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貴女
謝凌雲以為爹爹會一同前往。然而爹爹卻笑稱他要面聖,不能陪他們一起,還不忘囑咐代他向大舅哥問好。
薛氏只點了點頭,稟明婆婆,次日便帶著兒女乘馬車回娘家。
謝凌雲記得小時候,舅舅曾送了她小弓箭和小馬駒,阿娘也說過舅舅在朝為官,好武。她原想舅舅是武將,不想卻是苑馬寺卿。
薛氏給他們幾個簡單說了一下娘家的情形,以及要注意的事項,末了又強調:「你們外祖父外祖母過世的早,我可以說是哥哥嫂嫂帶大的。你們見了舅舅舅母,一定要恭敬。」
謝凌雲和謝蕙齊聲稱是。謝凌雲倒還罷了,謝蕙尤為緊張。這是她進京以來第一回出門做客,要拜訪的還是她名義上的舅舅。
薛氏瞧她一眼,微微一笑:「不用緊張,你舅舅舅母都是再和善不過的人。」
謝蕙點一點頭,長長地舒了口氣。
在薛氏等人的期盼中,馬車終於到了薛家門外。一看到早已等候多時的薛裕夫婦,薛氏就紅了眼眶,命兒女上前廝見。
親人多年未見,自有一番衷腸要訴。好半晌,舅母馬氏才拉過謝凌雲,笑道:「這是阿芸吧,方才只顧著跟你娘說話,也沒顧到你。你很像你娘。」說著褪下腕上手鐲,給外甥女帶上。
謝凌雲道了謝,笑道:「常聽阿娘提起舅母,舅母真好看。」她這話發自肺腑,說的異常誠懇。
舅母馬氏身形高挑,眉目英氣,有種生機勃勃的美,她很喜歡。
「哎呦呦……」馬氏笑道,「阿芸這話說的,舅母老了,不好看了。」
謝凌雲搖頭,聽阿娘說過,舅母已有四十多歲,可是發如鴉羽,也看不見一條皺紋:「舅母不老。」
薛氏推了推僵硬地站在一旁的謝蕙,對嫂嫂道:「嫂嫂,這是蕙兒。」
馬氏愣了一愣,旋即笑道:「是蕙兒啊。」她拔下頭上的簪子,插入謝蕙發間,略微端詳,「也是個好孩子。」
謝蕙忙道:「謝謝舅母。」她心裡清楚,她跟阿芸是不一樣的。她不能像阿芸那樣極為自然地與馬氏相處,就安安靜靜地聽薛氏母女與馬氏他們說話。
謝凌雲也坐在阿娘身邊,在阿娘和舅母說到動情處落淚時,遞上帕子,轉移一下話題。
這個她尤為擅長,七拐八拐就能把話題給帶偏,逗得阿娘和舅母展顏而笑。
謝蕙不是不羨慕的。說來也怪,明明阿芸看著獃獃的,可是她莫名其妙、天馬行空的插話,竟會讓那姑嫂倆轉悲為喜。如果換成自己,即便是說出同樣的話,因為身份有別,也是不一樣的吧?
這天他們在薛府待了很久,直到申時左右,謝律親自登門來接他們。
謝律與薛裕只打了照面,寒暄數句,便攜妻小離去。
爹爹來接他們,謝凌雲很高興。途中,她看爹爹滿面紅光,眉眼間的喜氣遮都遮不住,忍不住笑問:「爹爹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是有什麼喜事嗎?」
謝律捻須一笑,輕聲道:「也不算什麼大喜事。今日進宮面聖,皇上將為父的官職,小小調動了一下。」
謝凌雲「哦」了一聲,點一點頭,心說你的神情可不是這麼說的,肯定不是小小調動這麼簡單。
「爹爹陞官了?」
「嗯,皇上任命我為鴻臚少卿,正式的文書這幾日就該下來了。」謝律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淡然一些。
謝凌雲默默算了算,從縣令到鴻臚少卿,這調動可不算小了。不過當官嘛,都差不多,爹爹應該很高興。她笑道:「那就恭喜爹爹了。」
謝律嘆道:「為父非死不足以報聖恩。」
他這話倒沒有半分虛假,先帝說他的才能只堪為綏陽令。如若不是今上顧念跟他幼年的情分,他恐怕要老死綏陽。想到今上誇他「在外多年,勤勤懇懇,不忘本心,且政績斐然。此等人才,不可埋沒」時,他熱血澎湃,恨不能肝腦塗地效忠今上。
雖說鴻臚少卿官職不高,可這畢竟是皇上的一片心意。今上無視先帝當年的戲言,召他回京,這份恩德,他銘記於心。
謝律升遷,謝家上下都極為高興。忠靖侯將小兒子叫進書房,好好勉勵一番,告誡他要踏踏實實,認真做事。謝律滿口應下,正式入職后,早出晚歸,異常勤勉。
謝凌雲不免遺憾,回京后,想見爹爹沒以前容易了。當然,不止是爹爹忙,她們姐妹也沒閑著。這些天,她們不停地見客、認親。唉,她們家親戚可真不少。
拿著新收到的帖子,謝凌雲問母親:「阿娘,豫章長公主跟咱們不是親戚吧?她怎麼也給我遞帖子?還說要辦詩會……」——她跟著寧夫子學了幾年,有基本的詩詞鑒賞能力,但作詩對她來說,難度有點大。
薛氏笑笑:「公主金枝玉葉,豈是咱們能高攀上的?我聽說豫章長公主豁達隨性,又好風雅。她之前常常宴請賓客,吟詩作賦。她是女子,不好宴請男賓,每回請的都是京中貴女。這次給你們下帖子,那是把你們姐妹也算上了。」
不止是阿芸,忠靖侯府未出閣的四個姑娘都收到了帖子。
貴女這個身份讓謝凌雲不大自在。在綏陽時,她還是陳清口中「縣令的女兒」,現在竟變成了侯門貴女?
不過,她的確想見識一下貴女們的詩會。她也想見見公主娘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天上的仙女一樣。
她一打聽,原來豫章長公主是今上的親妹妹,算是文壇風流人物。她不作詩,卻極愛辦詩會。之前國喪,她閉門不出。如今新皇登基數月,也已大赦天下。豫章長公主就再一次給京中貴女下了帖子。
謝家姐妹反應不一。謝芷對此已習以為常,淡然應對。謝蕙則苦讀詩詞,認真準備。謝萱暗暗思忖,定要一鳴驚人。而謝凌雲數著日子,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