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星河與極光(7)
我在嘗試黑科技,可能因為用來發電的愛不夠而誤傷了你,么么噠!這個念頭冒出以後,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林晏將碗里的最後一勺雞湯處理乾淨,猶豫了一下,抱著碗穿過亭廊,闖進了廚房。
「請問它,」他指了指不遠處撲閃著翅膀揚起一片塵土的母雞,問正笑眯眯看著他的老婦人:「……該怎麼煮?」
……
…………
於是當天下午下山之後,帶著一隻哈士奇出門的林晏把那隻蠢汪交給了陳樹照顧,而自己則帶回了……一份新鮮的食材。
對燉湯的研究耗費了林晏一個晚上,令人欣慰的是,成品不算太糟。
他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早上10:23。天氣預報是多雲轉陰,天空灰濛濛的,鐫刻著奇特紋路的厚雲一路向天的盡頭鋪展,光線昏暗。
劇組駐進的影城就在A城的隔壁,車程三個小時。叫了輛的士,林晏順手給劇組的導演發了條簡訊。
當時因為投資的事,林晏和導演是通過電話的,如今一個探班的簡訊過來也不算突兀。那次有關梁卓恩的事情林晏只是隱晦地提了一句,雖然讓導演心生疑惑,但到底沒敢多想。此刻也就不會多此一舉地去和梁卓恩說。
所以當他提著保證壺戴著梁卓恩那天送給他的鴨舌帽出現時,片場內幾乎沒有人發覺,還是靠導演派來的後勤給引進了梁卓恩的化妝間。
「——是你!」剛剛闔上門,屋內那個面熟的助理就緊張兮兮地站了起來,結結巴巴地問:「啊,你來找梁哥嗎?他在拍戲。」
林晏把帽檐輕輕託了托,嗯了一聲,打量過房間內的擺設。化妝間並不寬敞,也並沒有備上那些針對跌打的藥物,除了寥寥幾件衣物和一支保溫杯,也就剩一些隨身的雜物了。
將帶來的東西放在化妝桌上,林晏看了看腕錶問:「他今天還有幾場?」
「下午還有三場。」助理小聲回答。
林晏輕輕點頭,從助理的身邊拿起毛巾和工作證,「我去片場,你一會兒就不用過去了。」
*
梁卓恩參演的電影名叫《暗涌》,講的是民國時期一座繁華小城的勢力紛爭。某人的人設是個有權有勢的大佬,嚴格來算,是反派一類的角色:蔑視規則,自高自傲,卻又極有手段。
林晏從未見過梁卓恩演戲,卻知道他的演技很好……畢竟這個玩家佯裝有情意的樣子,連他都不敢辨真假。
順著幾組攝像機的角度看去,片場內的古老建築群靜默著扶出一段筆直的巷路,古樹的枝丫交錯,兩側是房門緊闔的店鋪,刷了防水油漆的布料高高懸挂在各式廣告牌之上,比被陰雲塗抹過的天色還要深沉。
但如果把目光放的更遠更廣——這一段建築的視覺盲區里,後勤和群演緊張待命,打光機和鼓風機運作,高空,吊車托著造雨用的水管,操作人員的雙手搭在閥門的控制器之上。
梁卓恩低垂著頭,黑色禮帽的帽檐壓低至眉梢,臉部的輪廓隱沒在料峭的陰影里。他穿著一身深色的長衫,就像被儒氣沖刷過般一身溫雅氣質,只有眼神裡帶著絲槍火戾光。
一滴雨落了下來,伴著風,正巧落在他的臉側。逆著光的雨線軌跡分明,逐漸朦朧的雨幕之中卻出現了許多道黑色的身影。
雨聲越來越密集。梁卓恩抿著唇彎起嘴角,弧度刻薄,目光里似乎又帶著幾分譏誚。
他錯步,出掌。
林晏的眼神很好,就站在遠處的人群中,可以輕鬆地看清片場里哄鬧的焦點——與記憶中的架勢不同,梁卓恩的招式更利落,卻也內斂。群演前擁的時序都是設計好了的,男人就只是格擋開八方攻勢,而後依次擊倒。
一隊蝗蟲似的打手被他輕而易舉地甩在了身後,那些人想站起來,但梁卓恩從身側摸出了什麼,執指天穹。
「碰——」
道具槍射不出實-彈,但聲音卻是十分模擬的。林晏下意識身體一僵,就看見場景中心的所有人也驚得不敢動彈,唯獨一身長衫的男人若無其事地用手抹去了槍身的雨珠,收了起來。
