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美人如玉劍如虹
絳藍色的金狼頭汗旗下，突厥兵馬的主帥阿史那漠雲端坐在棗紅色的戰馬上。漠云：突厥大可汗之女，自小智慧遠播草原內外，人皆敬服，十六歲竟然成為此次突厥十多萬兵馬的統帥。發上鳳釵斜嚲，紅羅抹額，些微鋪了些珠翠之物，明快中透著幹練。面上覆著一片白色的輕紗，秀眉修長如春煙暮靄；雙眸清澈似秋水漾波。雖然是突厥女元帥卻如同江南水鄉的女子一般氤氳著溫柔的味兒。身穿連環銀甲，腳蹬小小花靴。突厥的戰馬高大壯碩，襯著嬌小的漠雲有些楚楚可憐，但是整齊的列陣於汗旗左右兩邊的突厥部落的驕兵悍將可不會半點這樣的感覺。
終於，阿史那漠雲猛的拔出系在腰際的彎刀，「嗆」的一聲，突厥的兵將一個激靈。「騰格里神保佑！」一聲清脆的嬌喝，彎刀同時前指——東城的攻堅戰開始了。號角動地，鼓聲震天。突厥的強兵架著無數雲梯向東城衝去。
「終於來了！」齊暉不自覺的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投石手、弓箭手準備！放！」
突厥軍隊一舉突破了炎華軍數日來修築的外圍防禦工事，雲梯靠上了城牆，突厥士兵口銜彎刀，特有的辮髮隨著劇烈的動作蛇一般的逸動，不顧死活地往上攀爬。碩大的擂石和連綿的滾木從高處甩下，硬生生把突厥兵砸落地面——四面城樓成為了一處人間的煉獄……
如此拉鋸般的攻城戰整整持續了三天，攻守雙方都死傷慘重。第三天夜，經歷了連番激戰，雙方士兵都疲憊異常，好容易有一個寧靜的夜晚，守城的士兵有的直接靠坐在城垛之上沉睡過去。城外，數十里的聯營燈火通明，濃重的硝煙的味道順著夜風飄進城裡。
突然，西城上一聲撕裂般的吶喊劃破了夜的寧靜：「胡兵打進來了，趕緊逃命啊。」同時西門大開，早有準備的吐蕃兵長驅直入，固若金湯的京城告破。
右龍武軍大將軍公孫大郎帶領親兵襲殺守門士卒打開了城門，近五十萬胡兵殺進京城，齊暉、宗澤、黃遜等盡皆戰死，劉舍自盡於家。華燁帝盡殺妃嬪子女，披髮遮面弔死於兩儀殿中，貼身太監洪海一同弔死，其他宮女太監盡皆奔逃。一班文武大臣或逃或降或匿，炎華一朝至此中斷。
吐蕃、契丹、突厥、鮮卑、靺鞨五部蠻兵殺進城來迅速剿除了負隅頑抗的炎華士兵，開始了肆無忌憚的奸淫擄掠。只要看到略有姿色的女子便圍將過去肆意**，即使是青天白日，即使是市肆街道也不迴避。後來沒有人敢出來走動了，胡兵便一家家的破門進去，看到值錢的東西便搶，看到年輕的女子便擄，稍有阻攔便手起刀落。
繁華一時的京城因此而破落，戰前近百萬的人口在胡兵退後僅剩下不足三萬！可見這場兵禍的危害之大。
華翼清楚現在沒有時間給自己去憑弔一番，再說自己也沒有那個酸腐的興緻。此去楚郡尚有千里之遙，以現在的行軍速度恐怕要歷時百日才能抵達。胡兵不追也就罷了，倘若胡兵銜尾追來，就憑數千神策軍加上這幾萬手無寸鐵的民眾，恐怕只要一個衝鋒就不復存在了。
華翼用目光詢問齊俊，雖然自己穿越而來，見識廣博無人能比，但是術業有專攻，自己畢竟沒有參過軍打過仗，僅憑著評書演義中聽來的故事要統兵禦敵那就真是誤人誤己了。「殿下，為今之計，第一要加快行軍速度；第二要改變行軍路線。由此到楚郡，大多是一馬平川，如果胡騎追來，那我們就成了活動的人肉樁。」
「距離這裡最近的山在哪裡？」齊俊說得淺顯，華翼很容易聽懂，改變行軍路線勢在必行。況且當初決定去楚郡也是因為那裡山窮水惡，沒有大的軍事勢力，適合生存而已。左近未必就找不到合適的地方。
