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飲酒別
「顯兒,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打碎牙齒和血吞,你哭什麼!」
梅年生見楊顯忍不住落淚,厲聲喝道:「你既然接了我儒門門主的大印,那就是現如今儒門的門主,怎能輕易落淚?」
楊顯擦乾眼淚,對梅年生哽咽道:「我不哭了,老師有什麼囑託,現在說給我聽罷。」
梅年生轉怒為喜,展顏道:「不錯,這才有一門之主的樣子。哭哭啼啼,能成什麼大事?」
他看著楊顯,眼中流露出慈愛之情,呵呵笑道:「為師能在臨死前收了你這麼一個徒兒,一生已然無憾。只可惜看不到你日後橫推八方的雄姿了!」
他對楊顯吩咐道:「從今日起,我要你蓬頭垢面,赤腳行遍十九州,在沒有成就大宗師之前,不可去中州興事,你可能答應?」
楊顯道:「弟子遵命。」
「很好!」
梅年生哈哈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他伸手向身後的破廟裡虛虛一招,幾丈遠處的小廟的廟門裡忽然晃晃悠悠飛出一個大大的酒罈來,這酒罈有一尺多高,小口大肚,形制古樸。
小廟距離梅年生怎麼也有七八丈遠近,而酒罈更是放在了廟殿的深處,但此時梅年生伸手一招,真氣竟然拐著彎子將廟裡的酒罈給抓攝了出來。
梅年生抓住酒罈,拍開泥封,在身旁青色條石之上擺開兩隻大碗,內力到處,酒罈里粘稠金黃的酒水從壇口裡倏然飛出,在空中化為兩條黃龍,瞬間將兩隻酒碗倒滿。
酒水恰恰與碗口齊平,不多也不少。
梅年生端起酒碗,對楊顯笑道:「顯兒,這壇老酒,已有百年光陰,如今正是口感最佳之時,來來來,咱們師徒兩個共飲了這壇酒,也算是為你這新任門主賀喜!」
楊顯凝立片刻之後,伸手端起酒碗與梅年生手中的酒碗輕輕碰了一下,說道:「弟子這第一碗酒為老師送行。」
他說完之後,一仰脖,將一大碗酒一口喝乾,隨後手中空碗輕輕一抖,旁邊酒罈里的酒水如同活物般飛出來一股,衝進了他的酒碗里,瞬間將酒碗灌滿。
楊顯依舊是一口喝乾,對面前的梅年生道:「弟子這第二碗酒,就算是為自己慶賀。」
隨後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卻沒有喝下,而是灑在地上,「這第三碗酒給我日後的敵人。」
他輕聲道:「以後我若身死,我怨不著他們,他們若是死於我手,那也是他們本領不濟。」
梅年生大笑:「好,這才是我的好徒弟!」
師徒兩人連連碰碗,只是片刻功夫,一壇十幾斤的老酒就被兩人喝完。
一壇酒喝完之後,楊顯面現潮紅,大聲道:「老師你,你還有什麼心愿未了?」
梅年生以手指胸,笑道:「此心光明,亦復何言?」
他對楊易道:「我這一生,快意恩仇,無論是論武還是論文,少有抗手,縱橫百年,少有敗績,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從未委屈過自己。雖然一著不慎,到了如今這般田地,憾事卻是不多。」
拍了拍楊顯的肩膀,笑道:「至於以後的事情,那就要看你的了!」
梅年生一句話說完,手一揮,扔掉空酒罈,長身而起,「顯兒,你要記住,人族不可長期內鬥,你要知道,域外還有妖魔窺視我整個人族,到時候他們伺機來攻,將比如今的天災**為禍更大。你日後做事情一定要考慮周祥,千萬不可魯莽。」
楊顯道:「弟子記下了!」
梅年生一聲長笑,身子一閃,已經到了廟門處,他站在坍塌的廟門處,背對楊顯,笑道:「你記得就好,為師去也!」
在他背對楊易之時,才可以看到,在他后心處竟然被人插了一柄長劍。
這柄長劍從他后心處斜斜向下插向他的體內,直沒至柄。
原來梅年生當年不止是額頭被人點了一指,便是後背也被高手捅了一劍。
這把劍一直插在他的體內不曾拔出,由這長劍所插的致命部位,便可知道這長劍的主人下手之狠,出手之准,便是以梅年生的修為,也不敢將這把劍從體內冒然拔出來。
擔心一旦拔出,性命便會不保。
但這把長劍的主人既然將長劍留著梅年生體內而來不及拔出,便可猜出他的修為也並不比梅年生高明多少,不然的話,也決不至於在圍攻梅年生之時,連插入敵人身體內的兵器都來不及抽出來便收手後退,生恐被梅年生斬殺。
這把劍插在梅年生後背這麼多年,梅年生一直都沒有動他,但今天隨著他走到小廟門口大步而行,這把劍終於有了動靜。
嗡!嗡!嗡!
隨著梅年生腳步的邁動,他背後的劍柄不住發出顫音,劍柄慢慢向外拱出,他每邁出一步,劍柄便向外拱出一分,漸漸的長劍往拱出的部分外越來越長,由一尺而至二尺,由二尺又至二尺五,到的最後,隨著梅年生一聲悶哼,一道黑血從背部猛然射出,這把三尺長劍終於整個兒從他後背飛出。
梅年生伸手一招,這把寒光閃閃的長劍已經被他抄在手中。
他將長劍在眼前橫起,不住打量,口中嘖嘖讚歎,「好劍,好劍啊!」
也不知他說的是劍好還是這把劍的主人劍法高妙。
他剛才與楊顯說話之時,氣質深沉,溫潤如玉,此時一劍在手,氣勢陡生變化,一股子驚天殺氣從他身上爆散開來,小山上林中葉落,鳥雀驚飛。
他眼望長空,嘿嘿冷笑,「嘿嘿,魔門,佛門,兵家,機關家,幾位老朋友,老夫至今未死,你們恐怕早已經等我多時了!「
梅年生再不回頭,大踏步向山下走去,幾步邁出,人已經消失不見。
楊顯站在小廟門口,獃獃看著梅年生身影消失,滾滾熱淚不住流下。
多年的師徒相處,他最為明白梅年生的心思。
老師傷勢難痊,已經有了必死之心,此次下山,定然會找那些當年圍殺他的敵人報仇,以他如今的狀態,這仇無論報不報的成,他都毫無活下來的希望。
今日一別,便是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