「告訴寧家主。」他頭也不回地冷冷道,「想攪這趟渾水,先把槍-杆子撿起來。」
「卡!」
導演一聲令下,所有屏息的人都不由鬆了口氣。各設備待機,群演們紛紛從地上站起來,被人工雨澆濕的地面變得泥濘,坐著並不舒服。
趁著導演回放的時候,梁卓恩摘下禮帽摸了把臉。他轉過身望向人群,目光和剛剛準備擠過去遞毛巾的林晏撞在了一起。
梁卓恩微微一怔。
導演沒注意到場景里的異樣,抬頭拍板道:「過過過!下一幕是……」
——左側的陰影里忽然有一束高高的黑影傾塌下來,正正地朝準備往林晏方向走來的梁卓恩砸去。那是一些處置用的鋼筋材料,本應該好好安置在倉庫里,但如今誰也來不及追究這些。
梁卓恩的反應很快,他架起手臂把持在頭頸之前,護住了將被正面撞擊的部位。
抱在懷裡的毛巾被理智暫時失控的林晏剪出幾道口子,他沒有遲疑,立刻鑽出人群沖了過去。
導演回過神來,大喊:「醫護!醫護!」
片場炸開了鍋,人群推推搡搡地擠過來,導演則跑在人群的前段。男人幾乎被一整束鋼筋淹沒了,林晏只能替他把東西挪開,卻被人握住了手掌。
梁卓恩有些狼狽地坐起來,借著林晏扶的力道才緩緩站起。
「去他媽的,這玩意兒誰負責的?」導演踢了腳滾落在地面的鋼筋,感受到那堅硬沉重的質感臉都黑了。要不是梁卓恩本來就骨頭硬,這一砸真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簡直晦氣。
「大概是意外,沒事。」梁卓恩臉色還算正常。他把衣袖撩開,露出除了微紅並無異樣的手臂,笑了笑,「真的。」
導演看著他若無其事的模樣恨得牙痒痒,只能對著一直沒有說話的、像極了助理的林晏吼:「愣著幹嘛?扶他回去休息!今天下午別來了!」
梁卓恩皺了皺眉,剛想對他的態度表示不滿,就感覺肩膀處按著的那隻手緊了緊——他想起剛才看見的毛巾上那道看起來極其凄涼的口子,最終還是點點頭,「好。」
……
…………
回化妝間的路上,林晏一直沒有說話,梁卓恩察覺到氣氛不對,也沒有貿然出聲。
唯一讀不懂空氣的助理被梁卓恩以替他請假為借口暫時支了出去,總算給兩人騰出了一個足夠安靜的空間。
「剛剛淋了一身水,剛好喝點熱湯。」林晏沒有理會將房門鎖緊的梁卓恩,只是面無表情地將保溫壺打開——微辣的濃厚氣息轉瞬就填滿了這個房間,讓剛剛靠近的玩家怔了怔:「你做的?」
那驚訝的語氣讓心情本就不太美妙的林晏惱羞成怒,更加不愉悅。
雞湯里加了生薑,放了麻椒,鹽巴卻放的少了些。林晏以自己刁鑽的口舌嘗過後,確認了這次的成品能夠合格才帶了過來。但到了讓梁卓恩動手的時候,他反而對自己的評判不太確定了。
……如果真的太難喝怎麼辦?
「來了。」
梁卓恩皺了皺眉,不再出聲。
灰色的人影漸漸自建築群深處靠近,輪廓清晰。林晏好心情地抿下最後一口酒,指腹輕輕摩挲過杯沿。濃重的濕氣忽然從土壤與空氣之中抽出,匯聚成大片大片純凈的水滴。
「去他-媽的陳柚。」王松拭去額上的灰燼,跟身後飛竄的一幫人嘀咕,「我們集體消失,看他們打個——」
他忽然站住了。
高大的水牆將通往城門的道路完全攔截,緘默著蜿蜒。水牆延伸的一端盡頭,林晏正端著空瓷杯非常友好地沖他們頷首。
「聽說你們想退出?」
無數尖銳的長刺自水牆之上突出,在月光下冰寒閃爍著直視王松一行人,滑稽又肅然。
……
…………
第二日,倖存者集結,前往雲霄廣場。
四行小隊果然被分配到守城隊的方陣,在魏家兄妹連同馬崇的慫恿下,林晏把梁卓恩請進了自家的大車裡。
大部隊離開安全區后,行進速度明顯加快,等到第三日早晨時,已挺進到了喪屍密集的區域。守城隊方塊位於隊伍中后位置,消耗並不算大。讓林晏較為安心的是,梁卓恩的尺度向來把握的很好,比如並不把這一次圍剿當做副本里的玩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