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舅舅回來啦
邢氏站在書房外頭,心裡著實挺氣惱的。迎春那邊兒的事情才一出來,就有機靈的人跑去告訴了她。她雖然吃驚,卻沒想到賈璉那個死小子竟然真的敢不與自己說一聲,就將自己安排的人都打發了出去。他這是要幹嘛?眼睛里可還有自己這個太太沒有呢?
正憋著一股子氣呢,就聽見書房裡頭一聲喝:「叫她進來!」
這話音兒,聽著就有些不好。
邢氏抿了抿嘴,舉步上台階走進了書房。
才一進門,就看見賈璉兄妹倆正抱著一盤子點心吃的歡快,見她進來了,倆人才放下,一起站起來向她行禮。賈璉倒還罷了,面兒上是叫人挑不出錯處兒的,但迎春似乎很是怕她,舉止間就怯生生的,叫邢氏看了很是不悅。
「二丫頭這也快四歲了,叫我說,規矩禮數的也該學學了。如今我看著,竟很有些你姨娘的模樣了。」一想到迎春的生母當年也是這樣的柔軟的美人兒,邢氏心裡頭愈發不喜,說話也有些陰陽怪氣的了。
只是話音才落,就叫賈赦一個茶杯扔了過來,險些砸到了頭上。邢氏唬了一跳,慌忙往後邊一躲,茶杯落在她的面前摔的粉碎,茶水淋淋漓漓灑在了她穿著的盤錦裙子上,看著很是狼狽。
不等她反應過來,賈赦已經跳了起來,指著她的鼻子罵道:「平日里看著你還恭順,我是怎麼與你說的?啊,你把我的話,都當做了耳旁風是不是?」
迎春膽小,嚇得身上一抖,眼裡就有了水花兒。賈璉也挺無語,雖然說邢氏來的挺快挺突然,然而人後教妻,賈赦竟然都沒等到自己和迎春出去,就發作了邢氏。不說後邊兒邢氏是不是會改,只這麼叫他們看著,邢氏心裡頭恐怕得更對自己和迎春更加怨懟。
抱起了迎春,賈璉道:「父親,我帶妹妹回晚翠閣玩耍。」
「走走走!」賈赦擺手不耐,「趕緊的!」
抱著迎春從掩面哭泣的邢氏身邊走過去,不出意外地看到邢氏掩在帕子後邊的臉上帶出幾分惱怒地瞥了自己一眼,賈璉只當沒看見,行了一禮,大步走了出去。
「哥哥。」
迎春將頭枕在賈璉肩頭,聲音很小,「太太……」
「不礙的。」
賈璉安慰了一聲,便將她帶到了晚翠閣。這還是迎春頭一次進到晚翠閣來,處處都覺得新鮮,又不敢十分的放開了玩耍。賈璉見狀,便□□淺去帶著她。春淺細緻,又有耐心,說話也是和聲細語的,哄得迎春沒多大的功夫就很是依戀了,她又叫晚翠閣的小廚房裡整了軟軟的甜蛋羹來喂迎春吃了,不一會兒,迎春便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在她懷裡睡著了。等她醒了,春淺又給她洗了臉,還把她那頭睡得亂鬨哄的頭髮給挽了個包包頭,上頭綴上了很漂亮的兩朵兒紗花兒,打扮得年畫娃娃似的可愛。
快到了晚間的時候,重新挑好了給迎春使喚的人來接她回去。迎春見來接自己的兩個丫鬟都沒見過,就有些害怕的意思,縮在春淺懷裡不願意。賈璉索性□□淺將她送了回去,又告訴春淺:「等她睡著了再回來。」
送走了迎春,剛要吃飯,賈赦的小廝苦哈哈進來了,「二爺,老爺叫您過去哪。」
得,這飯又得換個地方吃了。
賈璉很是沒有良心地哼了一聲,墨跡了一會兒,才在那幾乎就要哭了的小廝的隱約的抽泣聲裡頭站了起來。
「二爺,外邊兒冷,再披上這個。」秋水捧著一件氅衣走到賈璉面前抖開了,柔聲道,「千萬不敢冷著了。」
賈璉抬了抬下巴,賈赦的小廝挺機靈,立刻接了過來,「我服侍二爺。」
果然就上前替賈璉穿好了那件兒金翠輝煌的氅衣,又轉著圈端詳了一回,才湊到了賈璉前頭點頭哈腰,「二爺,行了。」
