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還別說,這錢送得當真是立竿見影,當夜,白遇玖一次也沒起來過,她卻慣性般,到了三更天兒就醒了。
月光越過紙窗照進屋裡,堪比一盞油燈的亮度,那頭,白遇玖的床榻清晰可見,只是今夜安靜得反常了些。窗外一個人影晃動著,白袂通常守到亥時三刻才回自個兒房間,今夜都三更了,還站在外頭,擔心大冷的天兒那孩子凍著,影響發育,是以,八八拿了件多餘的風衣,裹了棉被便給他送去。
「披上吧,暖和些。」
「洛公子?」白袂這小子面色變了又變,接過風衣,連道謝都忘了說,目光頻頻越過她探向屋中白遇玖床榻的位置,她有些明白了,笑一笑,道:「屋裡點了安神香,侯爺睡得可香呢,不會發現你作弊的,況且,今夜你這也算是加班,他不會怪罪於你的。」
白袂這才收回視線,望著捂得嚴實的她憨笑道:「洛公子這一番話說得,說得像極了夫人。」
「二夫人?」她怎不覺得像。
白袂又是一聲憨笑:「像侯爺夫人。」
「……小子,休得胡言亂語。」八八嚴肅地批評道,白遇玖那日明明白白地說了,他們兩是斷然不能有感情的,這話要是被他聽了去,還不把她當妖怪一般防著。抬眼發覺白袂仍時不時緊張地探向屋裡,她心中生疑,問道:「白袂,你是不是有事找侯爺?」
白袂擔憂地嘀咕:「那也得侯爺回來才行。」
八八怔一下:「你這話是何意?」
白袂自顧自地嘟嚷:「侯爺平時不管去何處,我都是寸步不離的。」看了看八八,要不是侯爺吩咐他留下保護,又怎會孤身一人前去後山那種寒冷危險之地。
八八頓悟,三步作兩步跑回屋裡,掀開被褥,白遇玖果然不在,她訝然,問白袂道:「這麼晚了還出門,侯爺可有告訴你,他去往何處,與何人相約?」
叢林深處,陰冷刺骨的寒風自耳邊呼嘯而過,周圍時不時還有猛獸狂躁的聲音傳出,大半夜裡聽上去甚是驚魂駭人。
八八腳下一空,一個不穩跌了一跤,爬起來站在原地,待急匆匆追上來的白袂一到,立刻抓緊了他的袖子,不知是瘮的慌或是氣候寒冷,她說話的聲兒夾雜著顫音:「怎,怎麼,怎麼還沒到?你確定,侯爺與那位高人約的是這裡?」
白袂頗為苦惱,「見著侯爺,還不知會如何罰我,洛公子,到時您可要保我。」
「都什麼,什麼時候了,你還惦記著被罰?」八八朝他翻了個白眼,往手心哈一口氣,顫抖著雙腿繼續往前走。
白袂弱弱道:「也不知您是真為侯爺著想,還是只是想見識武林中人的真面目。」
「自然是為見……嘿嘿,自然是來保護侯爺的。」八八話音剛落,耳邊狂風驟起,呼嘯而過的不似剛才的風聲,更像某種物體襲來。
只聽「哐當」一聲響,幾片刀刃穩穩地插在了身側的大樹上,她緩緩扭頭,盯著那幾片和師父的刮鬍刀一般模樣的玩意兒,驚呆了。望著擋在她身前做抵禦狀的白袂,害怕和興奮讓她的聲音聽上去顫得更為厲害:「好厲害的,劍,法。」原來高手就在身邊。
那她還看什麼武林高手,速速歸去是正道。
正欲喊白袂打道回府,前方一陣火光閃電,「洛公子,你退後些。」白袂舞動著手中長劍,暴風雨般的暗器被他幾個動作便擋開,還能騰出嘴來說話:「我這小把戲算得了什麼,侯爺才厲害。」
白遇玖會武功?恍然想起初見那晚,他神出鬼沒,瞬間出現在她面前時的場景,當時她還將他當作靈異鬼怪,此番想來,原也是個文韜武略的人才。忽而感覺,能與他住在同一屋檐下,日日看他絕色容顏,夜半時分還能見他身影從床前路過散步,乃是天底下最為享受之事。
