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夢結束
就在這緊急關頭,一聲嘹亮的狼嗷從不遠處傳來,久久回蕩。不一會兒,無數的野獸從在一頭雪白的狼王帶領下從山野上狂奔而來,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大群螞蟻,聲勢浩蕩。
白狼王來助陣了!眾人心中一喜,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獸群與陰兵大軍激戰在一起,像是兩道奔涌的潮水撞擊在了一起,帶血的浪花飛起,吼叫聲鐵劍鏗鏘聲震撼了蒼穹。
場面激烈無比,陰兵盔甲森然,目光幽幽,是收割生命的死神;獸群嗜血神勇,獸性狂暴,乃無畏的勇士。
一時間,山谷中變成了屠宰場,到處都是殘肢碎體,腦漿滿地,花花綠綠的腸子令人噁心至極。
激戰持續了半個小時之後,獸群漸漸不支,陰兵本來就是喂戰鬥而生的傀儡,全身也穿著堅硬的盔甲,嘴咬爪撲的獸群很難造成致命的傷害,一頭頭野獸都嘴角帶血,牙齒直接要崩碎了,陰兵鎧甲上也出現了許多牙印,更有許多陰兵被獸群踩踏地不成樣子。
昔日潔白似雪的白狼王此刻也染滿了鮮血,變得殘暴無比,巨大的獸爪一拍而下,許多陰兵頭顱直接斷裂。
孟婆婆的笛聲幽幽響起,天邊又飛來一大片眼睛通紅的吸血蝙蝠群,黑壓壓地蓋滿了整片天空,見了陰兵就撲上去,成群結隊將陰兵一個個銜起,再從高空扔下,摔得粉身碎骨。
最後,許多陰兵無形的陰氣從嘴裡吐出,許多獸類頓時像是被吸食了靈魂,表情木然,動也不動地仍人宰割,沒過一個鐘頭,獸群大敗,倉皇逃逸,場面亂到極致。
暗中。嚴老拿出一個畫著鬼符的錦盒,裡面有一條血色的蟲子,他放到地下,念了幾句像是咒語的話,隨後這血色蟲子向著葉軒師傅爬去。
葉軒師傅嘿嘿一笑,識破了嚴老的暗襲,非但不懼怕那血色肉蟲,反而一把將那個蟲子從地上抓起,露出鄙夷的眼神,放在嘴裡嘎巴嘎巴吃掉了。
「怎麼可能。他居然不怕屍蟲蠱。」嚴老失望透頂。
葉軒心中凄涼。他終於弄明白施屍蟲蠱的幕後黑手是何方神聖了。可是現在弄清了卻沒有絲毫意義,眼前師傅看樣子也非善類。
白狼王渾身是血,奔跑到了墓室中,嗅了嗅葉軒。又來到了孟婆婆身旁,舔了舔她的手,守護在身邊,一副忠誠的樣子。
孟婆婆心疼地撫摸著受傷的狼王,眼中的淚不停地流著,內心劇烈掙扎,在作著一個重要的決定。
原來這白狼的主人是孟婆婆,葉軒心裡頭莫名不安起來,總覺得孟婆婆很是奇怪。
「大勢已去。看來只能拼一拼了!「孟婆婆喃喃道。
嚴老神色凝重地看著孟婆婆,她已經猜到自己的女兒要幹什麼了,他忽然覺得生活索然無味了,自己追求的東西也變得不再有任何誘惑力,充滿了絕望。他想阻攔,心裡鬥爭了幾番,卻最終沒有。
孟婆婆咬著牙,最後用不舍的眼光看了葉軒良久,身邊的狼王發出一聲悲嘯,他感覺到了主人心裡的不安。
葉軒心中的不安愈加強烈了,他看到孟婆婆從懷裡拿出一把匕首,這匕首他很熟悉,但是卻想不起來。「哧「葉軒眼睜睜地看著孟婆婆將匕首深深地刺入了心窩裡,一朵妖艷的血花綻放,孟婆婆眼神渙散,嘴裡呢喃,說著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話:「軒,要永遠記住我,別辜負我對你的希望。如果真有輪迴,我們來生再見!」
孟婆婆轟然倒地,就在這時候,無盡的悲意席捲了葉軒的腦海,心裡頭異常空落,他突然覺得腦海中有些殘缺的東西在瞬間記起來了。
「夢兒!我的夢兒!」葉軒腦袋很疼,他突然想起了一切關於塵封在心底深處的夢兒的一切,他突然很害怕,四處尋找「我的夢兒在哪裡?」
葉軒的意識越來越清醒,而南詔王的意識在變淡,最後,一條斷了角的怪蛇從他的體內爬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面。