「將軍請看，地圖上顯示，左前方三十里左右有座炬山。」地圖繪製的非常粗糙，要不是齊俊熟悉地形，都注意不到這還有座山。
「好，改道去炬山！」華翼狠狠的拍了一下地圖，把齊俊嚇了一跳。「還有，不要將城破的消息散布出去，以免引起恐慌。另外集結神策軍隨時應變。」
齊俊自去督辦。華翼長舒了一口氣，右眼猛跳，直覺告訴他這一關怕不是那麼容易過的。華翼信步走出帳外，皓潔的月光下，百姓們都已經各找地方歇息了，燃起的篝火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
見華翼走過，百姓們投以敬畏的目光，卻無人敢向前搭話。華翼心中一陣感嘆，曾經自己就是一個漂泊異鄉的單身漢，拿著微薄的工資，一人吃飽，一家子不餓。幾曾想過一夢之間，自己要肩負幾萬人的生死？他明白自己並不是作官的料，上了十幾年的學他做過的最大的「官」只是一個小組長，還是個副的。這個擔子太沉重了！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自己都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該往哪裡去，還偏偏要裝作胸有成組的篤定樣子，如果不是關係到幾萬人的生死，他倒真想掛了印綬悄悄遁去。
「草民見過大將軍。」一人站起躬身行禮，華翼細看之下卻是晨間帶頭相應的年輕人，一襲長衫已經髒的看不出本初的顏色，鞋子也破了，露了幾根腳趾頭。雖然剛才努力的撫弄了幾下，但是頭髮依然蓬亂。
對於這個年輕人，華翼是很喜歡的。首先他很機靈，自己屬下的這些士兵雖然各懷絕技但是論起心思敏捷揣摩上意卻略顯不足；其次他懂得抓住機會，在華翼演說之時，明白他意思的也許不止他一人，但是他卻能夠第一個站將出來，今晚又敢出來見禮，一般人卻也是做不到的。自己身邊還真缺少能給自己出些謀划，幹些私密勾當的可靠人選。
「你叫什麼名字？」
「不敢勞大將軍動問，草民姓張名巡。」
「讀過書？」
「是，枉讀過幾年書，至今沒有考中功名，實在慚愧。」
「張巡，你去找齊俊將軍，以後就在我的帳下做一名幕僚吧。」
「謝將軍栽培！草民肝腦塗地——」張巡欣喜萬分，正想趁機表表忠心，卻不料華翼擺擺手道：「別扯哪些噁心人的，把活干好了，本將軍也不會虧待你。去吧。」
「將，將軍。」一聲怯怯的聲音傳來，華翼扭頭看去卻是早間救下的少女秀娘。母女二人歇於眾人之後，遠離火堆，想是女兒家體弱又兼老母目不能視，爭別人不過。秋天的夜晚已經破涼了，少女已經換了衣衫卻依然淡薄，竟有些瑟瑟。其母側卧於旁，已經睡熟了，身上倒是多披了幾件短衣——真是個孝順女子。
「小女子秀娘謝將軍恩人活命之恩。」秀娘行了個萬福，玲瓏的身段動將起來宛如柳枝隨風輕舞，偏多了些動人的韻味；那一低頭的嬌羞讓華翼砰然心動。盧香寒雖也極美，但是老擺著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更帶有幾分厭惡的神情，彷彿時刻要抓緊自己的衣衫厲聲大喊：「你別過來，不然我就要對你不客氣了。」真不知道以前那個六皇子是如何生受過來的。但是秀娘不同，她如同山間的清溪，清澈明快，不含塵滓；如同梨花帶雨，惹人憐惜！雖然出身寒微，但是華翼一個穿越過來的現代人卻是沒有這種門戶的偏見的，他微微踏上一步，秀娘像受驚的小鹿一樣，臻首垂得更低，幾欲轉身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