「嗯,前頭帶路去。」賈璉便說道。
見小廝終於眉開眼笑了,大聲地答應了,忙不迭地跑到前頭去挑著燈籠,忍不住笑著問道,「這點兒出息!就這麼著,就高興了?」
「二爺您不知道。」小廝打著燈籠走在前頭,回頭撅了噘嘴,「老爺威嚴呀,正在氣著呢。但凡晚了一時半會兒的,老爺自然捨不得二爺的,回頭,又是小的挨一頓。」
打不打的不說,被指著鼻子罵一通也不好受啊。
這小廝的年紀比賈璉還要小些,看著也就是七八歲的模樣,長得眉清目秀的,身上穿著的不過是普通的青布棉衣,對比一下自己,賈璉嘆了口氣,難得口氣溫和,「父親過半晌又生氣了?」
小廝看看前後的都沒人,就放慢了腳步,與賈璉離得近了些,低聲說道:「二爺和姑娘走了以後,老爺和太太發了好大的火。也不知道太太說了什麼,叫老爺把書房裡頭那隻最喜歡的粉彩大花插都砸了個稀爛。」
見賈璉斜著眼睛看自己,小廝嘿嘿一笑,空著的手撓了撓腦袋。
「成了,別做出這副模樣了。」賈璉笑罵了一句,「太機靈了,往後有你苦頭吃。這樣的話……」
「小的再也不會說了。」小廝連忙道。
賈璉搖了搖頭,不再說話,跟在小廝身後徑直到了書房。
裡頭早就有人打掃了出來,看不出下午賈赦發火后的狼藉。
就連小廝口中被砸爛了的花插的地方,都換了另一隻安放。
賈赦依舊是坐著,這回沒看兵書,倒是看著書案上跳動的燈火發獃。
「父親。」不知道怎麼的,看著賈赦這樣,賈璉心裡頭也有些不大好受。不管從前如何,自從他來了,賈赦對他是著實不錯的。人心都是肉長的,他上輩子沒有父母緣,就沒見過爹媽什麼樣兒,據說是嬰兒時候就被扔在了福利院門口的。這麼久相處下來,雖然說賈赦的年紀比他上輩子也就大了十來歲,可是情分不是假的。
賈赦擺了擺手,很是疲憊的模樣。
「去倒茶來。」賈璉隨口吩咐小廝。
小廝躬身退了出去,賈璉這才走到了賈赦身後,伸手替他揉捏著肩膀。
頭一次得兒子這樣的伺候,赦老爺那顆疲倦的老心舒坦多了。往後靠了靠,方便賈璉更重的揉捏捶打。覺得脖子上鬆快了許多,連帶著頭也不那麼疼了,才長嘆一聲,「兒子,你爹我太失敗了。」
「現下明白也不晚。」
「你這個不孝子,怎麼說話呢?」赦老爺不樂意了,回頭瞪兒子。
「都是實話。」賈璉手裡不停,說的話直戳賈赦肺管子。
賈赦忽然就眼圈紅了,拉著賈璉開始訴苦。
「你爹我是個不愛操心費力的,我以為有我在這兒鎮著,太太她就算有些小心思,也不敢太過。哪裡能想到她的人竟然連迎丫頭的份例都敢貪墨?這就罷了,這府裡頭的人不在主子身上吃些好處的才是少見。可我萬萬沒想到啊,她一個太太,我是少了她吃還是短了她穿?她,她……」
她了半天,也沒說出到底邢氏還做了什麼。賈璉估摸著,是不大好意思說。
他也不說話,由著賈赦嘟嘟囔囔地說了許久,小廝送了茶進來,赦老爺甚至喝了茶潤潤喉嚨後繼續哭訴。
等到說夠了,覺得在兒子跟前面子上就不大好看了,直接攆人。
賈璉不幹了,這連飯都沒給吃一口,就趕人走么?
「去去去,回你院子吃去!」
賈赦完全沒個正人形兒,直接叫人把兒子拖出去送走。
賈璉鬱悶死了,黑著臉回了晚翠閣。春淺還沒回來,只有夏溪秋水在屋子裡等候他,見他沒吃飯,慌忙又去小廚房裡叫宵夜。
如此又過了數日,忽然有消息傳來,安定伯張致遠,賈璉的嫡親舅舅,帶著家眷已經到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