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遇暗襲(二)
「你帶王妃先走……快!」
映秋遲疑了片刻,轉身匆忙趕去了馬車前,拉起韁繩。
待顧青盞掀開朱簾時,陸縈持著匕首已經走遠,周遭的蒙面人大概有十幾個,王府親兵都敵不過那些刺客,更別提她一個弱女子,這般下去……定然是性命不保。
映秋見顧青盞似乎在猶豫什麼,斬釘截鐵地說道:「娘娘,現在不是拖泥帶水的時候,要顧全大局!」說罷,不等顧青盞回答,便揚鞭策馬走了。
顧全大局?對,要顧全大局,可是大局究竟是什麼?馬車愈走愈遠,很快便聽聞不到那些刀槍嘈雜,顧青盞失神坐在馬車內……
「你在這哪都別去。」顧青盞想起方才陸縈那堅定的眼神,她在護著自己,生死時刻,陸縈的第一反應竟是保護她,而全然不顧自己安危……
「趕快回去……映秋!」顧青盞語氣急促起來,雖依舊面不改色,她內心從未如此慌亂過,終究還是做不到,做不到這樣一走了之。
「碧落,別怕……」陸縈拉起跌坐在地的碧落,刀光劍影下,她仿似再次預見了悲劇,不,現在絕不是悲慟的時候。
「哨子…哨子……」陸縈這才記起父親曾交給自己的玉哨,慌忙在頸間摸了摸,這哨子,她還從未吹響過,霎時,清脆的哨音響徹整片樹林,陸縈吹了一遍又一遍,驚得幾隻老鴉撲騰撲騰一鬨而散。
來者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個個下手心狠手辣,招招致命,看來不為謀財只為屠命,王府的兵衛們很快就要招架不住。
僅剩不多的時間,陸縈拉著碧落便往後跑,才發覺映秋駕著馬車已經走遠了,看著泥地里留下深深淺淺的馬蹄印與車輪印,不知為何,陸縈心底還是生了一絲絲涼意。
「娘娘!」碧落從未見過如此陣勢,她拉著陸縈衣袖哭道,「我們快走!」
誰知幾個蒙面大漢輕功上乘,很快便堵住了二人去路,陸縈持著匕首橫在胸前,臉色更加蒼白,一柄利劍直直向她刺來,分明是要取她性命!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兩道黑影幾乎是從天而降,緊接著兩道暗鏢飛出,蒙面刺客為求自保只得棄了陸縈這邊。
「小姐,這裡交給我們,你快走!」兩名黑衣男子拔劍護在陸縈身前。
陸縈曾聽聞父親說過,歐陽兩兄弟能在百萬大軍中如臨無人之境,武功深不可測,不管信不信得過他們的功夫,如今命懸一線,陸縈也只得拼一把,「你們小心!」
陸元紹曾有恩於兄弟二人,二人為求報恩,便自願許了陸元紹七年之期,七年之內,但凡玉哨聲響,無論何事,兄弟二人都會為將軍府肝腦塗地。自母親過世后,父親便將這二人安排在自己身邊,這一護便是護了自己七年。
此時,又下起雨來。
陸縈與碧落攜手奔跑在泥地里,狼狽不堪,她一邊跑著一邊打探著四周環境,這麼大的樹林,定會有藏身之所。
「娘娘…我跑不動了……你先走吧!」
「碧落……要活下去……要活下去……」經歷過死亡,陸縈求生的**從來沒有如此強烈過。
碧落渾身都在顫抖,手指著前方,語氣如同心如死灰,「可是……可是…我們逃不了了……」
前方,一個蒙面男子背著弓-弩,手持一把大刀立在雨中,刀刃上的血跡一點一點被雨水衝散,一滴一滴落在泥地里,污穢不堪。
*
「你在這哪也不要去。」
「……帶王妃先走。」
大雨傾盆,顧青盞扶著額,陸縈的話在她腦中反覆盤旋,短短的兩句話在她心裡挑起一樁心理戰,為什麼……為什麼……
「映秋,快掉頭回去!」
「娘娘?!」
「掉頭回去!」顧青盞態度強硬。
「為何?娘娘……這不是兒戲……」
「這是命令!你膽敢違命?!」
身後傳來一陣馬鳴聲,馬車在大雨中賓士而來,幾乎絕望的陸縈,此時看見那輛熟悉的馬車,一點一點從模糊變清晰……
她回來了?是她回來了,她怎麼能回來呢?!
