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訓練

「補習行動」徹底失敗一事後來並未在學校里成為笑談，原因主要是被男生們公認極有魅力的朱莉亞此番居然「失手」，怕失了面子，保密工作做得極好。俊傑當然更不會把這次「補習行動」內情透露半分，他一向對這種花邊新聞不感興趣，何況這次肯定會轟動全校的「緋聞」男主角還是他本人呢。

除了再與朱莉亞見面時略有些尷尬和歉意外，俊傑仍然對那些懷春少女曖昧的眼神給予溫和而友好的回應。人類雖然進步到征服宇宙的時代，人性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男生間的主要矛盾仍然是爭奪彼此喜歡的異性。俊傑儘管如此出色，卻在這方面一直潔身自好，因此在學校里的人緣極佳，許多老師對他的評價也是「謙謙君子，大有父風」。只有俊傑自己知道，他這種人實際上就象一座火山，在一向平和沖淡的外表下面，一直流淌著熾熱的感情岩漿。

聰明洒脫的趙俊傑喜歡溫柔清秀的東方女孩林珊，這件事在學院里幾乎已成了公開的秘密。一向敏感的俊傑在這件事上卻顯得極為魯鈍，他哪裡知道，他和林珊互望時那脈脈含情的眼神，早已落在學院里那些情場老手們的眼裡。對這些見慣風月的男女來說，其中奧妙，那還不一清二楚？只是礙於俊傑的人緣，更主要的是他眾人皆知的自由博擊課成績，誰也不敢過於囂張，不過是在二人的背後評頭品足，過過嘴癮而已。

「小傑，傑克在門外，要不要見？」

悅耳的聲音打斷了俊傑的思緒。屏幕牆的一角也隨著亮起，現出拚命按著可視門鈴的來訪者粗壯的身影。

這是「SP-2016」型家庭服務電腦在提醒沈思中的俊傑。按照父親的習慣，SP2016不象別人家一樣稱呼他們為「主人」，而只是友好的稱呼「校長」和「小傑」，父子二人也親切的稱它為「老愛思」。

「見，老愛思請開門」。一見是好朋友，俊傑頓時來了興緻。

「嘿，俊傑，你怎麼沒開電視？你可真夠懶的啊，老爸一走，就天天賴在家裡睡大覺！快打開快打開，有重要新聞！」傑克剛一進門，就大嚷起來。

傑克是趙俊傑最好的朋友之一，他和俊傑、威廉被朋友們尊稱為「三劍客」，也是學院里僅次於俊傑的搏擊高手。說起來，傑克成為俊傑的知交好友還是不久前的事。精英學校每兩年舉辦一次自由博擊大賽，決賽中趙俊傑雖然技高一籌，但在最後關頭手腕輕輕一轉，拉住了馬上要被摔下台的傑克，沒讓傑克當眾丟醜，兩人「不打不相識」，從此成為莫逆之交。

「如果說克隆技術的出現極大的延長了人類的壽命，那麽記憶複製技術的發明，足以讓人類實現永生的夢想！」

屏幕牆再次緩緩亮起，一個正在近乎瘋狂地揮動著自己雙手的男人形象漸趨清晰。這是一個相貌極為平凡，身材又高又胖的白種中年男子，乍一看上去，絕對不可能有人把他和一個成功的科學家聯想在一起。

電視上的居里教授興奮得手舞足蹈、侃侃而談：

「眾所周知，克隆技術可以為人類提供肝臟、心臟、腎臟等隨時可供更換的健康器官，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延長人類的壽命。但是，有一種器官是絕對無法更換的，那就是人類的大腦！大腦里的記憶和思想更是無法「克隆」的！當大腦的壽命終結的時候，就是把全身的器官都換掉，人體也只能走向死亡！我們可以用電腦讀取人體通過思維下達的指令，但我們一直沒辦法將一個人的思維特性和全部記憶複製到另一個克隆的大腦中。而這，恰恰是人類生命的精華，是人之所以成為「人」的關鍵！現在，有了『記憶複製』技術，我們就可以將一個人的全部記憶和思維特性完完整整的複製到另一個克隆的新生命中，使人類的生命通過另一個全新的生命體得到無限制的延續！我相信，這是一個劃時代的發明，它會為人類的進化史翻開嶄新的一頁！」

