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他的不一樣

喬子賦見她打開書包，裡頭有四本書放得很整齊，還有一個透明的資料袋，看來她有很好的整理習慣。

衛純凌拿出成績單的同時，電梯門打開了。

門外站了一群人，見到喬子賦的時候眼睛就亮了，兩人一走出電梯就被那群人圍繞。

衛純凌站在喬子賦身後，把成績單折成一小張收進口袋，躲在他後面。

與管叔不同的是，大伙兒明明都看見她，卻沒有任何人問起她是誰。

所有的焦點都聚集在喬子賦身上。

她聽到喬子賦從容的變換語言，中文、英文交錯，更讓她驚訝的是，明明說的都是英文，但他卻能隨著交談對象的口音，去配合修改語調跟音色，聽起來就像是當地人一樣。

衛純凌抬起頭，暈黃氣氛燈下的喬子賦，他有時皺眉思考、有時婉拒微笑，臉部的曲線隨之而動，精實的下頦線收攏在高高的領子下，嚴謹客氣，看似親近，實則疏離。

想要他簽名的、合作的人都圍上來，衛純凌一直乖巧的跟在他身後，緊緊跟著深怕會跟他走散，此時不知道誰撞了誰，她被狠狠的推了一把，正當自己要往前倒的時候，一隻大手穩穩地環住她腰，她人一轉便直接撞到一面溫熱的肉牆。

這個突如其來的插曲，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喬子賦與其他人的交談。

她頭頂的聲音仍持續的說著關於旗袍展覽的事，衛純凌有些尷尬的想往後退，卻沒想到男人的大手突然摸了摸她的後腦勺。

這不是她的錯覺，她真的感覺到那個上下的動作。

但很快的手就放下來，衛純凌順勢退到一邊，假裝沒事的垂下頭繼續跟著他走，最後他停在一道寶藍色的門前，跟上來的一對夫婦仍舊殷勤地在跟喬子賦談最近歐美時裝走秀的新趨勢。

她舉起手看了手錶，時間已經快晚上10點，平常她大概這個時間睡覺，身體漸漸有疲累的感覺，她別過頭掩嘴偷偷打了哈欠，但這動作仍讓那對夫婦看見了。

「抱歉，耽誤你這麼久時間，我看孩子都累了。」女人微笑說道。「看來是個乖巧害羞的女孩。」

「嗯。」他淡笑輕吟。「先告辭。」

話說完，衛純凌還沒回神就被喬子賦帶進房間，她看著喬子賦走到衣架前把西裝外套掛上去，接著走到不遠處的桌子前面倒了一杯水喝。

衛純凌環顧四周，這麼氣派的房間她還是頭一次看到，前方一大片落地窗幾乎可以飽覽整個城市的夜景，她忍不住走向窗邊，看了許久。

「不是要簽名？」

不耐的嗓音讓衛純凌馬上從美景中回神，轉頭小跑步過去他旁邊，把口袋裡的紙拿出來交給他。

他一邊喝著水，眼神平靜地望著成績單，衛純凌看他毫無表情，心情一時間有些忐忑，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簽哪？」好半晌，他問。

「空白處都可以簽。」她說。

衛純凌看到他走到衣架旁，從西裝外套里拿出一枝酒紅色的鋼筆，走回她旁邊，在成績單最下方快速的簽了名字。

她看得出來他簽的是中文字，但他的簽法卻是橫著簽出直著看的名字。

一氣呵成，不拖泥帶水。

「你這簽名練多久？」她忍不住問。

「10年。」他輕描淡寫的回答。

喬子賦走到外套前把筆放回暗袋，回頭便看到衛純凌拿著成績單上下左右翻轉，接著又把紙舉起來對著燈光照。

「你在做什麼？」他挑眉。

「想學。」她下意識地說，一瞬不瞬的看著紙上的簽名。「我第一次這麼不想把成績單交回去。」

他聽到這番話，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管叔說你是個非常努力，有強烈執行力的人。」她彷彿在喃喃自語。「連簽名你都願意練10年。」

「簽名也是自我介紹的一種。」他說。「字寫得好看，在很多場合都是加分。」

衛純凌放下紙，看著他問：「你為了能在一個場合上加分，還做過什麼事？」

喬子賦沒想到她會繼續問，望著她沉默了幾秒。

對一個小女孩說這些話，她會聽得懂嗎？

「大多數人可能只願意做到不扣分，而我致力於如何加分，我相信會有一些人特別注意你的改變。魔鬼藏在細節里，一點點的微調跟改良，都會成為一個契機，我相信機會需要靠運氣，但也可以自己創造。」

她第一次聽到喬子賦對她說這種類似於『教導』的話，這讓她突然有一種關係被落實的感覺，而這個改變還不壞。

「那能教我嗎？我現在練還不晚吧？」她有點試探性的問，也抱持了會被拒絕的可能。

「不晚。」他說。「你有心想學，我可以教你。」

這句話讓衛純凌瞬間有種感覺，她終於體會到喬迪的心情。

被他教育的感覺很不錯…嗯，答應的感覺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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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純凌找了一天跟學校請假，隨著陳麗好去新的學校報到。

