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番外二(上)
賺錢給途途買蘿蔔傍晚的時候,麵館里喧囂非常,地方不大,擠滿南來北往各色客人。徐途在門口站半天,看有人抹抹嘴兒準備起身,她眼一亮,朝門外揮揮手,幾步蹭過去先坐下。
秦烈從摩托上下來,鎖好車往裡走,微皺著眉頭,一臉的不耐煩。
此時已近黃昏,麵館里提前開了燈,卻依舊很暗。秦烈走她對面坐下,冷著臉不說話。
徐途叫了聲老闆,轉頭問秦烈:「我另外加一份牛肉可以吧?」
「錢夠你就加。」
她說:「不還剩二十呢嗎。」
「你覺得剩挺多?」
徐途沒在意他的奚落,從旁邊抽出一次性筷子,掰開來,百無聊賴的搓了搓:「這破地方,不至於兩碗牛肉麵賣出天價吧。」
秦烈側身向外,胳膊肘拄著桌面,淡淡道:「破地方快待不下你了。」
徐途不屑的哼了聲:「鳥不拉屎的地方,要什麼沒什麼,你當我願意來呢,要不是黃薇……」她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住,緊緊閉上嘴巴。
秦烈轉過頭看她,挑著眉眼:「要不是怎麼?」
「沒什麼。」她忽然心煩意亂,停幾秒,擠著眉頭沖他去:「不就欠你三百來塊錢么!至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回去還你就是,一分錢都少不了。」
秦烈嗤笑一聲,沒理她。
對坐一會兒,面端上來,兩人悶頭開吃,沒了交流。
味道雖比不上山珍海味,但來這段日子,油水颳得差不多,這麼一碗牛肉湯麵還真挺過癮的。
徐途一口氣吃下大半碗,鼻尖上冒出晶亮的小汗珠,她拽了塊兒紙巾擤鼻涕,抽空抬頭瞧對面。
秦烈速度很快,一碗面已經見了底,不像旁邊大漢那樣狼吞虎咽,也不像城裡精英男一樣慢條斯理。他挑麵條的動作乾淨利落,沒弄出奇奇怪怪的聲音,垂眸斂目,咀嚼時,太陽穴的肌肉隱隱鼓動,再向下看,一吞一咽間,喉結的活動也更加明顯。
徐途若無其事的移開眼,重新拿起筷子:「喂!」
秦烈吃完,順碗沿喝一口湯。
她抿抿唇:「叫你呢。」
見他還不理她,徐途拿腳尖踢他鞋:「喂!」
「說。」
「……」她攪了攪麵條,猶豫半天才開口:「那天你說……能去學校幫忙,還算不算數?」
秦烈拿紙巾抹抹嘴,垂眼問:「想好了?」
「我總不能修路去吧。」她笑著,身體抵住桌邊:「給錢嗎?」
「不給。」
徐途:「……」
「別竟想美事兒,食堂不缺人,讓你去是看你成天遊手好閒,添不添麻煩都兩說……還想要錢?」秦烈哼一聲,抬抬下巴叫她快吃:「你速度點兒。」
徐途說:「你別小瞧人。」
秦烈慢條斯理的卷了根煙,拿火點著,對著外面慢慢吸。
徐途說:「明天我去。」
他看看她,回身抽一張紙巾,攤開來放在桌子邊,曲起食指彈了彈煙灰:「有個條件。」
「那天你沒提。」
「現在提也不晚。」
徐途瞪著他。
秦烈側頭,忽然將她上下打量一遍:「把你臉上那花花綠綠的抹乾凈再去。」
「那不行,不化妝我沒有安全感。」
秦烈笑了笑:「這麼著是挺安全的。」
「什麼?」
他沒重複,掐熄煙站起來說:「我上外頭等你,別磨蹭,天不早了。」
徐途翻著眼把他送出去,這邊撂下筷,對著碗里坨掉的麵條再沒有胃口,她拆開一條剛買的紅塔山,朝旁邊大叔借了個火兒,腳腕搭在膝蓋上,不緊不慢的抽起來。
等她出去,天色已經擦黑,街上的商販準備收攤,燈也燃了起來。
秦烈跨上摩托,點著了火兒,沖後面一歪頭:「上來。」
