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只是曾經歲月靜好
車子開得很慢,郁景庭像一塊冰,沒有表情的坐在那兒,她又不說話,氣氛跟凝結了似的。
快到醫院的時候,郁景庭終於開口了:「我會待一久,有什麼事可以找我。」
知道他拒人千里,能這麼說,真的是夠念情份了,顧吻安卻只是清淺的笑,「不必了。」
她對他的敵意太明顯。
這讓郁景庭微微的不悅,看了她,而她轉向窗外,陽光照進來,只能看到她眼尾的痣。
風情,倨傲。
終是抿了唇,沉默。
顧老爺子是不得不住院,大概是年紀夠了,知道家族走到盡頭,好像也沒多大的悲慟,反而擔心孫女一個人怎麼過。
「誰惹你不高興了?」老爺子寵溺的看著床邊的孫女,蒼老的臉上布滿虛弱的笑。
吻安微皺眉,「爺爺,您讓他來幹什麼?不怕倒您胃口,我還怕脹氣呢。」
老爺子拍了拍孫女的手,「你呀,比我還記仇,記仇還不分人,犯錯的又不是他,人家還算關心你。」
她低頭削水果,心想,她不需要關心,關於郁景庭那一家子人,她見誰都脹氣。
好一會兒,老爺子意味深長的看著她,「乖孫女,爺爺老了,家裡只剩你,其實公司倒了也好,你不用辛苦經營,找個簡單的工作,加上爺爺給你留的資產,舒服平靜的過日子,夠了。」
顧吻安鼻頭有些酸,這樣的語氣,像在安排後事。
眨了眨眼,她笑了笑,「爺爺,是您教我的,世上哪有什麼歲月靜好?只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您一輩子為了我,都躺這兒了,現在該我負重為您了吧?」
老爺子嘆氣,「你呀,太懂事了男人不喜歡,爺爺愁了這麼多年,把你嫁出去更難了。」
吻安倒是笑了,「說不定,哪天我就拿著結婚證給您看了呢?」
一聽這話,按照她的性子那就是必定有苗頭。
「哪家小子呀?」老爺子來了興緻。
她賣了個關子,笑著,「您能下地走路了我再告訴您。」
離開的時候,她很認真的看了床上的人,「爺爺,您實話告訴我,公司出事,跟他有沒有關係?」
老爺子當然知道她說的誰,猶豫了會兒,本來想說『不知道』,最後只一句:「不可能,都多少年沒回國了,他也不喜歡碰這些事。」
她沒再說什麼,細心囑咐了幾句,出了病房。
郁景庭一直在門口等著,看她的表情還是和進去時一樣的清淡。
上車的時候,她冷不丁說了一句:「我爺爺可能撐不過這個新年。」
很悲傷的事情,不知道她心裡忍了多少,說出來輕飄飄的,然後看了他,「你不就想知道這個么?」
郁景庭剛啟動車子,又停下,英俊的五官側過來,濃眉皺起。
然後她說,「不用好奇,最大的秘密只能跟陌生人說。」
陌生人。跟他劃清界限,更是對他身份的諷刺。
沒錯,他現在是她父親的兒子,但跟顧老沒有半點血緣關係,那是陌生人來著。
可郁景庭冰一樣的臉還是有著不悅,聲音卻是淡漠之極,「清冷的女人有她的魅力,但這麼亂咬人,你確定合適?」
他說過了,就算她是受害者,也沒權利對他撒氣。
吻安淡雅的音調,「不想被我咬,你可以不出現。」
車子重新開動了,郁景庭也沒有溫度的陳述:「顧家只剩你,我再冷漠,也看不得你去死。」
顧吻安笑著,「誰說我要去死?你放心,我會過得比你們任何人都舒服。」
郁景庭皺了眉,薄唇抿著,片刻,車速忽然慢下來,「能抽煙嗎?」
很顯然,他冷郁的臉是因為她幾次三番含沙射影的話,但作為紳士,他還是忍了。
吻安很乾脆,「不能。」
結果郁景庭還是點了一根煙,那樣淡漠的人,抽煙的姿勢也不過乾淨修長的指節夾著煙,但好像也比別人有味道。
可這不能改變他的無禮,所以她皺了眉。
郁景庭已經開了口:「不管你父親和我母親怎麼走到一起,他們過得很好,我尚且平和,你憑什麼耿耿於懷?」
他這樣漠然的性子,大多不會說狠話,頂多冷一些,但今天例外了。
「不管你承不承認,顧家就是跨了,而我母親不是罪魁禍首。」說罷,側過臉,「你也必須承認,弱者都易怒。」
她就是弱,偏偏拚命用一副倨傲撐著,他不過點破事實,希望她放鬆些罷了。
顧吻安終是緊了柔眉,這就是她討厭郁景庭的原因,他太冷漠,冷漠到殘忍得讓她喘不過氣。
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那是因為躺在醫院的不是你爺爺,親人盡散的也不是你。」
如果他真的像外界知道的那樣,是死了,她可以接受。但他活的好好的,拋棄她,拋棄爺爺,恩斷義絕,他憑什麼過得好?
郁景庭好像第一次見她情緒這樣的起伏,美麗的眸子里有些銳利。
薄唇微抿,掠過這個話題,聲音依舊那麼淡漠,「聽你爺爺說給你安排了相親,去就送你。」
她轉過臉,「不用。」
「我在這兒下車。」
很衝動。
郁景庭微蹙眉,「因為我的話?」
她驚艷的五官沒有波動,轉身離開,風裡余留了她淡淡的香水味。
郁景庭坐在車裡看著她走遠,捻滅煙蒂。
應該就是從這天起,她闖進了他淡漠無溫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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