這所學校本是她的第一志願，雖說都是公立，學費便宜，但以當時媽媽的身體狀況需要用錢，她最後只能選擇差一些的學校，領學校給的獎學金勉強過日子。

她的成績去後段學校，入學那天校長親自了解自己的狀況，先發了一筆清寒金跟入學獎勵給她，她才有辦法繳醫藥費。

其實離開舊學校會捨不得，可她才一進來新學校，她就知道自己因為現實窘迫，而失去了多少。

整齊劃一的紅磚白瓦教學樓，通透明亮的教室環境，她走在前往教務處的路上，被這樣的學習環境所吸引，有別於過去學校的紛亂隨性，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卻沒想到一來，才發現自己為了生活將就太久。

本來以為喬子賦是故意要捉弄自己，現在她卻感覺…這人或許是在給自己一個改變的機會。

『我相信機會需要靠運氣，但也可以自己創造。』

以過去的自己，是沒有機會創造的，而他卻給了機會。

或許他就是自己有生以來，遇上最大的運氣吧？

教務主任親自出來迎接，陳麗好親密的喊著她『柳姐』，轉身把她拉了過來：「這孩子是喬家親戚，人很乖很聽話，就學業方面還請你多多照看。」

「學業？喬夫人這般說話就太客氣了，這孩子學業應該沒問題，成績我都看過了。」教務主任柳真帶著他們走進主任辦公室，秘書招待了兩杯熱茶放在桌上，柳真把放在一邊的牛皮紙袋拿來遞給陳麗好。「成績可好著呢！我查了她那年是中考狀元，本該來我們這兒的。」

陳麗好瞪大眼睛，接過紙袋把裡面的紙拉出來，驚訝的說：「這還真是……」

「什麼真是，這不就是你讓人送來的嗎？」柳真笑著說。「你養了個成績優異的兒子，這下又給我帶來個升學榜單保證。」

陳麗好轉頭看向衛純凌，她表情平靜正低著頭寫入學資料，陳麗好看了一眼她的字，纖纖細細，一筆一劃中規中矩，彷彿是電腦列印的那種整齊。

「衛同學是寒假放完插班進來，我會安排她跟喬迪同個班。」柳真說。「咱們學校幾乎沒有插班生，不過這孩子看上去好，成績跟得上，也不至於跟班上同學差太遠。」

「那就好，我怕孩子不習慣，純凌內向，有熟人我也安心。」陳麗好笑著回答，這時她電話響了，抱歉的說。「我出去接個電話。」

陳麗好走出教務處，來到走廊上才把手機拿出來看，是喬子賦。

「說，是不是你把純凌資料先寄過來了？」搶先開口質問。

『嗯。』他沒否認。『比較有效率。』

「那你也先給我提個醒啊！我剛剛差點說錯話。」陳麗好用氣音罵人。

『她反應如何？』

「沒什麼反應，倒是主任挺開心，說收了個升學保證。」

『處理好就行。』他準備要掛電話的時候，陳麗好喊住他。

「你上回是不是讓你侄子偷喝酒？」趁機逼供。

『他那罐只是麥仔茶。』

「是嗎？」陳麗好狐疑的問。「你也幫著我管管他，別老是我罵完人，你就後面當好人！」

『我不管他，管是你的事。』他說。

「哦？說什麼風涼話呢？不先練習練習？你不也有人要管？」陳麗好趁機揶揄。「這不，還先送資料鋪路，當天還打來查狀況呢。」

『先忙。』淡淡地丟下兩個字，電話就掛了。

「……」陳麗好看著手機屏幕，忍不住笑。「唷，一個大男人還害羞了？我看這家長當得挺好的啊。」

陳麗好走回辦公室，推門就見到柳真與衛純凌在說話，平常待人熱情又大嗓門的主任，面對衛純凌的時候，居然也小聲說起話了。

「真是辛苦的孩子。」柳真雙手交扣抵著下巴，語氣哀傷。「別擔心，你現在學生的身分就好好念書，其他有需要來告訴我。」

陳麗好走上前拍拍衛純凌的肩膀，微笑說道：「柳主任平常對學生可沒這麼好。」

衛純凌微微頷首道謝，轉頭小聲地對陳麗好說：「資料卡填的緊急聯絡人，我不曉得您的手機號。」

陳麗好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來來來我填。」

衛純凌把資料卡交給她，看著她先填了手機號，最後才寫名字。

『喬子賦』……

她正要開口說話，就見陳麗好把資料卡直接交給柳真：「入學手續這就好了吧？我就先帶她去拿制服。」

「這就沒問題了。」柳真起身，跟陳麗好握了手，再拍了拍衛純凌的肩膀。「小姑娘，歡迎加入我們。」

衛純凌忍住疑問朝著柳真鞠躬，轉身跟著陳麗好出去，待到了樓下，她才鼓起勇氣問：「阿姨，那個緊急聯絡人……」

她以為陳麗好會解釋，卻沒料到對方朝自己笑得燦爛，說了一句話。

「咱老三說你歸他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