摩托一路開出去,穿過亂糟糟的街道,之後越來越靜,很快就出了攀禹。
已經四月份,晚間氣溫依舊冷冽,風擦著臉頰過去,勁涼又醒神兒。
路程過半,幾條分岔路交匯到一條大道上,秦烈拐上去,沒等加速,身後砰一身悶響,在寂靜的環境中,尤其清晰。
他減速把摩托停下來。
徐途問:「怎麼了?」
秦烈蹲下查看,從車胎摘下一枚鐵釘,他默了會兒:「車胎爆了。」
徐途撓兩下亂糟糟的頭髮,愣愣的問:「那怎麼辦?」
秦烈半蹲著,手肘撐在膝蓋上掂量著釘子,鎖緊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徐途摸出手機,信號格忽高忽低,但打個救援電話應該不成問題。
秦烈阻止說:「等會兒。」他起身,往去路看了眼,路的拐角有一處微弱光源:「去前面看看。」
兩人推著摩托往前走,轉過路口,出現一處流動修車點,兩名大漢正補一輛農用拖拉機的輪胎。
徐途喜上眉梢,「真是想什麼來什麼。」說著要往那邊去。
秦烈拎住她:「你有錢?」
徐途一愣。秦烈垂眸,現在瞧著她越發沒好氣,從她褲子口袋掏出剛開封那盒紅塔山:「站著別動。」
秦烈走過去,和那大漢打了聲招呼,對方瞅見他,站起身問:「修車?」
秦烈遞過去煙,自己也含一根,替對方點著了才道:「半路上車胎給扎了,正掂量著走回頭路,還好在這兒碰到修車的。」秦烈不經意打量兩人一番,都是生面孔,口音也不太像本地人,他拿夾煙的手指了指後面:「補摩托輪胎多少錢?」
大漢說:「一百。」
秦烈看他一眼:「這價可挺貴。」
對方沒什麼耐心:「到底補不補。」
「能便宜嗎?」
「不能。」他折身要走。
秦烈攔了把:「行個方便,出來錢都用光了,我那兒有條紅塔山,剛買的,你拿去抽。」
大漢搖搖頭:「不行,該多少就多少。」
「一條紅塔山也六七十……」他停頓片刻,「要不這麼著,你借給我工具,我自己補。」
大漢想了想,覺得這買賣划算,不用上手,還白得一條煙,於是朝他擺擺手:「把車推過來吧。」
秦烈道謝,在原地站了會兒,吸兩口煙,抬起手臂打量片刻,又不自覺看了看遠處的人,指肚一碾,熄滅了。他從他們車上取來必要工具,外套脫下來扔給徐途。
徐途也跟著蹲下,一臉稀奇:「修車你也會?」
秦烈裝沒聽見,十分熟練地把後車輪架了起來。
農用拖拉機的主人無事可做,走過來搭訕:「你這摩托也給扎了?」
秦烈手上沒停,抽空看他一眼,笑著說:「是啊,就那岔路口。」
「巧了,我這拖拉機也在那兒爆的胎。」
秦烈一頓,不動聲色地道:「咱這兒路不好,沒辦法。」
「什麼呀,地上有個釘子,好巧不巧,讓我趕上了。」他調侃的說:「看來一會兒得返回去買彩票……兄弟,你這摩托怎麼搞的?」
秦烈沒等說話,修車的大漢喊了聲,拖拉機輪胎補好,那人也不聊天了,打聲招呼,急匆匆開走了。
徐途等得無聊,把他衣服疊起來放地下坐著,秦烈懶得管,瞧她一眼后就再沒抬頭。這期間又來幾輛摩托,幾乎都是爆了胎,這會兒生意特別好,那兩個大漢忙得不可開交。
徐途收回視線:「上次我沒見這兒有修車的。」
秦烈看她一眼:「想說什麼?」
徐途說:「我之前看過一個新聞,說修車店為了賺錢,計算好路段,趁半夜沒人的時候,放置黑心釘……後來警方回放監控,查了很久才曝光這件事。」她盤著腿,身體前傾,靠近了他問:「這麼純樸的地方,不會也有無良商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