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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面廊台投下得燈光映射下,秦悅筆挺著身子坐在鋼琴邊,架起話筒,抬眸柔柔朝這邊看過來,然後微抬了抬下巴,手指行雲流水地按過琴鍵。
一瞬間,周圍的一切彷彿都定格起來,如同悠揚音樂中上演的黑白默片。
蘇然然站在不遠處靜靜聽著,覺得這旋律十分耳熟,當他開口唱了第一句,才發現這是張國榮的《追》
這一生也在進取
這分鐘卻挂念誰
我會說是唯獨你不可失去
好風光似幻似虛
誰明人生樂趣
我會說為情為愛仍然是對
誰比你重要
成功了敗了也完全無重要
誰比你重要
狂風與暴雨都因你燃燒
一追再追
只想追趕生命里一分一秒
原來多麼可笑
你是真正目標
一追再追
追蹤一些生活最基本需要
原來早不缺少
有了你即使平凡卻最重要……
她突然想起許久以前曾經看過一部電影,裡面那個男人演了如他本人一般的偶像級製作人,他坐在仰慕他的女孩身邊,把她隨手彈得旋律改成這首情歌,然後,逐字逐句彈唱給她聽。
他唇角噙著不羈的笑意,側顏俊雅迷人,眸光中閃動著令人無法抗拒的柔情,那一刻,不光電影里那個女孩徹底為他淪陷,連她也感到心臟小小地悸動了一下。
那部電影叫做《金枝玉葉》:陽光肆意的清晨,穿著家居服坐在鋼琴邊的男女,不經意對視時燃起的一簇火花……那是她最初發現,愛情原來也有美好的模樣。
也就是那一刻,她突然想要嘗試了解戀愛的滋味,只可惜,最終還是出師未捷,鎩羽而歸。
她想不到有一天會有人專門為她唱這首歌,雖然是在一個不太合時宜的商場里,可他就那麼自在地坐在中央,時而微闔雙目,時而溫柔微笑,稜角分明的下巴微微下壓,勾勒出最好看的弧度。一時間,竟看得她有些挪不開目光。
周圍來往的客人漸漸止住步子,聊天聲也被刻意壓低下來,導購們紛紛從店裡走出好奇觀望,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甚至還有小女生以為他是哪個神秘的明星,興奮地用手機錄下傳給朋友。
秦悅終於唱完最後一個字,手下的琴音漸止,然後他優雅地合了琴蓋,迎著四周各異的目光,站起身朝蘇然然走去。
經過一個捧花的女孩身邊,他突然停了下來,偏頭笑著問:「能借我一朵嗎?」
女孩被這笑容迷暈了頭,只是不住點頭,秦悅隨手取走走一支,噙著笑走到蘇然然面前,微微躬身把花替她別在胸前,聲音里還帶了些疲憊的沙啞:「生日快樂。」
圍觀群眾適時發出一陣驚嘆聲,只覺得眼前這幕太過浪漫,男主角又帥氣逼人,簡直就像親眼看到偶像劇上演一般。
秦悅只是專註地盯著蘇然然,不捨得錯過她任何一個表情。
蘇然然彷彿這才從迷夢中驚醒,她低頭看了看別在自己胸口的花,又看著面前那人十分勾人的笑容,第一次有了福至心靈的領悟:這行為不對勁,很不對勁!
他究竟想幹嘛?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蘇然然腦子裡一直懷著這個疑問,直到被秦悅領進一家高級餐廳。
餐廳是中式風格,四周裝飾得雕欄畫壁,燈光調得極有情調,在蘇然然的概念里,這些加起來通常只意味著一件事:這裡的價格很貴。
蘇然然看了看服務生遞過來的菜單,再想到那件衣服的價格,心裡的懷疑終於達到頂峰。
於是她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探過身去問:「你幹嘛要花這麼多錢?
秦悅有點高興,她總算明白他是別有用心了,於是火上澆油地回:「為了你唄,我樂意。」
正在替她倒水的服務生的手抖了抖:好久沒見過這麼會裝逼的了!