誠然他並不將她放在眼裡,比起京中萬千春心蕩漾的少女,她也算得上人生贏家。
正美滋滋地走著神兒,「洛洛小公主!」這一聲兒驚魂的呼喊著實嚇得她心肝兒蹦了兩下。放眼望去,一個身披盔甲的中年大叔滿臉莫名感動,看她時的目光猶如他鄉遇故知,更別緻的是,這大叔十步開外便就跪在了地上,朝她磕著響頭。
只聽那大叔用顫得與她不分上下的聲音喊道:「微臣,參見公主!」
她正一頭霧水,不知如何應對,白遇玖卻將那中年大叔扶起來,語氣捉摸不透:「將軍,她叫洛洛,卻並非小公主。」
原是認錯人了。
那中年大叔竟是一位將軍,八八蕭然起敬。只在傳聞中出現,從未見過廬山真面目的將軍,原是長得這般鬍子麻茬,不修邊幅,她淺淺一笑,想到自己正是男裝扮相,便拱手行禮道:「見過將軍,不知您是我國哪位將軍?」
「洛洛。」白遇玖出聲制止了她,上前牽起她的手,握得緊緊的,神情略有那麼一丟丟緊張:「徐將軍並非西楚國的將軍。」
她愣住。
「洛洛……姑娘。」那將軍快步走到她身前,看她的目光既有敬畏,又似看待自家的孩子,疼惜中還帶有那麼一絲兒企盼,儘可能溫和著嗓子,對她道:「洛洛姑娘,我有個不情之請。」他生得一幅避邪的樣子,講話時字正腔圓,一看便知是位說一不二的人,如何溫和也是讓人不敢靠近。
好在她見多識廣,心中畏懼,臉上卻表現得十分大氣:「將軍請說。」
「能否,交個朋友?」他小心翼翼,急切地等待她回話的樣子全然不配這一身的殺伐果決之氣。
她瞟一眼白遇玖,沒有從他臉上收到任何訊息,便答:「那是自然。」此人既知侯爺給她取的這名字,還叫得那般順溜,想來他和侯爺關係也是不錯的。
中年大叔聞言大為歡喜,看了看白遇玖,抱拳對她道:「我還有些要事處理,時候不早便不多留您,待過幾日,徐某再登門拜訪。」
八八朝他揮揮手:「大伯慢走。」幸好不留,否則這天寒地凍的,她還真頂不住了。
送走了不知名的將軍,八八望了望天,這哪裡是不早,分明都快天亮了,能人異士活躍的時間段果真是與眾不同的。
原本心情蕩漾,一派歡喜,怎知道,一回到侯府,等待她的竟是體罰。
「知錯了么?」白遇玖的目光少有的冷冽,語氣也不同往常的溫文爾雅,甚至,還十分的凌厲。
被罰站近一個時辰,連早飯都沒給她吃,她心中當真是疑問萬千,莫名至極。明明昨日才賄賂過他,這一轉眼怎就如此重罰。八八終究沒有憋住,訕訕地道:「侯爺,我,內急。」
他全然不理會她的話,眸色深沉,面色亦是沉沉,道:「你知不知道,後山之地機關重重,稍不留神便會小命不保,洛洛,你可知道,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要如何向九泉之下的父親交代,如何向義父交代,如何向徐將軍交代。」他頓一下,像是說與他自己聽的:「如何向我自己交代。」
正所謂人有三急,此情此景之下,她哪裡聽得進去他說了些什麼,只憋得擰緊了眉頭,可憐巴巴將他望著:「我,知錯了。」
他凝視她片刻,忽地攬她入懷,眼中似有柔情萬千,若非此刻內急無心觀景,定是要將她迷個死去活來。
額上傳來冰涼之感,柔軟之極,猶似蜻蜓點水,她輕顫一下,心如鹿撞,面頰轟然泛起紅暈。方才,方才是他親吻了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