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買賣
謝橋縮在橋洞里將就睡一宿,寒涼冷風凍得她幾乎沒有怎麼入睡。
天一亮,蹲在河邊整理儀容,隨意捧一把水凈面。
摸著餓的肚子,花兩個銅板兒買一碗餛飩。大約口味好,小小的攤子前坐滿了人,也不窮講究與人坐在一起。
「你們聽說了嗎?楚香館昨夜裡出人命,大清早就被封查了!」旁邊的人小聲嘀咕:「當年長公主死了楚香館都好好的,如今就死兩個小倌便被封了,你們說奇怪不奇怪?」
另外一個倒是謹慎地左右張望,瞥了謝橋一眼,喝道:「你不要命了!那位的事情也敢嚼舌根!」
那人一聽,想到長公主之子燮郡王的手段,吃著熱乎乎的餛飩仍舊覺得從心底升出一股寒氣,立即閉嘴。
謝橋眼睫半垂,心中不由的思索,她昨夜爬上的那輛馬車可不就是在楚香館附近?
手一頓,已經明了他的身份。
據說長公主死在面首身下,而長公主府里泰半的面首都是出自楚香館。他秋後算賬動手殺幾個人,也合情合理。
更何況,他那般陰狠兇殘的人,殺人也不需要理由!
昨夜裡她就險些被滅口了……
謝橋匆匆吃完餛飩,起身離開,身後又傳來二人的聲音:「不過宮裡頭有另外一樁事兒發生,太后病重好幾年,一直沒有醫治好。前幾天被尚書府的大小姐給治好了!她名聲也由此大起,可惜太后病情又反覆,愈加的嚴重,一大早宮裡來人將尚書府大小姐請進宮去了。」
聞言,謝橋現在有八成把握,她治的那個老太太壓根就不是尚書府的表姑太太。以那一家子人的手段,簡直就是與輔國公府是一丘之貉,且極為看重權勢,這大好的機會斷然不會給她這野丫頭給佔去。
所以尋了與太后病症相同之人給她醫治,有成效后便進獻給太后?
謝橋嘴角一彎,露出一抹淺笑,到底是他們太急功近利了!
埋頭想事的她,並沒有發現不遠處一個婢女盯著她看了好幾眼,一副見鬼的神情匆匆離開。
——
衛如雪被雪蕊、雪芹從轎子里攙扶出來,清美絕倫的面龐此時一片煞白,渾身發軟的靠在丫鬟身上。
她沒有想到,才幾天的光景,便從雲端落在地上。
有心想將所有的罪名推脫到謝橋身上,可她已經死了。皇上的怒火只會發泄在尚書府!為了拖延時間,她咬牙硬撐著許下一日內定想出法子治好太后,讓尚書府有時間給她開罪。
心裡又悔又恨,悔的是不該那麼早斬草除根,恨得是那賤人竟留有一手!
「到我書房來。」衛韞面色鐵青,身著緋色朝服去了書房。
衛如雪緊握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松,頹然的示意丫鬟扶她過去。
門一關上,衛韞怒火滔天道:「你不要命了?為父給你三番四次使眼色,讓你將罪名推給謝橋。那時為父再向皇上請罪,將謝橋交出去,不過欺君之罪輕罰一番!你看看你,將這燙手山芋攬下,一日後治不好太后,你就等著掉腦袋!」
衛如雪才貌雙絕,一直是衛韞引以為豪的女兒,從未被如此數落過,頓覺難堪。
「父親,謝橋不知好歹,女兒不介意她的出身將她許配給哥哥為妾,竟被她拒絕想做哥哥的正妻。本想與她再周旋一二,誰知她連夜逃走,女兒害怕事發這才著人去封口……」說到此,衛如雪恨得咬牙切齒。
這賤人死得也乾脆,可卻害慘了她。
「死了?」衛韞抬眼看向衛如雪。
衛如雪連忙說道:「不不不,我沒有殺她,她自己尋死闖入燮郡王的馬車。」
衛韞沉默半晌。
書房裡怒氣逐漸消弭,寂靜得令衛如雪喘不過氣來,心裡愈發的不安。
她到底草率了,謝橋若當真是神農後裔,豈會那般粗鄙?
