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狐之語(二十五)
男人身著一身銀甲,俊美的臉上帶著還未散去的肅殺之意,穿過潔白的拱形廊門,腳步聲刻意放輕,近乎無聲地穿過層層白紗制的帷幕。
房間中的落地鍾早已停止擺動,想必是那總是賴在軟被中的少年受不了那準點報時的吵鬧。
日頭懸吊,陽光斜灑。
男人走到大床前,想到睡在裡面嬌寵的寶貝,仔細收斂了周身氣勢緩和下眉眼。瞥了一眼床前反射著光彩的落地鏡,覺得沒問題后,這才小心翼翼地掀開遮擋住陽光的暗色簾帳,唯恐吵到那沉睡著的人。
然而在陽光透入的一剎那,生養地嬌氣無比的少年便隆起眉心,不滿地輕哼一聲。那一聲輕哼如幼貓的爪子把男人心臟都撓酥了三分,看著少年翻了個身,背著陽光,胸前的軟被小小起伏著,呼吸輕淺。
知道他是又睡過去了,男人想了想,鬆開拉著簾帳的那隻手,整張床又陷入深眠的黑暗中。
男人湛藍色的眼睛在黑暗中貪婪地注視著近在咫尺的少年,英俊的皮相下藏著滿是暗欲的心臟。
——很快這個人便會是他的,那舔一口便會泛起紅暈的皮膚是他的,那張惑人的小臉也是他的,全身每一個部位都是他的……
熊孩子是個閑不住的性子,王宮靠山而建,雖然在邊界有禁衛軍把守,但整座山都是他的遊樂場。
今天爬樹上掏鳥蛋,明天下溪里摸魚。束星還偷了廚房幾罐兒調味料藏後山里,偶爾點個篝火烤個肉。反正他的好父王和哥哥把他關這裡也沒多少人認識他,小心點兒跑出去他們也不會知道。
束星早上才在山上玩累了,一醒來便看見一道人影立在自己床邊,眼神如鬼魅般,嚇得差點叫出聲。雖然最後把那拖長的音調憋在了嗓子,但心臟卻還在飛速跳動。
【哇啊!嚇死了!他站我旁邊多久了?】
【兩小時吧。】
【你怎麼不告訴我!】
兩小時足夠做很多事情了,比如說把這漂亮的少年綁起來好好疼愛一番,然而束星表示這位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不如說這整個人束星都不喜歡。
男人一看把人嚇著了,轉身把兩邊的床簾掛起來,讓陽光透進。突如其來的陽光灑在那少年身上,襯得他白皙的皮膚越發顯得蒼白。
束星趁著男人還沒轉過身,趕緊把藏枕頭下面的彈弓往床底下扔。作為一個敬業的演員,他得保持自己人設不是。
男人在床邊坐下,那陷下去的一塊讓束星的身子往那個方向傾了一下,男人便順勢接住他,把那嬌嫩的身軀整個摟進自己懷裡。
男人的動作霸道又強勢,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的胸甲把少年的白皙肌膚碰出了紅印,束星也不敢在他剛回來時推開他,皺皺眉也就任由他抱著了。
「想我沒?」男人笑著低頭看著乖乖待在自己懷裡的束星,與少年相同的藍色眸子下是掩藏不住的佔有慾,象徵著皇室的金髮在陽光下泛著漂亮的光澤。
這是帝國的二殿下,驍勇善戰,劍尖指向之處無不俯首。
束星垂下眼,昧著良心回答了個「想」。若是回答沒如他意,還不知道又要鬧成什麼樣,上次這男人在他嘴角那兒啃的一口疼得他一天都沒吃下飯,餓死他了。
自然看出少年沒走心,只是隨意敷衍,帝國的二殿下也不追究。
很快這整個人都會是他的,到時候就算這漂亮的人兒再怎麼求饒也沒用了。
——他會一點點享用他的戰利品。
束星不喜歡他,帝國的二殿下是個相當有野心的人。好在自己名義上的父親還相當年輕,暫時不用擔心自身的安全問題。
然而束星可沒忘記自己和系統做了什麼約定,雖然二殿下是很瘋沒錯啦,但是要他幫著一起毀滅世界恐怕不太現實。
男人在他手心裡塞了一把亮晶晶的寶石匕首,刀把兒上是打磨圓潤的藍色寶石,像是少年的眼睛。
他看著少年的表情,期望能看到小孩兒雀躍的神情。
然而束星更希望他能給自己帶點兒吃的回來,像大殿下,總是那麼懂他,每回出宮都帶土特產回來。
系統形容他,說他像是餓死鬼投胎。
軍隊凱旋的號角聲忽然在遠方響起,埋在男人胸口處的艷麗的小臉臉色一變。帝國的二殿下遙望一眼窗外大殿的位置,皺皺眉,卻還是站起身。
男人在束星那嬌艷的唇瓣上咬了一口,滿意地看了一眼留下的痕迹。
「等我回來。」
終於打發走這煞星,注視著那銀亮的鎧甲消失在轉角,束星揣著男人剛剛送他的寶石匕首跳下床,光著腳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王宮裡大約是要變天了。
高聳的方尖塔出現在視線中,緊接著是莊嚴的神殿,巨大的殿門前,聖鍾靜止著一動不動。
在王宮書庫中角落已積灰的地方,有著幾本書講著大陸曾經的過往,那是已成為傳說的故事。
曾經魔族與人族共同生活在大陸,魔族生來力量強大,嗜血好戰,背後一對蝙翼更是賜予了他們翱翔天際的能力。
人族與魔族,就像被關在同一個籠子的倉鼠與蛇,那段時光對於人族來說是相當慘烈的。無法與之匹敵,只能雙膝匍匐在地請求父神的憐憫。
於是父神降下神諭,頃刻間一半的大地塌陷,所有魔族被封印到那貧瘠之地作為懲罰——書中稱之為魔界。
然而時光變遷,這些陳年舊事到底是被封存成為傳說。束星卻把那些書收了起來,放在寢宮。
沒有人知道這座神殿存在了多久,王宮中老一輩在神殿侍奉的僕人都說在王國存在之初,神殿便佇立在這裡。
束星一路未停,幾乎是撞上那神殿古樸的大門,門「吱呀」一聲開了道空隙。然而這門太重,束星站立不穩撲倒在地面上。
少年只穿了一件白紗制的睡袍,兩條纖細的腿暴丨露在外,白凈的腳底沾上了灰。此刻那圓潤的膝蓋磕在階梯處,瞬間通紅一片。
餘光瞥見反射著銀光的門把手,在它的邊緣處,層層繁複的花紋中有個與常春藤背景融為一體的圖案。
——他似乎在哪裡見過。
然而只是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絲毫沒在意膝蓋正在隱隱作痛,咬牙爬起來。兩隻纖細的手緊緊按在那雕篆著常青藤的門面,腳掌蹬在地上使勁,珍珠般圓潤的指甲因為用力而泛白。
高大的門被緩緩推開,陽光霎時進入,連空氣間的微塵也清晰可見。
偌大的神殿空曠寂靜,除了禮拜時偶爾會有人來,其他時間沒有人會到這裡來。
父神同魔族一起被遺忘在時間的長河。
束星仰起頭,注視著神殿中央高聳的神像。大理石的雕像保存完好,工匠的非凡技藝讓神像栩栩如生。長袍上的花紋,靴子上的寶石,每一寸都如同真實一般。
讓人動容的是那俊美的容貌,如同最精緻的藝術品般完美無缺,他就那麼注視著前方的虛無,如遠山的眉眼間帶著寧靜之意。
這神賊帥,帥到爆炸。第一次見到這神像時束星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