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這天下午程欽跟著成家老爺出門辦事,隨身帶著念月和小曲。
顧青青一下子變得空閑起來,甚至還在卧榻上小憩了一會兒。起來之後,她決定去看看霜花和染七。
她沿著府里的小徑,準備走到二少爺程桓的院子去。只聽說老爺今天是帶著大少爺出門的,按理說程桓還在府里才對。
顧青青走的院子外邊,站著看了一下,院子里有兩個小丫鬟在邊打掃邊說笑,十分清閑。她站在院子門口沖著兩人招了招手,其中一個小丫鬟跑了過來。
「這不是大少爺的丫鬟青青嗎?」府里的丫鬟們彼此也都大概認識,大家只是分屬不同的部門,整天還是抬頭不見低頭見。
「對啊,我來找霜花,她在不在啊?」
「霜花姐姐陪著二少爺去看三小姐了。」小丫鬟朝著程思妍的院子怒了努嘴,「前幾天不是來了個表小姐嘛,二少爺估計去看錶小姐了。」
「哦哦哦!」顧青青有點印象,她跟那個表小姐倒是沒怎麼接觸過,主要是程欽好像對她沒什麼興趣,也從來不去看她。
小丫鬟一張小臉笑得有點曖昧:「聽說,夫人想撮合表小姐和二少爺呢,所以一直讓二少爺帶著表小姐玩。」
顧青青想了想,不太記得書里有這個表小姐芊芊,不知道是從哪裡跑出來的人物。這要是程桓真的跟表小姐有什麼關係,以後哪還輪得到自己啊?
她告別了小丫鬟,一時犯了難,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去程思妍的院子找霜花,遠遠地就瞅見小徑上走過來一個人。那人一身黑衫,長發披在身後,可不就是那個瘟神三少爺程潛么?
顧青青連忙背過身去,想往回走,剛走了兩步,聽見身後程潛叫了一聲:「哎,你等等。」
她不得不停住步子,卻沒有轉身。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程潛繞到顧青青前面,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我認得你,你不是大少爺身邊的大丫鬟嗎?」
顧青青只得點頭:「是的,三少爺。」
程潛笑:「大少爺今天跟著老爺出門了,你知道是什麼事情嗎?」
顧青青搖頭:「主子們的事情,奴婢哪裡知道。」
程潛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你倒是乖巧。只可惜面黃肌瘦的,多吃點東西,養出肉來,才能得到大少爺的垂青,說不定哪天把你睡了,以後你也就時來運轉了。」說著說著,他摸一把顧青青的臉蛋,又在她屁股上捏了捏。
顧青青心裏面慪得很,面子上卻不能表達出來,只點點裝作害羞的樣子應了。書里這程潛日後以強硬的手段奪了秦青清白,又讓她受孕生子,哪裡是什麼好人,現在才十幾歲就知道調戲小丫鬟了,說不定他身邊的丫鬟早就被他弄上床了。
這種渣男,她怎麼可能嫁給他。
程潛從顧青青這裡沒有問出來什麼信息,只好擺擺手讓她走了。
顧青青剛回到程欽的院子里,就看見念月迎面走過來,她正想問念月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卻見她對著自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只聽見程欽的房間里傳來摔砸東西的聲音,顧青青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望了一眼,但見程欽把書架上的書本和冊子丟了一地,還撕破了好幾本書。
她挨到念月身邊,小聲問道:「大少爺這是怎麼了?」
念月幾乎是趴在她耳邊說:「今天大少爺跟著老爺出門拜訪一位高官,我也忘了那高官叫什麼了。老爺想讓大少爺拜高官為義父,明年去考取功名,也請高官幫忙去混個一官半職。我本來是跟在大少爺旁邊的,覺得他們談得好好的啊,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大少爺就變得很生氣,義父也沒拜成,回來就開始鬧啦!」
顧青青哦了一聲,點點頭,估摸著那高官不知道說了什麼羞辱的話,折損了程欽。說起來這個程欽也才十五歲,要放到現世,也就是個青春期少年,身體正在發育,成長激素刺激著大腦和言行,三五不時發個神經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者,顧青青發現這個程欽自尊心非常強,些許是因為一直都是人中龍鳳,被一群人捧得有點不接地氣兒,稍微有點不順,就容易生氣。
前些天她被程欽整治,不就是因為忤逆了他的逆鱗嘛。她大人有大量,不跟這少年一般見識,反正再過幾年,他就戰死沙場了,想想還有點可憐他。
程欽在屋子裡摔東西摔得興起,摔完了書,搬著旁邊的花瓶也要摔,顧青青一看這可不得了,趕緊一腳踏進屋裡去。其他丫鬟都嚇了個半死,躲在屋外,生怕被牽連進去。