居里教授象一個二流的政治家一樣在不停地煽情，傑克的臉上寫滿了興奮和激動。而趙俊傑卻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興奮不起來。他的心裡，有一點不合時宜的疑惑與不安。

「『記憶複製』技術為什麽突然研製成功？『發現者28號』出發后不到兩天，這個從沒聽說研究過『記憶複製』的居里教授就突然宣布研究成功，這兩者之間，是不是可能有什麽聯繫呢？」

帶著滿心的疑惑和對父親的思念，第二天，俊傑的身影準時出現在空戰模擬教室的門口。逃課向來不是他的習慣，更何況空戰模擬課向來是最為軍事院校學生們所喜歡的課程，就象足球永遠是體育院校大多數學生的最愛一樣。一如往常，俊傑的身影一出現，「呼「的一聲，一半以上的空戰迷立刻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訓練，包圍到俊傑常用的模擬器旁邊，伸頭踮腳地往裡看——這也難怪，對他們來說，觀看俊傑的空戰訓練簡直就是一種享受。

聯盟精英軍事學院里絕不乏空戰高手，他們或風格勇猛、敢打敢拚；或謹慎冷靜、尋機殲敵；或靈活多變，以巧取勝，總之八仙過海，各有各的過人之處，平時為了爭奪空中格鬥課中空戰模擬項的積分，各自之間也是斗來爭去，從不服輸。但只要在他們面前提起「趙俊傑」這三字，他們定會立刻收斂了自己的狂放和傲慢，用尊敬和羨慕的語氣，無奈搖頭道：「唉！那傢伙」！而空中格鬥課的任課教師，聯盟軍龍翔空戰分隊隊長墨克-鮑里斯少校的話來說：「那絕對是一個百年不遇的天才！他並不特別勇猛，因為有的人只是勇猛，卻缺乏理智，結果便成了魯莽，消滅了敵機，自已起碼也要受點不輕的傷，一不留神就在『空中勇士』的稱號後面再給自己加上一個烈士的稱號；也不象有些老手，一朝被蛇咬，弄得自己謹慎有餘，防身倒是防了，可是也不見他有什麼戰績，常常是出動四五次也不見他的機身上塗上哪怕一顆星－－整個一隻會牽制敵人的『高手』！那小子可不然，每一個動作他總是能完成的恰到好處，絕不會早一分，也絕不會晚一分。鬼才知道，那傢伙究竟為什麼總是能在最合適的時候做出最合適的動作呢？我看就算再過一百年，也不可能有人算得象他那樣精確！」

這段話，俊傑差不多都快背下來了，因為精英學校里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句幾乎成了經典的空中格鬥課中期考試評語，老是有人在他面前念念叨叨。不過，只要他一坐在模擬訓練機的駕駛台上，這一切便全部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次的訓練主題，是考察學員在一次混戰中，面對敵人高速巡空艦和格鬥飛船的協同攻擊，在保護自己戰船的前題下，打破敵人協同攻擊的能力。由於課程已近結束，訓練的難度也越來越高，這次的訓練難度已經和期終考試時有「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之稱的《突破十倍於已的敵人之包圍圈》科目相差無幾了，就在俊傑剛剛進來之前，「空戰十人榜」上的四名高手已經和他們畫著十幾顆星星的心愛戰船一起，化成了敵人炮口下的一團火焰。

那個傑克曾經對威廉提起過，認為與俊傑有的一拼的黑人高手史迪威表現最好，雖然戰船同樣化成了宇宙塵埃，但任務終究是完成了。他臉上泛著得意的神色，挑畔地望著剛剛走進來的俊傑。

俊傑見慣了這樣的目光，無所謂地爬進駕駛艙，開始準備起飛程序。威廉冷笑一聲，上前拍了拍史迪威的肩膀：「嘿，飛得不錯！」

史迪威聽見「三劍客」之一的威廉如此認可自己，臉上不禁笑開了花，正想客氣一番，威廉卻把身體轉了過去，望著已經駕駛戰船飛出母艦的俊傑，輕聲嘆道：「唉！就是有點可惜……因為勳章只能放在你的墓碑上了，難道你還能爬出來看看成色？」