「娘娘!」映秋死死拉住欲下馬車的顧青盞,「您別衝動!」
「我心中有數!」映秋攔不住她,顧青盞終究還是下了馬車,淋雨朝陸縈奔去,只不過,一切都晚了……
蒙面男子早已取下背上弓-弩,轉而瞄準了陸縈,就在弩-箭射出的那一瞬間,男子腰間忽中一鏢,於是身子猛然一側,弩-箭一偏,卻直朝著顧青盞的方向去了……
說時遲那時快,陸縈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或許她本就沒有思考,一切都是從心,自心底不願她受傷,危急時分,陸縈側身直直擋在顧青盞身前,就這樣,肩頭狠狠中了一箭!「呃……」
瞬時,疼痛感席捲全身,陸縈此時已是站不穩了,顧青盞見狀,順勢伸臂攬住了對方的腰。她的身子在顫抖,聲音也在顫抖,她緊緊摟著陸縈,看著她那受傷的肩頭正鮮血橫流。
顧青盞頭一次喚她的名字,「陸縈……陸縈……」
大雨之中,陸縈傾倒在她懷裡,氣息虛弱,盯著她的眼睛,只說了一句話,便暈厥了過去:「為何…為何還要…回來?」
「我……我先帶你回去……」如果這一箭是中在陸縈的心臟,顧青盞不敢想……她或許要帶著悔恨過一輩子。可是悔恨於她而言,又算什麼?她這一輩子註定也就是這樣了,毫無希冀可言。「陸縈……別睡!不要睡……」
曾幾何時,也有一雙溫暖的手臂這樣抱著自己,「阿盞,聽話,不要睡……」
陸縈吃力地眯縫開眼,她從未見過顧青盞這般焦心的模樣,陸縈靠著她的肩,嗅著她身上的蘭草味,就像能止痛一般,使出身上最後一分勁道:「我沒事……我不睡……不睡……」
還是暈厥了過去。
蒙面男子此時已經受制於歐陽二兄弟,歐陽山扼住其經脈,此時殺了他,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歐陽山厲聲喝道:「說!你是受何人指使?!」
誰知那刺客無懼無畏,反而像瘋了一般狂笑起來,「呵,已經沒活路了……」話畢,當即咬舌自盡。
「哥,是三晉會的人。」歐陽林在那刺客身上搜出一塊令牌,上面用大篆寫著「晉」字。
「這個日後再說。」歐陽山收了令牌,側目道:「小姐受傷了……」
「娘娘,娘娘怎麼了?」碧落手足無措。
「你別碰她。」顧青盞摟著陸縈的腰扶穩她,神色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平靜,道:「箭上無毒,應該並無大礙。」
回到王府,已是夜幕降臨,歐陽山歐陽林護送陸縈迴府,沒有片刻離開。
陸縈本是大病初癒,身子又弱,今日又是箭傷又是淋雨,以至於一直高燒昏迷。期間也醒來過,韓真替她拔下弩-箭時,她硬生生被疼醒了,睜眼第一件事情,便是拉著碧落的手吩咐:「碧落,今天的事……千萬…千萬別……別讓將軍知道……」
爾後清理傷口時,陸縈又硬生生地疼暈過去,讓人見著煞是心疼。
「王妃不必擔心,娘娘雖傷到了骨頭,但並無大礙。」韓真隨手又寫了幾帖藥方交與碧落,「給你家主子每日熬兩次。」
「有韓先生在,自然放心。」顧青盞望了望躺在床榻之上的陸縈,與眾人道:「都出去罷,讓縈妃好好歇息。」
「映秋,我們也出去。」顧青盞低聲吩咐道。
「娘娘,您今日太衝動。」
「我明白,不會有下次。
「娘娘……」
顧青盞冷眼望她:「休得再言。」
見顧青盞出來,歐陽山上前詢問了陸縈病況,得知無事,才放了心。只是,三晉會的人為何要殺陸縈?這件事情如若不查個明白,陸縈便難脫險境。
「今日多虧二位閣下相救,不知二位英雄名姓?」
「王妃客氣,縈妃娘娘曾有恩於我們兄弟二人,保護娘娘安危,乃我們分內之事。」歐陽山思索片刻,繼而問:「只是鄙人還有一事相問,王妃可知……王府與三晉會有何恩怨?」
「三晉會?」顧青盞口中重複了一遍,思索片刻才道:「未曾得知……不過,王爺前幾月出兵鹿山遇了埋伏,跑了幾個逆賊,怕是和這次脫不了干係。二位不必憂心,這件事情王府自會排查清楚,有勞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