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耶律沙的心悸

南下的二十五萬騎兵如同蝗蟲過境，稍有不合，漢人就會慘遭屠戮。

他們行軍過的四州十六城的道路上，只留下荒草和枯骨，被碾碎在歷史的記憶中。

漢人，在這個時代，在遼人的面前，沒有生存的權利。

二十五萬騎兵，已經由五股大軍匯聚成了一股，幾十萬匹馳騁在燕雲之地的官道上，即便隔著幾里地都能感受到那動人心魄的震動。

短短半月，二十五萬大軍就已經南下了近五百里路，而新宋國佔領的檀州，就在前方不遠處。

「啟稟將軍，前方發現一漢人小村莊！」

就在行軍途中，主將耶律沙受到探子的彙報。

「把人全部殺掉，大軍就在這個村莊紮營，通知各個部落的領袖，準備來議事！」耶律沙隨口吩咐道，屠殺村莊這種事，一路上他已經不記得干過多少次了。

「是！」探子領命便駕馬飛奔至軍前通知去了。

等到耶律沙來到村莊門口時，這個莊子的人已經被屠戮完了，兩名契丹士兵正拿著長刀挑著兩個小孩頭在斗著玩，那兩名孩童腦袋一個是男孩，一個是女孩，他們的眼神空洞中透著一股驚恐，而現在，他們死不瞑目的頭顱，居然就這樣被遼人挑逗玩樂。

耶律沙懶得去管這些士兵，雖然他是本次行動的主帥，但是這些士兵都是一些部落的人，他們對耶律沙的命令大多嗤之以鼻——他們只聽從他們部落首領的。

鑽進搭建好的大帳，耶律沙便看到帳子里已經坐滿了人，這些人大多衣著華貴，穿貂戴絨，標準的契丹貴族裝扮，他們都是本次出征的各個部落的首領。

遼國的首領政策對於宋人來說很奇怪。

遼國雖然在各個地區同中原一樣設有官府，但是這些官府人員的實際權力卻不是很大，真正在地方就有統治權利的，是一個個部落的首領。

在每一個地區，都有一個較為大型的部落。

部落接受、吞併、融合周遭的小部落，他們的首領享受整個部落的供奉，同時，他還可以對部落進行發號施令，就有點同中原之地的藩王一般。

遼國行軍打仗，很喜歡徵兆當地的部落，而這些部落，也很積極地參加打仗。

打仗便意味著可以掠奪。

對於部落來說，沒有什麼比掠奪來錢更快的事情了。

但是如果皇帝不下令准許他們掠奪，部落的首領是不可以私自帶兵掠奪宋人的，這是遼國的一項鐵律，如果有首領敢違反，那麼遼景宗不介意讓他整個部落的男人人頭落地。

強大的中央政權，決定了地方部落不能隨意侵略中原。

因此每年去中原打草都成了遼國邊境部落大賺一筆的好時機。

但除了打草，地區部落就很少再有機會能夠侵入中原。

可如今新宋國惹怒了大遼的皇帝陛下，帝王一怒，伏屍百萬，遼景宗大手一揮，所有想要入侵中原掠奪的部落，都可由部落首領帶領族內男人加入戰鬥。

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讓這些部落首領們，就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餓狼，一個個紛紛加入，他們也帶了大量部落中的男子，有的部落甚至傾巢出動。

所以遼景宗一開始只派出了五萬騎兵，剩下的二十萬，全都是由部落士兵組成的...

....

「咳，從地圖上來看，前方便是檀州了，也是新宋國目前佔據我大遼最前的一座城池。」耶律沙端著手中的地圖，站在大帳的中間，對著坐在周圍的部落首領嚴肅地說道。

「耶律沙將軍，就不要跟我們說這些了，咱們要商量一下，最後殺了宋人，搶的東西要怎麼分才是。」一名留著標準契丹鬍子的中年男子開口道。

他的建議一下子就迎來了一大批附和之聲。

「就是就是，耶律將軍，殺光那些漢人，他們的人頭能算錢不？這次聽說人有點多，我們是用鼻子算錢，還是用耳朵算？...」

「是呀，耶律沙將軍，這搶到東西的話，咱們要不要平分一下？...」

「聽說現如今的青州也很是富裕，我們何不一路殺到青州去，要吃也一次吃個飽....」

「就是就是....」

......

聽著各族首領的吵鬧，耶律沙的臉色越來越差，最終他才大喊一聲：「聒噪！」

他這一聲之後，帷帳中果然沒有人再繼續議論。

只見耶律沙嚴肅地抬起頭道：「根據我大遼繪製的地圖，這檀州之前有一平原凸地，名曰：葫蘆口，兩面有山包，中間有大陸，位置易守難攻，如果新宋軍想要在城外阻擊我大遼軍士，一定會選在這個地方。」

大帳中坐著的各個首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其中一位陰陽怪氣地笑道：「那耶律沙將軍難道是害怕那些孱弱的宋人，而想要選擇繞路嗎？」

「哈哈哈~」一陣嘲弄的聲音在大帳中此起彼伏。

耶律沙的臉色有些鐵青，俗話道法不責眾，儘管他很想給這個部落首領一個教訓，但是其他首領也一起嘲笑，這讓他無法做出什麼太出格的事。

「我只是想要提醒一下諸位，此處地勢險要，經過之時要萬分小心，謹防新宋軍的偷襲，畢竟根據前線的探子來報，這些新宋軍和可能掌握著一種我們沒有掌握的武器。」

「難道耶律沙將軍是怕了？我堂堂大遼二十五萬騎兵，何時曾怕過那些漢人！」說話的是一名鬍子發白的部落首領，他繼續喋喋不休道：「想當年，我率部落南下打草，一直打到漢人的魏州！差點打到那大宋的皇帝老兒的老窩去....」

隨著這個話匣子一打開，各個部落的首領一下都開始吹噓起來，這個打到澶州，那個打到充州，還有說自己打到汴京的，一個比一個離譜，整個大帳中頓時亂成一鍋粥。

耶律沙已經不想再同這些愚昧的老東西浪費時間了，頭也不回地走出大帳，耶律沙看了看南邊的方向，然後朝著自己的親衛道：「立刻組織一隊三百人的探子，去葫蘆口探一探是否有宋軍埋伏。」

「是！」親衛領命而去。

只剩下耶律沙一個人繼續面朝南方，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多年征戰帶給他的敏銳直覺，總讓他的心底有種說不上的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