他看到了嚴老扶著孟婆婆的屍體,精神恍惚喃喃道:「沒了,一切都沒了!」嚴老老淚縱橫,言語梗塞地說道「美貌如花的你不該掩藏在一張如此醜陋蒼老的容貌下,安心的去吧。嗚嗚——「
在嚴老撕下孟婆婆的人皮面具那一瞬間,葉軒心裡頭的痛已經不能用言語來表達。
蒼老的臉皮下,是一張如夢似幻的臉龐,肌膚似雪,明艷動人,嘴角帶著一絲血跡,非常觸目驚心,凄艷哀婉,令人心酸。
「嘔——」葉軒張嘴吐出了一條噁心的蟲子,一切曾遺忘的美好回憶都鋪天蓋地而來。這蟲子是當初占星占卜之時所用的噬魂蟲,葉軒後來明白,這是蠱術,是一種忘情蠱。而且是沒有解藥的奇異蠱術,要想解此蠱,唯有施蠱之人死了,屆時蠱術自然解開。
「夢兒,夢兒。「葉軒一下子絕望地哭了,他像個無助的小孩子一樣,悲痛欲絕,他拖著無力的身子爬到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女子旁,沒想到再相見已是陰陽相隔。
嚴老頹廢地將夢兒的遺體輕輕靠在葉軒身上,一幕幕場景如同夢境般從他腦海里劃過,帶著一陣陣漣漪,在他的腦海里盪起無盡的巨浪。
「我叫夢兒,被青狼幫那幫壞人抓到了這裡。「這是葉軒第一次見到夢兒之時,同樣是柔弱可憐。
「軒,我要走遍天底下最美的地方。」
「軒,有你真好!」這是一個非常容易滿足的小女子,感嘆著一切,享受著一切。
丹霞山的那個黃昏,夢兒依偎在葉軒懷著,滿懷希冀地說:「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軒,我好想一輩子就這麼躺在你的懷裡。「
「軒,我們歸隱吧,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過著你耕我織的日子,好嗎?「
畫面永遠定格在夕陽下的那一吻,天長地久。兩人沉浸在無限的柔情愛意里。
一個蝴蝶一樣女子,在葉軒生命最低落的時候綻放在如花的青春里,天使一般的性格,陪著葉軒走過了一山一水,尋遍了天底下的幸福,帶給葉軒無限的回憶。
一陣虛弱感傳來,葉軒從回憶著逃脫,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再相見,已不見!人世間五情六趣。沒有什麼比這事情更令人折磨不堪了。
陰兵已經沖了過來。金剛嚴老占星等人浴血奮戰。最後倒在了血泊里。
葉軒放下夢兒,在柳如煙的攙扶下吃力地站起,看著血戰的陰兵與獸群,一聲令下。兩軍停止交戰,任憑葉軒師傅有南詔王印也不管用。
屍橫遍野,大地一片狼藉。白狼仰天哀嚎,聲音悲愴動人,獸群散去,陰兵整兵列隊,一動不動停在了原地。
葉軒就此倒地不起,身上已經沒有一絲力氣了,柳如煙在氣身旁守候著。心裡同樣難受。
醒來之後,再看向柳如煙時,葉軒已經沒有了初始時那份甜情蜜意,要問他是否真愛過眼前的女子,答案是不置可否的。可是現在想來。葉軒覺得自己一直都可能將她當成了那個曾在他的世界中消失的夢兒,以此來彌補心裏面那份殘缺的愛。
如今,在一切都浮出水面后,夢兒再次回歸了自己的世界里,雖然已經逝去,但在無形之中形成了一種隔閡,此時的葉軒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柳如煙了。
葉軒身上的鎧甲已經消失不見了,體力恢復了一些,望著墓室外面殘破的世界,失落落地道:「一切都結束了嗎?」
柳如煙望著眼神飄忽躲閃的葉軒,她心裡有許些苦澀,自己根本替代不了葉軒心中的那個夢兒,也說:「是啊,都結束了,隨風而逝了。」她的話語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輕鬆。
天空很藍,一朵兩朵潔白的雲朵慵懶地飄著,風吹來絲絲涼意。山谷里飄著刺鼻的血腥味,很安靜,卻不時有一些食腐鳥獸為爭奪而發出怪叫,這些鳥獸總是要在安靜的世界里製造出一些愉快的聲音,告訴著他人自己的存在是多美好,死亡的悲傷與它們無關。