被求利心切所蒙蔽!
如今,悔之晚矣。
「父親……」
話未說完,門被急促的敲響。
父女二人對看一眼,衛韞沉聲道:「進來。」
雪梅一臉急色,進來跪在地上:「老爺、小姐,奴婢瞧見謝姑娘了!」
她也是衛如雪的心腹之一,知道衛如雪要置謝橋於死地,適才瞧見謝橋才會受到驚嚇。
「你說什麼?」衛如雪激動的問道。
衛韞也站起身來。
「奴婢的確瞧見謝姑娘,還以為瞧錯眼,仔細辨認了,不會認錯!」雪梅興奮的說道:「只要小姐找到她,便可以化解危難了!」
「快找!」
衛如雪急忙告退,吩咐人立即去尋謝橋。
——
「謝姑娘,你醫術沒有問題,我們醫館不需要女大夫。」掌柜示意葯童將謝橋請出去。
謝橋踏出醫館,已經沒有細數第幾次被拒,眼下日頭當空,她餓得有些難受。
這偌大的京城,想要找份營生怎得那麼難?
就因為她是女子?
她偏就不信邪,大不了操老本行,做鈴醫走街串巷得了!
先賺取溫飽,再想其他門路。
撫了撫衣擺上的浮塵,打算上山采些藥草換取銀兩,前頭幾個人將她的路擋住。
謝橋蹙眉,能讓人如此興師動眾的尋她,除了尚書府還有誰?
「去酒樓給我開一桌,有什麼話等我吃飽再說!」謝橋懶得廢話,衛如雪眼下有求於她,也不怕不應允。
幾人一愣,想起衛如雪的吩咐,兩人跟著謝橋去酒樓,另外兩人則回府稟報。
謝橋點一大桌菜,吃飽喝足后,衛如雪這才匆匆趕來。
望著風捲雲殘的碗碟,柳葉眉一皺,眼底的輕蔑不加掩飾。
「謝小姐,我們來談一樁買賣。」衛如雪端莊的坐在椅子上,見到謝橋的一剎那,提著的心瞬間落下來。心裡不由感嘆她命大,還是自個命不該絕?「事情的經由想必你已經清楚,我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京城居大不易,以你草根出身,就算有命救治太后,也沒命享受那殊榮。你隨我進宮去給太后看病,將醫治法子告訴我。而我……必定對你重謝!」
謝橋嗤笑:「我為何信你?」
「信不信都由不得你!」衛如雪眼底透出一抹狠毒,到這個份兒上,她豈能將唾手可得的榮耀拱手相讓?到時候沒有醫治好太后,再將謝橋推出來頂罪也不遲。
她都已經承受天子之怒,險些丟命,怎甘心替別人做嫁衣!
謝橋睨一眼將她圍住的幾人,嘴角微勾:「我死了,太后病治不好,有衛小姐墊背,又有何好怕的?」
「你!」
謝橋掌握主導權,根本就不吃她威脅的那一套:「衛小姐未免太小瞧我?能死裡逃生,我還會將自己的脖子放在你的手裡?你也知道那夜我上了誰的馬車。難道你不好奇燮郡王為何不殺我?」見她臉上的怒色消退,若有所思的模樣,謝橋漫不經心的說道:「衛小姐懂岐黃之術,想必也清楚燮郡王有病,而我給他醫治了,這才還活著。」
不等衛如雪開口,繼續說道:「我已經將事情巨細都寫下來,不怕你翻臉無情。若死了,這封信便會落在燮郡王的手裡。燮郡王念在我於他的恩情,定會樂意相助!屆時,衛小姐以為還能全身而退?」
衛如雪面色瞬變,見她答應了,冷聲道:「你最好是能治好太后!」
謝橋微微一笑,眼底卻一片冷意。既然你想飛上天,那我便送你和太陽肩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