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傳位
?「你想試試?」
梅年生聽了楊顯的話,倏然抬頭,雙目之中如有雷霆閃爍,「顯兒,這大周朝中高手無數,你想要以一己之力來對抗整個朝廷么?」
楊顯道:「不是對抗,而是想要見識一下。」
他看向梅年生,緩緩說道:「老師,當今天下,天災人禍不斷個特別是青州,連年乾旱,百姓多餓死,饑民人相食,可謂是慘絕人寰,民不聊生。這大周皇帝不體察民情,安撫百姓,反而嚴刑峻法,加倍的懲處不聽話之人,使得民怨沸騰,揭竿而起者比比皆是。」
他對梅年生道:「老師,我想若是有機會的話,最好能見一見大周的明皇,向他陳述此事,也好讓為天下百姓盡上一份力。但見明皇之前,我得先要衡量一下大周朝廷高手的實力,再作打算。」
梅年生目露奇光,定定的看了楊顯一會兒之後,忽然放聲大笑,「好!」
他大笑道:「不愧是我的好徒兒!果然有想法有膽子!你是不是想著,若是見了明皇,將這種事情如實說給他聽,就能改變這種百姓流離失所的情形?」
楊顯道:「弟子不敢如此想,若這明皇真的一心為民,天下也不至於成如今這個樣子,但將這種事情當著滿朝文武說給他聽,他如果還要麵皮的話,就應該有點行動才是,只要他能發話,總能多活一些百姓。」
梅年生道:「顯兒,你可知道,就算你能見得了明皇,也未必有機會說出這些事情,即便你能將事實說給他聽,他也未必如你想的那樣做。」
他看著楊顯嘆氣道:「尤其重要的是,如今理學門人把持朝政,他們怎麼可能放過你?你若是真去中京的話,那就是十死無生。」
楊顯道;「弟子知道。」
梅年生問道:「那你還去不去?」
楊顯道:「去。」
梅年生哈哈大笑,「好,明知必死,也要慷慨前行,捨生取義,果然不愧我儒門子弟!」
他伸手寬大的手掌在楊顯肩頭拍了拍,嘆氣道:「孩子啊,你說的這些事情我之前都已經做過了!」
他指了指額頭扔在不住流血的血洞,「你以為我這傷口是怎麼來的?」
他嘿嘿笑道:「幾年前我被他們再三邀請,請進中京皇宮之時,還真以為明皇厭倦了理學,想要恢復我儒門的地位。誰知道剛進皇宮,就被佛、魔、兵家以及我儒門叛徒理學中的幾人圍困,他們對我連施殺著,招招要命,當時我雖然也殺了幾個,拚命逃出,但終究是還中了魔門門主的斷陽指,被他點中額頭,斷了我的生機。」
梅年生說到這裡,雙眸之中流露出極為慚愧之色,「也是我太過急於恢復我儒門地位,才會受了明皇與理學門人的算計。這是我利令智昏,咎由自取。明知道對方不可信,卻還是抱著萬一的希望去了,結果就是成了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他說到這裡,不勝唏噓,「顯兒啊,不要相信任何人!」
他死死盯住楊顯的眼睛,「永遠不要將希望放到別人身上!我們儒門失去的東西,就由我們親手奪回來!無須假他人之手,也不能假他人之手!」
梅年生連連咳嗽,額頭上的血洞中鮮血迴流的愈發的快速,「這大周朝積重難返,已經沒救了!若是想要天下太平,就只能推翻大周,另擇明主!」
楊顯道:「是,弟子記住了!」
他看著梅年生額頭不斷流血的血洞,輕聲道:「原來如此!老師,我之前向你詢問你傷口的來歷,你一直閉口不談,卻原來是被明皇設計陷害,才被人傷成這個樣子。」
他伸出手來欲要觸摸梅年生額頭的傷口,但終究還是不敢,手臂重新縮回,「老師,他年我若有暇,定然將你的傷口還給他們。」
梅年生搖頭道:「報仇事小,救天下事大。」
他說到這裡連連咳嗽,臉上露出不正常的嫣紅之色,額頭傷口處開始有鮮血滴下。
楊顯見梅年生傷口竟然開始滴血,身子一震,雙眼登時紅了,「老師,你就要去了么?」
梅年生聞言哈哈大笑,「不錯,我確實要去了!」