顧青青一把抱住那隻花瓶,程欽用力很大,她就勢摔倒在地上。
程欽正在氣頭上,看見顧青青跑來,怒道:「你個不聽話的東西,誰讓你進來的?!」
顧青青抱著花瓶,摸著自己的腳踝,用力掐了一把,疼得哎喲哎喲地哭起來:「大少爺,我扭到腳了。」
程欽還要發火,被她哭得沒脾氣,朝外面喊:「念月,把她帶走!」
念月哆哆嗦嗦地走進來,伸手要拉顧青青出去,顧青青卻坐在地上繼續哭:「我的腳好像斷了,幹不了活兒了!」
程欽冷笑:「一個丫鬟還這麼嬌氣,帶出去帶出去。」
顧青青見他又拿起一個硯台要摔,這次無論如何也攔不住了,繼續哭:「大少爺,這些東西你要是不想要了,不要摔,都給我就好,我拿去賣掉了,家人就可以吃一頓飽飯了。」
程欽火氣還沒撒完,挑了挑眉,瞪她:「你知道這花瓶值多少錢?」
顧青青抽泣:「奴婢不知道,但是奴婢知道這花瓶比我的命還值錢,大少爺,你摔東西的時候想一想,如果別人激怒了你,你卻把自己家裡的好東西都摔壞了,是不是更加不划算?」
程欽執著硯台的手停了下來,半晌才瞥了一眼還坐在地上抽抽搭搭的顧青青,對念月說:「把她扶起來。」
念月嚇得也快哭了,她第一次看見有人敢跟大少爺頂嘴,還把大少爺頂得啞口無言。
她把顧青青扶起來,程欽指著自己的椅子:「讓她坐那。」
顧青青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了上去,剛才那一下摔得她還挺疼的。
程欽走到她跟前,把她手裡還緊緊抱著的花瓶拿了過來。顧青青只道他還要摔,暗暗心疼,她雖然不太懂文物鑒賞,但是那花瓶一看就是個好東西,紋理清晰,圖案精緻,看起來像是景泰藍。這些東西可是值不少錢。
程欽拿著花瓶端詳了一會兒,重新塞到她手裡,說道:「送你了。」
顧青青瞪大了眼睛,旁邊的念月也吃了一驚。念月雖然也不識貨,可是平日里聽教引嬤嬤們念叨過,叮囑丫鬟們打掃清潔的時候,千萬要注意大少爺屋子裡的物什,哪一樣壞了,把她們賣了都賠不起。現如今,程欽竟然把那隻花瓶就這麼塞給了顧青青。
顧青青作張口結舌狀,手裡卻把花錢抱得更緊,她尋思了一下,又對程欽說:「大少爺,這花瓶我還是不敢要。」
「讓你拿去就拿去,哪有這麼多事情。」程欽不悅,瞪著她,「你方才不是說,賣了它你家人可以吃頓飽飯嗎?回頭你自個兒拿當鋪去。」
「這萬萬不可。」顧青青一本正經地說道,「現在大少爺是氣頭上,就把這花錢許給了我,回頭嬤嬤們發現花瓶沒了,少不得要來找,到時候要是賴我偷了花瓶,那我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程欽愣了一下,覺得她說得也是,但是剛才他大言不慚已經把花瓶送了,豈有再收回來的道理,那樣多沒面子。
只聽顧青青繼續說:「但是大少爺肯送我這樣貴重的東西,我心裡也是歡喜感激不盡。只求大少爺給我立個字據,證明這花錢是您送給奴婢的,日後萬一嬤嬤們查起來查到我頭上,奴婢也可以做個證明清白。」
程欽點點頭:「你腦子倒是不糊塗。」
他這句已經算是讚揚顧青青了,而後走過來,把顧青青從椅子上趕下來,坐著寫了個字據,言稱把這花瓶送給了顧青青,並且蓋了自己的私印。
顧青青心花怒放,臉上卻還是苦兮兮的,把那字據小心收好,這才抱著花瓶放回自己的物品處。她是大丫鬟,私人物品倒是也有存放的地方,只是不太安全,所以過幾天休息日的時候,她要儘快拿去當鋪當掉,換成銀票才算是放心。
念月和幾個小丫鬟從頭到尾看得凝神屏息,誰也想不到顧青青竟然沒有收到大少爺的責罰,還白白得了個花瓶,一時間又是羨慕又是佩服。
程欽對顧青青的態度也略有轉變,跟她說話聊天增多了不少,顧青青大部分時間繼續裝傻,時不時一兩句錦言妙語就讓程欽十分欣賞,漸漸對顧青青也越發看重起來。
顧青青擔心其他幾個丫鬟嫉妒,特別是念月,那算得上是她並肩作戰的同事。所以一到休息日,她就跑去當鋪,跟當鋪老闆討價還價,把那花瓶賣了五百兩多兩銀子。其中五百兩作為銀票收起來,其他碎銀買了些胭脂水粉絲巾手帕的小玩意,全都送給了丫鬟們,連教引嬤嬤們也都有禮物,一時間顧青青也算得上是大少爺院子里的紅人了。
不過回秦家的時候,顧青青多了個心眼兒,並沒有跟家裡說得了個花瓶的事情,每月仍然是把一兩銀子的月錢全部給家裡作為補貼。
此時秦秋也在城裡一家打鐵鋪子當學徒,雖然辛苦,但多少也有點小錢,多多少少給家裡補貼一點,秦升依然在死讀書,一邊讀書一邊看不起弟弟妹妹們,也看不起自家父母,一心只想將來考取功名,跳出這窮家。
弟弟妹妹們看不出來,秦秋說不過秦升,秦氏夫婦慣著秦升也不說什麼,只有顧青青每月回去都要刺激秦升一次,害得秦升後來看見顧青青就頭疼,不得不躲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