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集合

程笑笑不喜歡路朝。

她甚至都沒跟路朝說上一句話，就已經感覺到了，這個小男孩有超出自己年齡的成熟。

換句簡單的說法，那就是心思多唄。

程笑笑自己本來是個沒啥心眼的人，被迫活了糟糕的一輩子，這才學了點人生經驗，可是她還是從思維里就不喜歡這樣的人，就像以前的肖志遠一樣，誰知道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特別是路朝這種小孩子，這麼小想法就這麼多，將來肯定比肖志遠還毒。

任是路朝再敏銳也想不到，這個沒比他大上幾歲的姐姐，直接在心裡給他定了性，估計他知道了也是哭笑不得的。

不過程爸程媽都很喜歡路朝這樣懂事的小孩子，又不調皮，一定也不像吵吵鬧鬧的初中男生，長得又特別好看，像個精緻的洋娃娃似得，除了五官組合起來有點還未成型的風流GAY氣之外，沒有任何缺點。

兩個人很激動地給路朝唱了生日歌，吃了蛋糕，並把他帶回了家。

程笑笑家是別墅，格局是三層的，底下一層是程爸程媽的房間加上會客室、客廳還有家政阿姨的房間，二層是程笑笑的房間還有書房、衣帽間，三層一直空著，基本就是客房和儲藏室。

現在路朝來了，程母在路上就讓阿姨收拾了二樓書房，本來房間就很大，添一張床也沒什麼。

程笑笑很不能理解，「三樓不是有客房嘛？」

程母完全是看都懶得看她，一直在盯著路朝長長的睫毛看，「路朝還小呢，怎麼好讓他一個人去住三層，這麼冷清，又不方便他學習。」

「……」程笑笑無語凝噎。

路朝已經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很是懂事地抬頭看她，「姐姐不方便嗎？那我還是去住三樓吧，沒事的。」

「她有什麼好不方便的，又不是沒自己的房間。」

雖然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是她也就是隨便問問啊……

程笑笑欲哭無淚，「沒什麼不方便的……」反正她後天就去軍訓了，「不過你們什麼時候開學呀？」

路朝不說話了，眼神化成刀子飛向了程笑笑。

「……」她又說錯什麼了嘛？

程笑笑回到家洗漱洗漱就睡了，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起來。

她堅持了一個暑假早睡早起，但是一想到要去曬十來天的太陽，就沒有什麼起床跑步的動力了，想著就放縱一回吧。

所以從本質上來講，這個程笑笑還是上輩子那個程笑笑，除了多了點自控能力，本性沒什麼特別大的改變。

軍訓的東西早就都收拾好了，程笑笑也沒什麼好做的，想到明天要去新學校，做題也做不太進去，乾脆跑去一樓和程母聊天了。

程母正在擺弄院子里的那些花，程笑笑看了兩眼，就沒耐心看她修剪枝葉了，坐在旁邊的小鞦韆上一晃一晃地發獃。

還是程母先看不下去，放下了剪刀，「緊張了嗎？」

「嗯，有點。」

她其實不是緊張，只是有點迷茫了。

這輩子要過的更好，可是她每天辛辛苦苦地念書、鍛煉，改變自己，事實上並沒有比上輩子輕鬆多少，她自己也承認，並不是真心熱愛讀書的人。

程笑笑覺得自己可能生來只適合做一個紈絝。

所以這麼努力到底是為什麼呢？如果只是為了改變未來，那隻要避開肖志遠不就好了嗎？

程母擦了擦手，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介意跟媽媽分享一下嗎？」

「……」程笑笑看著媽媽的眼睛，微微一愣。

這能說嗎？這麼玄幻的事情，說給別人聽，就算是自己的父母，他們真的會相信她嗎？

程母笑了一下，「我聽田甜說，你有心儀的對象了呀，怎麼不告訴媽媽呢，怕我們阻止你嗎？看到你為了讓自己離對方近一點這麼努力，我們只會高興，支持你們還來不及呢。」

雖然是程笑笑自己編的理由，聽到程母這麼大咧咧地說出來，她還是忍不住害羞了一下，「媽！」

程母湊過來捏了捏她白白嫩嫩的臉頰，「哎喲，我們的小寶貝居然還害羞了，怎麼了，不願意和媽媽分享一下嗎？」

程笑笑想了想，整個人蜷縮進了鞦韆里，只借著慣性一搖一晃的，「我只是在想，我做這些改變有什麼用呢？就算真的追到了人家，我哪知道人家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呢，是好人還是壞人？未來會怎麼樣呢？所以覺得很茫然……」