笑容登時凝固在史迪威的臉上。

和前面幾人一樣，由於敵人佔有地利與兵力的絕對優勢，俊傑的戰船很快就被逼到了危境，由計算機指揮的負責護衛他的僚艦早已葬身在敵人的合圍之下，唯一的貢獻就是憑著身為護衛艦的責任感和勇不畏死的精神，硬是拉上了一個倒霉的敵人做墊背而已。

包括史迪威在內，所有先「陣亡」的高手們臉上都露出了微笑－－在他們看來，俊傑現在的處境甚至比他們自己剛才還要危險－－三艘戰船分別從左、右、后三個方向咬住了俊傑的「銀龍號」，只要他們的思感輕輕一動，俊傑就會和他的「銀龍號」一起被送進地獄！不閃躲肯定不行，可是看起來閃躲似乎也不行－－如果動作稍快十分之一秒，右側的敵船就會位於俊傑的機后，不遠處那艘正虎視聃聃的巡空艦近防炮的炮口也尚未完成這一個周期的索敵，「銀龍號」戰船將暴露在巡空艦強大的防空火力和身後敵機的兩面夾擊下；如果晚上十分之一秒，讓左前方和左後方的敵機形成合圍，也足以將「銀龍號」變成一團火焰！

身陷危境的俊傑心境依然平和，在這電光石火般的瞬間，敵人的每一個變化都清清楚楚地印在他的心底，就象被最精密的儀器記錄下來，經過周密的分析，做出準確的判斷－－對俊傑，這些判斷的本身好象根本不需要時間，那些別人光是想就要想上半天的應對複雜局面的最優答案，在他，根本就是一種本能！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銀龍號」一個漂亮的左上翻滾，不可思議的完成了一個瞬間橫向停止的動作，船頭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換。剛才的速度慣性，竟象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

這百分之一秒的時間裡發生的變化，敵人的三艘戰船顯然出乎意料，略微遲疑，便發現由於自己收勢不及，已經排成了一條直線，處於非常尷尬的境地。這還算是幸運，剛才俊傑左方的兩艘戰船由於相信自己馬上會有更好的攻擊機會，沒有立即開火，否則自相殘殺之下，這一刻剩下的恐怕就只有孤零零的一艘了。

即便這樣，他們悲慘的命運也已經註定。

「開火！」

俊傑哪會放過如此良機，現在的狀況完全符合他剛才的預測，分別只不過是敵人動手自殺還是被殺而已，單向選擇的結局早已註定！幾乎在敵人發現自己處境不妙的同時，甚至還要稍早，俊傑的思感波已經向「DP208」型電腦下達了發射指令。

三道耀眼的白光劃過星空，接著彷彿在星空的最深處，突然綻放出兩朵藍色的火花，其中一朵小些，一閃即逝。

遠方，巡空艦的炮口剛剛轉入死角；第三艘僥倖逃生的飛船立即調頭飛竄。

「轟！」模擬器中傳來遲到的爆炸聲，遠不如俊傑身後爆發出的歡呼聲更為強烈。真實的空戰中，由於真空的存在，再劇烈的爆炸也無法聽到任何聲音。模擬器的這種聲音效果，會提高學員在空戰中的興奮程度，給他們帶來更大的震撼。但是又有何種震撼，比得上俊傑在同學們心中造成的震撼呢？

俊傑並沒有心情繼續他的追殺，以打破自己在一次戰鬥中消滅7架敵機，外帶一艘輕型巡空艦的記錄。任務雖然完成了，但他發覺自己已經無法保持「動中有靜」的心法所形成的有如古井不波一般的靜謚心境——否則，第三艘飛船怎麼可能跑得了呢？父親去那有三百萬光年之遙的星球已經三天了，至今杳無言信，這也未免太反常了吧？同學們都在熱烈的討論著「記憶複製」技術給人類帶來的變化，這一刻除了自己，哪裡還有人關心「發現者28號」的命運呢？

在同學們的口哨、歡呼和讚歎聲中走出駕駛艙，俊傑立刻感覺到了林珊那溫柔而充滿關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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