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兄弟
咳咳咳!
嘴裡的東西還沒咽下去,光顧著發愣了,魏子笑被嗆了一下,眼淚都流出來了。
魏子卿不明白五哥怎麼這麼激動,用自己還沾著糖的手拍對方後背,「五哥,你激動什麼?你還不知道謝丞相過世的事情?」
魏子笑搖頭,他真是什麼都不知道,總算把東西咽下去了,也沒心情吃小食了,隨手把碗扔給身後的太監。
「找個地兒你給我仔細說說。」他拉著六皇子就往最近的酒樓去,最開始關禁閉的時候他身邊根本沒有人伺候,有人伺候也不能說話,還是等皇上金口玉言說他抄完經書能出去,伺候的人才來的,但從那之後他是卯足了勁的抄書,也不說話,還不讓別人打擾。
大街上人來人往,兩個衣衫華麗的年輕公子拉扯著往前走,兩邊還有幾個僕從幫忙開道,街上的人看其中一個臉色不好,也都盡量繞開他們走,平民百姓最怕觸了這些公子哥的眉頭,對方就算是一身衣裳都能頂上家裡一年的花用。
「其實事情挺簡單的,謝丞相纏綿病榻多年,聽說讓下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斷了氣。」魏子卿喝了口涼茶,往嘴裡扔了顆花生豆,「五哥,不是我說,謝丞相英明一世,沒想到文嘉夫人不等他屍體涼透了就回家了,臨走之前還把宅子還給皇上了。」
腦袋裡一團亂麻的魏子笑下意識問:「還給皇上?」
魏子卿沒什麼誠意的嘆了口氣,「謝家的宅子是謝家往上數不知道哪個祖宗還活著的時候,當時在位的皇上賞賜下來的,從來沒說過要收回來。這都百來年了,謝家幾代人在這座府宅里生活,文嘉夫人不說,四哥能想到收回宅院?再說了,那麼大一座宅子就算現在不能住,謝家以後有子弟入京為官,讓人住進來怎麼也比另外再置辦宅院要好。這寸土寸金的京城,可不像是什麼小地方,想什麼時候置辦宅院有銀子就行。」
魏子笑明白了,住了幾輩子的宅子都不要了,看樣當家人確實不在了。
他白著臉粗暴的灌了口茶,心裡慌得厲害,白著臉問身邊說的滔滔不絕的六弟:「如果我說前幾天我看到謝丞相了你信不信?」
哈哈哈……
魏子卿被逗笑了,他拍著魏子笑的肩膀,「五哥你那一定是遇到鬼了!」
「你覺得我在看玩笑?」
魏子笑看身邊的魏子卿,心裡充滿了不能被理解的痛苦,他覺得自己不是看見鬼了,就是得了癔症。可是就算是他真的得了癔症,不該看到魏子術提劍殺人的樣子做噩夢嗎?他平常很少和謝丞相接觸,對方是那種他想接近卻沒法接近的人。
如此說來,還是夜深人靜遇到鬼的可能性大一點。
魏子卿完全不能理解現在面白如紙的五皇子內心的恐懼,但他很有兄弟愛的表現出了一臉關愛,「五哥,就算是真的遇到鬼了你也不用怕什麼,咱們是龍子鳳孫,孤魂野鬼哪能傷得了咱們?」
魏子笑心說你沒看見謝寧站在那的樣子,跟活著時候一模一樣,到現在他還覺得那就是個活人呢!
「鬼怕什麼嗎?黑狗血,黑狗血……還有什麼?」真是越慌越想不起來。
魏子卿替他說:「還有開過光的法器、菩薩像、驅鬼符……這類東西多了,皇宮就不少。」
魏子笑絕望,還是吩咐太監去找黑狗血。
魏子卿眼睛一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五哥,你別急,我最近得了一本秘籍,能捉鬼!你要是怕,我到你宮裡給你做個陣法!」
魏子笑半信半疑,「你行嗎?」
魏子卿:「有什麼不行,五哥現在道士都不入宮了,四哥也不像是喜歡求仙問道的人。你剛出來,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兄弟怎麼也不像是父子!」
在六皇子的毛遂自薦下,心裡對黑狗血也沒多少信心的魏子笑點點頭,補了一句:「晚上你到我宮裡睡吧。」
如同葉公好龍,想要練習捉鬼的人未必想要見到鬼,魏子卿很想拒絕,「……五哥,你這是怕黑了?」
魏子笑點頭,「是啊」。
六皇子剛想說讓姬妾宮女陪他,魏子笑就補充了一句,「父皇過世還不滿三月,皇上還沒選秀,咱們這些做弟弟的也不好近女色。」
魏子卿瞪眼,那不是還有太監?
彷彿明白六皇子心中所想,魏子笑說:「至於那些太監侍衛?我可不想被人誤會自己有龍陽之好。」
魏子卿眼神示意,咱們兄弟就不會被誤會了嗎?
魏子笑把一條胳膊搭在魏子卿的肩膀上,「誰會想法那麼齷齪?而且咱們兩個兄弟也很長時間也沒有抵足而眠,徹夜長談了。」
魏子卿很想說從來沒有過,卻又明白自己的臉皮比不過兄長,最後還是決定閉嘴。鬼怪什麼的,也不是人想要什麼時候遇到就能什麼時候遇到的,他活了十幾年都沒撞到鬼,哪能說遇到就遇到。
窗外艷陽高照,萬里無雲,鳥雀結成群在碧空下飛過。
正在皇宮中的謝寧正跪坐在矮桌一側沏茶,魏子術坐在謝寧對面,他的眼神落在對面的人身上,上身挺直,素手瑩白,五官精緻,長發柔順。這個人的一舉一動皆可入畫,在臉上沒有表情的時候,這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翩翩公子。任誰看到,也想象不出謝寧在朝堂上一語定乾坤的樣子,甚至會覺得這個人就應該寫詩作畫,不為俗世所擾。
謝寧笑著問:「許久不曾動手,倒是有些生疏了,你覺得怎麼樣?」日子這樣平淡下來也沒什麼意思了,吃喝玩樂都是人的享受方式,而現在他至少失去了其中兩樣,他用不了人的食水,放到嘴裡就想吐出來。
閑暇無趣的時候,也只能做一做沏茶看畫之類風雅又無趣的事情了。
魏子術一口喝下剩下的半杯茶,「和以前味道一樣」,他甚至有點想念,伸手又拿了一杯,肩膀處的傷口被扯的發疼。
氤氳的茶香讓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都緩和了不少,魏子術輕聲感嘆:「從前吃過先生的棍棒戒尺,還是第一次被這般對待。」其實,剛被咬的時候還挺疼。
謝寧瞟了一眼魏子術的肩膀,給空杯子倒上茶水,「我看你倒是喜歡得很,畢竟從頭到尾都沒叫過一聲。」
門口有人守著,他叫什麼?有刺客嗎?魏子術覺得自己就不該問這個沒什麼用的問題。
一個時辰之前,太醫送來消息,十二皇子斷氣了。未成年早夭的孩子是不立墓碑的,十二皇子還沒有名字,也沒有排入齒序,大家叫一聲十二皇子不過是為了方便罷了,總不能人人都叫他的乳名。
現在早夭,連一個棺槨都不用準備,直接埋到土裡就行。皇宮裡,十二皇子也沒什麼親近的人,年紀太小,和兄弟之間的感情還沒有建立起來,而耿太妃也不會心疼一個非親生的兒子。
魏子術聽到的時候,沒有去看,嘆了口氣,吩咐好入土的事,就繼續喝茶,眉頭都沒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