秦悅卻覺得理所當然,錢對他來說本來就是最不重要的東西,何況,這次也許是他花錢花得最心安理得的一次了。
蘇然然皺眉想了想,等服務生走後,又問:「是你給以前的女朋友都是這麼過生日的嗎。」
這樣她可以解釋成駕輕就熟,慣性使然。
秦悅一口水差點噴了,可這只是個陳述性的問句,在她的語氣里找不到任何拈酸吃醋之類的情緒,這又讓他莫名有些失落,連忙澄清道:「我沒有過女朋友,也沒給別人過過生日!」
蘇然然直勾勾盯著他,那眼神明顯是不相信。他突然有些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對她解釋,自己的過去確實劣跡斑斑,她這麼會懷疑也是再正常不過。
可他就是覺得無比憋悶,很不甘願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在她眼裡變成了批量生產的模式套路。
於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對「自作自受」和「悔不當初」這兩個成語理解的如此透徹。
蘇然然見他一臉鬱悶,低著頭咬牙切齒地嚼著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問錯了話。於是她只得心不在焉吃著菜,繼續在心裡推測他今天這麼做的用意,可是怎麼想都覺得十分詭異。
這頓飯就在兩人的各懷心思中吃完,直到晚上回了蘇家。蘇然然打開了門,蘇林庭照例不在家,客廳里一片漆黑,她伸手準備去摸牆上的開關,卻突然被人從身後將手按住。
她奇怪地轉過頭,然後就發現秦悅伸過胳膊把她牢牢圈住,高大的身體壓了過來,讓她的背脊牢牢貼在牆上。他低下頭,熱熱的呼吸盡數撲在她臉上,讓她十分不自在地偏過頭去。
黑暗中,他的眸光里好似落了星子,有些她看不明白的情緒在其中閃動。
他看起來有點緊張,胸口劇烈起伏著,嗓音低沉而魅惑:「你不是想問嗎,為什麼不問我?」
蘇然然被這曖昧的氛圍弄得有些局促,於是她低下頭,輕聲問:「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做。」
他輕輕笑了起來,身體又往前壓了壓,雙唇幾乎就要觸上她的鼻尖,說:「你被人追求過嗎?」
蘇然然怔怔地點了點頭。
秦悅皺起眉:「打賭的不算!」
蘇然然又搖了搖頭。
他滿意地捏住她的下巴,「你聽好了,我現在就是在追求你。」他又深吸一口氣,聲線有些顫抖地說:「我喜歡你,想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他曾經想過千百種表白的方式,準備過無數漂亮的句子,可這一刻在她面前,他還是只想說這一句最簡單的告白,讓她能毫不費力地明白自己睽違已久的心意。
蘇然然驚訝地瞪大了眼,一時無法消化他剛才說的話。
他說他要追求她!這件事幾乎可以算作她前半生最不可思議的事件前三名,讓她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
可對面那人還在等她回答,目光中毫不掩飾的灼熱與渴望,看得她有些心慌,於是偏過頭掙脫了他的手,說:「既然是追求,我應該可以拒絕吧。」
秦悅的臉色變了,不甘地追問:「為什麼!」
蘇然然不安地用手指摩挲著褲腿,思忖著到底該如何回答。
她其實並不討厭秦悅,甚至他是這幾十年來,除了親情和工作關係以外,她唯一覺得親近的朋友。也許是因為他們都不是世人眼中正常模式的人類,在他面前她反而覺得輕鬆自在,不必花心思去猜測和討好,也能相處的十分融洽。
可是這並不代表她想要把他們之間發展成一段親密關係。
她對秦悅的過去並不了解,可她也能從別人的談資中明白這些富家公子都在玩些什麼。也許他覺得追求一個女人是毫不費力就能做出的決定,可她經過那次失敗的經歷,早就覺得戀愛是一種浪費時間又麻煩的事,所以她寧願維持現在這種難得的關係,不希望任何可能去破壞它。
或者說,正是因為她對這段關係的珍視,才不願意拿它去為他的一時興起冒險。
於是,她調整了下情緒,平靜地說:「我對你,沒有那方面的感覺。」
這句話如同一個淬著冰渣的巨浪,把秦悅整晚的熱情全部澆熄,寒意滅頂般侵蝕上來,讓他全身都冰冷了起來。
這時,蘇然然已經貓腰從他手臂下鑽出,然後背過身子說:「今天晚上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謝謝你幫我過生日。」
媽的,他這輩子居然也有被發好人卡的時候。
他怒極反笑,突然大聲說:「蘇然然,你不是什麼都不在乎嗎?」
蘇然然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轉過頭困惑地看著他。
秦悅沉著臉上前一步,一把拽住蘇然然的胳膊,把她再度壓回牆上,語氣卻又帶回幾分輕佻,「你說過的,哺乳動物尋求溫暖來作為慰藉,嗯?」他眸色漸沉,貼在她耳邊惡狠狠地說:「我現在很需要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