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龍禁尉
賈史氏這次是真的病倒了。
賴嬤嬤一家是她從娘家帶到了賈家的,賴嬤嬤從小服侍著她,後來又趕在她出閣前配了人,作為陪房一同來到了榮國府,可以說是忠心耿耿的。她在榮國府里幾十年了,從最初不受公婆待見的新婦,到如今的賈家寶塔尖兒,賴家人功勞不小。
賈赦一言不發就給賣了,賈史氏覺得,這已經不是賣奴才的事情了,只是明晃晃打她的臉!
「我知道他一直怨我偏心政兒一家。可你們想想,他是老大,這爵位已經是他繼承了,往後我死了分家,他也是要拿大頭兒的!都是我兒子,我心疼些政兒,又有什麼呢?只是沒想到他這麼恨著我啊!」
賈史氏對著前來探病的侄子哭訴了一番。
史家的兄弟三人之中,保齡侯史鼒與賈史氏關係最是親近,聞言連忙安慰道:「想來表兄一時糊塗,回頭,我們去說他。姑母萬不要氣惱傷心,保重身體才是重要的。」
賈史氏擦了擦眼角,「我只是傷心他竟不能體諒我這一番的苦心。」
史鼒又苦勸了好一會子,賈史氏才算收了悲傷,與他說起了家常的話來。
忠靖侯史鼎沒那麼大的耐性,他是個武人,不耐煩後院裡頭這些個嘰嘰歪歪的話。聽著賈史氏哭訴,他大哥細聲細氣地勸解,早就覺得不耐煩了。好容易說完了話告辭出來,他大哥出了榮慶堂,居然就真的想要到賈赦那裡去,被他一把拉住了。
「姑母說幾句氣話,大哥你還當真了不成?」
史鼒皺眉:「這是什麼話,你沒見姑母都氣得病倒了?她有了年紀了,偏疼哪個子孫都是難免的。做子女的也得順著些,什麼叫孝順?以順為先,就是孝了。大表兄這幾年行事越發沒了體統,姑母幾回病倒都與他分不開。咱們親戚一體,能勸和的自然不能推脫。」
「大哥,這是人家家事。」史鼎不耐道,「再說了,賣了一家子奴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也值當的氣病了一場?你過去勸和,怎麼說?大表兄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到時候給你個沒臉,你是接著是不接著?」
「那照你說的,姑母氣成了那樣,咱們還就不管了?」史鼒覺得自家三弟實在太過冷漠。
「大哥,老三。聽我說一句。」一直默默當背景的史鼐說話了,「這俗話說呢,母子沒有隔夜仇。姑母一時惱火大表兄自作主張,這個是有的。不過這疏不間親,興許明日想開了就好了。再說不準,大表兄自己就去認錯了。咱們貿貿然過去勸,萬一叫大表兄面子上下不來,一時性子上來了偏不理會,豈不是好心辦了壞事?不如叫他們冷上幾天,若還不好,大哥再出面就是了。」
雖然話說的比史鼎和緩,卻也是不贊同史鼒就這麼跑去找賈赦的。因此,聽在史鼒耳中,也還是不那麼中聽。
「你們不去,我自己去。」史鼒氣哼哼甩開了史鼎,大步就去尋賈赦了。剩下史鼐史鼎兄弟兩個互相看了一眼,史鼎道:「二哥你看……」
「大哥向來有些牛性,聽著姑母挑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咱們先回去。」
史鼐是兄弟三人里的老二,不像史鼒生來就可以襲爵,也不像史鼎那樣從小愛武自己拼了個爵位出來,因此在賈史氏眼裡,他是最無能最窩囊的一個,自然就不被看好。這姑侄兩個感情,可是寡淡的多了。這會兒又見賈史氏挑唆那個糊塗的大哥替她出頭,史鼐心裡愈發不滿,拉著史鼎就上了馬車,對史鼎抱怨道:「大哥心是好的,可惜總是看不清姑母這個人。」
史鼎也頗為無奈,「我雖然在家裡的時候少,可也看得出來,姑母和大表兄之間定然不是偏心小兒子那麼簡單。上回因給寶玉抓周的時候,母子倆都像是撕破臉的模樣。這裡頭什麼緣故我不知道,可起碼明白,不該咱們摻和。可惜大哥看不透,每每姑母一哭訴就要出頭。哪天叫他碰一鼻子灰,他就知道了。」
又拍拍史鼐肩膀,頗為憐憫地說道:「我還好,每年在家裡的日子就那麼幾天。等到回軍中,家裡就只剩下你和大哥兩個……」
史鼐:「……」
話分兩邊,史鼒滿腔熱忱地來到了賈赦的院子,卻被告知要找的正主兒不在。
賈赦做什麼去了呢?
原來,因今年乃是皇帝六十的壽辰,萬壽節前,皇帝忽然下了一道聖旨,許京中有爵人家的子弟參選龍禁尉,這是實打實的天子近衛,只普通一員都是五品。此道聖旨無非就是皇帝為了彰顯一下自己的恩寵,給勛貴人家孩子的一個出路而已。
賈璉年紀太小,進不去。倒是賈政,吞吞吐吐,想要替賈珠要了這個恩典來。這倒不是說賈政打算讓賈珠放棄了科舉一途,而是明擺著呢,這種勛貴人家的子弟入選龍禁尉,與真正培養起來的天子心腹不一樣,不過是掛個名兒。可就是這個名兒,著實好聽啊!五品的武官,又不用去拼拼殺殺,哪裡能有這樣的好事?
不過賈政二老爺雖然知道這事兒是好的,可落不到他頭上——他自己還只領這個從五品的職呢。
因此上二老爺暫且放下了對賈赦的成見,打著為了榮國府好的旗號,理所應當地要求賈赦推薦賈珠去領了這個恩典。
賈赦怎麼可能叫他如願?沒瞧見賈珠那小東西跟他老子一樣,看著他的眼神兒就沒有過什麼敬重?
不過白白放過這個恩典,賈赦有點兒捨不得。
乾脆利落地拒絕了賈政,大老爺做出了一個叫人瞠目結舌的決定。
這恩典不是給勛貴子弟的么?
他也是啊!
他爹可是四王八公之一的榮國公,他是國公府的後人,領這份兒恩典心安理得!
於是在賈政的咬牙切齒滿心不甘中,賈大老爺,一等將軍賈赦,帶著人到了兵部,恭恭敬敬地把自己的履歷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