「嗷嗚——」隨著一聲低沉的狼嗷,神勇的狼王已經恢復了以往潔白如雪的綢緞般毛髮,它總是很愛乾淨,它的腿有點瘸,受了點輕傷。
白狼來到葉軒前面,舔了舔他的臉,之後用鼻子嗅了嗅夢兒的遺體,眼睛閃爍著淚光,充滿了人性化的悲傷。
柳如煙出去了又帶回來一些漿果,葉軒沒有一點食慾,與白狼交談著,說著關於夢兒的一切,白狼也似乎聽得懂,時不時地低沉吼幾聲呼應。
葉軒柳如煙一起,將金剛埋在了一個遠離是非之地的高高山坡上,占星和卜則月埋在另一個風水相迎的山坡上,師叔埋在了一處幽靜的山谷里,嚴老則在老爺子身旁守護,生為奴,死亦要忠誠。至於師傅的遺體,葉軒找了許久也沒有,只看到一直破爛的鞋子,那是他生前最喜歡的,一直不捨得扔,說是師娘送的,他給師傅設了一個衣冠冢,徹底結束了一切。
死氣四處環繞,一片凄楚,葉軒沒想到當時的八個人如今卻只剩下了他與柳如煙,曾經的鍤血為盟都已經不再,一路的風風雨雨,嬉笑打鬧都隨風而逝,那種生死與共的情結是任何友誼也代替不了,一輩子也無法忘懷,心中的悲慟已經麻痹了他們的思想,就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最後,葉軒拿起碧綠色的玉笛,珍愛地放進懷裡,抱起柳如煙的遺體,帶著整個奔潰的人生,邁著沉重的步伐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一直走去。可此時已經是黃昏,夕陽總是給人無限的悲意。
白狼目送著葉軒頹然的背影離去,一聲悠長的低嚎久久回蕩在山谷中。
到了晚間,原本群星璀璨的夜空瞬間布滿了烏雲,大雨傾盆,下了幾天幾夜,將那個原本血跡斑斑額山谷沖刷地一乾二淨,山體滑落,那裡逐漸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湖泊,將一切事情都掩埋地無影無蹤。
葉軒就這樣抱著夢兒麻木地走著,餓了就吃點漿果,累了就倒地睡會,有時候摔得頭破血流,也死死地護著夢兒。柳如煙整天以淚洗面,在後面一步不停地跟著。
終於,在走了四天之後,葉軒看到了以往的那個村莊,可此時已經人去屋空,奇怪的是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村民們就像是一下子人間蒸發了。
葉軒在昔日寶兒的家裡度過了一晚,可是一夜未眠,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夢兒那俏皮的笑容與柔弱的樣子。
柳如煙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個香包,那是之前她送給寶兒的平安符,她想起了寶兒那可愛的模樣,鼻子酸酸的,她還答應寶兒要回來看他。
香包邊上有一封信,上面只有寥寥幾行字:夢已結束,命運將此改變!至於他們去了哪裡,這信里隻字未提,一切都變成了謎。
第六天,葉軒他們終於走出了大山,來到了一處有人煙的地方。葉軒這樣抱著一個死去的人自然很吸人眼球,但葉軒渾然不在意,托朋友弄了一輛車徑直回到了老爺子家中。
回來的第二天,葉軒將夢兒安葬在了丹霞山一處楓葉最紅的地方,沒有喧天鑼鼓,也沒有多麼隆重的葬禮,一切都很平凡,很寧靜。
葉軒把插在夢兒懷裡的那把匕首珍藏起來,這是他送給夢兒的,很精緻,上面寫著一個軒字,而在他身上,也有同樣的一把匕首,上面寫著夢字,是一對兒。
每天,葉軒都陪著夢兒觀日出看日落,陪夢兒一起感慨著夕陽無限好,酒瓶子扔了一個又一個。
柳如煙就在一旁陪著不說話,任憑葉軒去發泄自己,只是每天都給他送酒菜,看著他爛醉如泥,之後就扶著他回家。
直到第十天,葉軒消失匿跡,除了回憶,一句話而也沒留下。柳如煙哭的很傷心,但她沒有怪葉軒,時不時地為夢兒燒些紙錢,她知道葉軒心裏面有一個傷疤,一個永遠打不開的結,感情上的創傷只能用時間來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