程母看著還沒脫去嬰兒肥、一團稚氣卻又意外好看的女兒這種故作成熟的迷茫表情，差點笑了出來，卻又怕傷害到女兒的小心思。

她只好打趣道：「小小年紀就開始想未來啦？咳咳，媽媽不是說現在去追逐你心中的『男神』有什麼不好，只是你的心態就錯了。」

看到程笑笑集中起來的眼神，程母的聲音更加溫柔了，「不管笑笑怎麼樣都是我們的小寶貝，爸媽會一直保護你，但是如果你自己很出色的話，你的底氣就不僅僅是我們，還有你自己了。」

「如果你出色到一定的程度，你會為自己而驕傲，也會受到所有人的敬仰。嗯，這一切都是為你自己做的，不是為了別人，不能為了任何人，你明白嗎？」

程笑笑想了想，如果當初自己就能管理爸媽的公司，如果自己的能力超群，人脈充足，手段強硬的話，肖志遠和葛晴還敢這麼囂張嗎？

答案顯然是不。

肖志遠根本沒有辦法一人獨大，不把她這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放在眼裡，就算真的劈腿，也只能悄悄地來。

歸根結底就是因為自己上輩子太弱小了，什麼都不會，出點事就精神受挫找不到北，只能像孱弱的菟絲花，依附在他身上生存。

她點點頭，「我明白。」

程母很滿意，雖然她對程笑笑氣質都有些改變不是很能理解，但至少比以前那個好吃懶做的漂亮女兒看起來更精神了，也就放心了。

「阿姨，姐姐。」

突如其來的一個聲音打斷了兩人的閑聊。

程笑笑看過去，路朝正站在玻璃門那邊，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的，看到程母看過去才變成了一副乖巧的模樣。

「姐姐，你送我的禮物我好喜歡啊，謝謝你。」

程笑笑敷衍地笑了笑，起身準備回房間。

程母也沒注意到程笑笑的表情，熱情地招手把路朝喊過去，「路朝晚上想吃什麼呀？阿姨給你做。」

程笑笑第二天一早就去S中報到了。

因為程父也要上班，而公司和S中完全不順路，她也沒讓司機送，自己坐二十分鐘地鐵也就能到了，正好今天去認認路。

她到學校的時候時間還早，門口的電子屏上打出了碩大的一行字：請新生到操場集合！

程笑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很輕鬆地找到了操場，裡面已經三三兩兩站了一些人了，她自己又沒認識的人，又沒分班，乾脆找了個升旗台旁邊的樹蔭坐了下來，這個位置可以看到他們集合的情況。

過了大概二十分鐘，整個操場才看起來被站滿了。

事實上S中的設施非常豪華，操場是全市少數的400米一圈加兩邊四個籃球場的配置，因為學生們都背了大包，又站得散，才看起來像是站滿了人一樣。

這時，領導他們軍訓的教導主任才出來，走到主席台上，拿著話筒輕咳了幾聲，示意所有人安靜，「現在新生開始分隊，中考成績605分以上的為一隊，由劉老師帶隊……」報了暫時分隊的分數之後，操場才重新吵鬧起來，大家都開始尋找屬於自己分數段的隊伍。

程笑笑不免咋舌，真是務實的高中啊，連分個軍訓隊伍都是按照成績來的。

可是這樣她就很尷尬了。

她比在場所有人的分數都要低了50分左右，應該站在哪裡？

就在程笑笑思考是不是直接去最後那隊的時候，升旗台後面發出了輕微的動靜。

她看了眼主席台上的教導主任，悄悄靠近了過去。

升旗台後面的草坪上躺了一個人，因為樹蔭擋著，所以主席台方向看不到，她剛才坐的角度也看不到。

程笑笑湊近了一看，一個皮膚白得有些過分的男生躺在那裡睡覺，她剛才也沒看到有人進去，想來是來得比她還早，躺了很久了。

她猶豫了一下，蹲下身拍了拍那個男生的肩膀，「同學……」

「唔？」那個男生迷迷糊糊地發出了一個音節，眼睛卻沒有睜開的跡象。

程笑笑不由得加重了手上的力氣，「同學！分隊了！要出發去軍訓了！」

「知道啦……」

那男生嘟囔了一聲，猝不及防地坐了起來，睜開了眼睛。

程笑笑一愣。

男生並沒有長得非常好看，只是單純的白，眼神光又特別亮，顯得平淡無奇的五官都很秀氣。

那男生看到程笑笑的表情，大大咧咧地笑了一下，露出和膚色一樣白得有些過分的牙齒，「謝謝你啊！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