他伸出手來摸了摸楊顯的頭頂,「顯兒,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楊顯微微點頭,卻不說話,他生恐自己一開口,就會哭出聲來。
自從梅年生在六年前救下了楊顯之後,便收了楊顯做了弟子,兩人明著是師徒,實則不亞於父子。
自從楊顯第一次見到梅年生之時,梅年生額頭上的傷口就不停的循環往複的流轉,但卻一直不曾流出。
楊易當時年幼,只覺得老師的傷口可怖非常,卻不知為什麼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直到他如今成就武道宗師之後,才知道老師額頭的傷口處定然蘊含有另一位武道高手的武道真意,因此才會血流不止,無法止住。
但好在打傷梅年生之人,並沒有比梅年生高出多少,這傷口處附著的武道真意雖強,卻一時半刻要不了梅年生的性命,那不斷流出的精血在剛剛流出之後,便被梅年生以無上神功又吸了回去,因此才有鮮血不斷循環往複的情況發生。
在教導楊顯的這五六年裡,梅年生額頭傷口處的鮮血流速不斷加快,同時身上多出傷口的傷勢也不斷爆發,氣息越來越弱。
楊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但卻知道單憑自己如今的本領,根本就無法對老師提供什麼有效的幫助,因此他只能在老師教導自己之時,加倍的勤學苦練,力求早一日能達到老師的境界,也好為老師驅除傷口處的武道真意,替他延續性命。
但如今看到梅年生傷口處竟然開始有鮮血滴落,看來老師已經壓制不住了體內的傷勢,不然不會有這種狀況發生。
此時被梅年生撫摸頭頂,感受到老師掌心的溫熱,楊顯身子微微顫抖,心中大慟。
他自幼家貧,一家九口人,都在大災之年相繼餓死,只有他僥倖活命。
他在逃亡之時,有一次眼看要被饑民捉來吃掉,幸遇梅年生搭救,這才有了師徒之緣。
楊顯家人早亡,從六歲開始,就隨著梅年生習文練武,心中早就將梅年生當成了自己的至親之人。
如今見梅年生重傷即將不治,縱然他這幾年來,已經見慣了不知多少的慘烈事情,早已經心如鐵石,但此時見恩師命不久矣,依舊難免是悲痛欲絕,難以自抑。
梅年生手掌輕輕摩挲楊顯的頭頂,笑道:「痴兒,你又何必傷心?我如今一百有九,若是按照普通百姓的看法,其實已經是長壽之人,即便就此身死,那也是白喜事,算不得喪事。」
他從懷裡拿出一塊巴掌大小的黑鐵印章,遞給楊顯,「顯兒,這是我儒門大印,只有門主方才能夠持有,你接著罷。」
楊顯跪倒在地,舉起雙手肅容接過。
梅年生見楊顯接過大印,微微點頭,忽然開口喝道:「楊顯,我儒門士子如何修行?」
楊顯恭聲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梅年生又問,「我儒門歷代先賢所留訓條是什麼?」
楊顯手託大印,大聲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梅年生又問,「你可能知行合一,一聲躬行?」
楊顯道:「能!」
梅年生點頭道:「好!如今我便傳你為儒門第三十三代門主。」
楊顯道:「喏!」
梅年生哈哈一笑,忽然對楊顯行禮道:「儒門梅年生,見過門主!」
楊顯急忙起身,向梅年生還禮,「老師客氣了!」
梅年生笑道:「顯兒,好孩子,你雖然年幼,卻還真有一派門主的氣度。」
他看向楊顯,「今天你做了我儒門門主,這是高興的事情,怎麼能哭喪著臉?應該笑一笑才對。」
楊顯聞言扯動嘴角,咧嘴笑了幾下,但笑聲未出,眼淚卻撲簌簌的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