪洗完澡后就窩在床上，抱著被子，心神不寧的。

「咚咚，」房門忽然被人敲響。

慕琪眉心一跳，沒敢去開門，她生怕是沈凱恩夜闖閨房。

所以，她揚聲問道：「是誰？」

「小姐，是我。」那是她院子里的丫頭。小蝶。

她暗裡鬆了口氣，打開了門。

誰知，門一打開，映入眼帘的，是兩個人……

小蝶和沈凱恩。

慕琪神色一冷，小蝶忙垂下眼帘，不敢看她，喏喏地說了句：「大小姐對不起」。

然後她轉身跑了。

「你給我回來！」

她跨出門檻。要去追人，胳膊就被人握住，旋即她腰間一緊，被沈凱恩帶進了室內，「嘭」地一聲，房門反手關上。

「你又要幹什麼？」慕琪怒極，冷笑著說，「沈公子夠風流的。尋歡也尋到女方家裡來了。真是放肆！」

沈凱恩忽然鬆開她的手，慢慢地彎腰，單膝下跪。

這個舉動，慕琪不會不知道這代表什麼。

「你……」她心裡陡然緊張起來,錯愕地看著他。

沈凱恩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個物件，是一個寶藍色的、方形的精美禮盒。

打開了盒蓋，一枚三克拉的粉色鑽戒赫然闖入慕琪的視線，那光芒太耀眼，讓她不能直視。

她轉身就要走。

沈凱恩在身後叫住她。「嫁給我，慕琪。」

這句話宛如一個魔咒，讓她生生地止住腳步，無法前行。

「回過頭來，看我。」他語氣輕柔，飽含深情。

慕琪鬼使神差地，回過身去。

沈凱恩繼續誘哄，「伸出手來，戴上戒指。」

她差點就要伸出手指了！

戒指這兩個字，驚醒了她。

「我說過，我們不可能。」

「你知不知道，越是不可能的，就越有可能？」沈凱恩笑著反駁，「就像慕奕和盈袖，他們是這個世上最不可匹配的一對，但他們還是修成正果了。」

盈袖的名字從他口中念出。慕琪瞬間捕捉到一直以來，纏繞在心口不能釋懷的根源……

「沈凱恩，我記得你之前喜歡的是盈袖，心裡也裝著她。為什麼現在，你卻想跟我結婚？」她嚴肅地問。

沈凱恩笑了，「所以，你以為，我是為了忘記舊情。而移情於你？」

「難道不是？」

「那麼你認為，我需要用三年的時間來移情嗎？」

慕琪蹙眉，她不太懂他說的意思。

沈凱恩見她怔怔出神，有點無奈，「我承認我曾經喜歡過盈袖，但每個人的青春歲月里，總有一段無疾而終的情，我與她，從來就沒有開始，也就沒有結束……你不用擔心，我還對她舊情難忘。」

看她還是沒反應，他挫敗地垮下肩膀，「你就不能表現出半點被人求婚的反應嗎？」

慕琪走近他，一步一步。

沈凱恩心中欣喜，她終於答應他的求婚了！

不想，她在他面前站定。雙眼直視著他，「你之所以向我求婚，是為那天的事負責？」

饒是足夠溫柔，耐心一等一的沈凱恩，也受不了她一個個問題的追問。

「我在向你求婚，而不是接受犯人一般的審問，Ok？」他拉過她的手，拿出戒指就要套上她的芊芊細指

「等等。」慕琪手一縮，避開他的觸碰，「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因為那天……才對我負責？」

「不。」沈凱恩搖頭，「你要知道，我等了你三年，現在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是的，這個傳聞風流不羈的男人，守著她。追求著她整整三年，這樣的毅力，還不足以證明，他對她是真心的嗎？

沈凱恩見到她唇角劃開一抹笑，霎時心花怒放。

她沒再抗拒，伸著手遞到他面前。

沈凱恩一把握住，取出粉鑽戒親自為她戴上。

***

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會有今天。那一瞬間的心動。便定下了白頭偕老的盟約。

曾經，他愛而不得，在岔道口止步不前，以為前方的情路，是山窮水盡的絕境。

不成想，一轉頭，就看見了人生中的另一道優美的風景。

「我路過世界，路過風景。幸好，沒有錯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