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護短
「范小姐。」
范韋彤從病房中走出來，臉上顯出幾分愁容。拖了這麼久的案子……其實，也不算久，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她眼中卻看上去很久，這案子終於定了。張峰被判刑，殺人未遂罪，十年。
案子定下來的一瞬間，她的心似乎也塵埃落定了。只是有點不應該，在她心中第一個浮現出來的念頭，竟然不是憤怒，不是失望，也不是傷心，卻是鬆了口氣。
鬆了口氣，呵呵，要是他知道自己心中是怎麼想的，肯定又要用那種平淡無波的表情看著自己了吧？
緩了兩天的勁兒，她終於走進了這醫院，這病房……
那個女孩子的眼睛還是那麼明亮，可是卻沒有她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青春神韻，反而帶著幾分死氣沉沉。她好像知道了點什麼，在自己說可能好幾年回不來的時候，那雙眸子就那麼定定的看著她，那一瞬間，她彷彿看到了張峰。呵，果然是親兄妹，就連眼神都那麼相似。相似的，讓她心慌。
心慌意亂的逃出來，卻被人叫住，范韋彤心裡更是一慌，手輕輕一抖，停下腳步，舒了口氣才轉過頭去看著叫自己的人。是一個護士。
「有事嗎？」
護士小姐笑著走上來，也沒有廢話：「范小姐，是這樣的，張婷婷女士的醫藥費存款已經用完，這兩個月都沒有打款過來……你看什麼時候給補一下？」
范韋彤一愣，驚訝的問道：「沒有打錢過來？」
「是的，你是不是忘了？」女護士臉上笑容依舊，這小姑娘在這裡住了幾年，錢從來沒有斷過，這要是為什麼昨天就已經沒錢了，她還堅持給上藥讓住的原因。
范韋彤眉頭輕蹙，說道：「是這樣啊，那帶我去存款吧。」
這些事情從來都是她吩咐這裡老爸公司里的秘書做的，她自己還從來沒做過，不過好在她一出手就是兩萬塊，所以護士長直接就給她開了個小道，免得她去那擁擁嚷嚷的地方排隊。
范韋彤交了錢，下樓就不開心了。這些人怎麼做事的，她都已經說過了，這裡的錢絕對不能斷，居然還有膽子給斷了，好，好！
劉秘書接到電話的時候，已經是忙得焦頭爛額了，但是這可是老闆家唯一的千金小姐，惹不得，所以還是勉強擠出了個笑臉，問道有什麼事。等聽到范韋彤劈頭蓋臉的將自己罵了一頓之後，臉色就很是難看了。她拜託自己做的事情根本就不算是公務，以前是想著她心善，願意幫助困難孩子，所以才放在心上，每個月不忘打錢過去。當然，這件事情自然也是經過老總的允許的。
但是現在是什麼時候？范氏五金風雨飄搖，人心不定，業績大滑，收入銳減，跳槽頻繁，就連老總每天都是唉聲嘆氣的……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他忙得有些喘不過氣了，哪兒還有心思顧得上這些？她上來不聞不問就直接開罵，算是什麼道理？他是個打工的沒錯，但是是打工，又不是賣身為奴！而且不說別的，他在這裡做了這麼多年的事情，面子總是要幾分的，這旁邊還站著幾個公司里的人，她聲音又大，難免聽去了一些。不過這些人看他面色不好，連忙轉身離開幾步。只是眼中還是有些閃爍。
劉秘書嘴角抽了抽才說道：「大小姐恐怕不知道，現在范氏五金的可挪用流動資金，已經供不起公司的運轉了，拿不出錢來送給醫院，我這裡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如果大小姐對這件事情還有什麼疑問的話，請直接找老闆詢問吧。」
「什麼？供不……」范韋彤的一腔怒火瞬間被撲滅，驚愕的話語還沒有說完，電話就已經被人掛斷了，不過這會兒的她卻沒有心思再生氣了。剛剛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流動資金供不起公司的運轉？范氏五金，不行了么？
難怪這些天每天回家，老爸看著她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而且明顯有些鬱鬱寡歡，她問是不是有什麼事情，他也不肯說，總是勉強擠出個笑容來，說沒事沒事，看著有幾分心虛。她已經他是又想給自己找個后媽了，可是沒想到，原來是因為公司的事情嗎？
心裡突然有些發慌，范韋彤正要開車去公司看個清楚問個明白，誰知道就接到了徐靜的電話。腳步停在當場，眼神飄忽了幾個瞬間，她還是去赴約了。只要搞定了顧謙，公司就永遠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要是搞不定顧謙，死馬，就是死馬了。
徐靜眼睛還紅腫著，看到范韋彤只是勉強露出個笑臉，開門見山的說道：「你說的東西，我已經拿到了，給。」
范韋彤接過她手中用一個小袋子裝好的幾根頭髮，眼神飄忽了一陣，才抿抿嘴唇說道：「你跟我去趟醫院。大概十天，親子鑒定報告就能出來了。我問你，如果我幫你成事了，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徐靜揉著眼睛的動作一頓，抬頭帶著幾分錯愕的看著她：似是沒有聽清楚她說的話：「什麼？」
「我問你，我幫你，你給我什麼好處？我雖然看秦清不順眼，但是也不是什麼天生的聖人，只講助人為樂，不講施恩圖報。」
徐靜一聽，心中反而安定了許多，旁人無欲無求的幫助你，想必你心裡也會疑惑，會不解，甚至是不安。人一旦有疑心，那可什麼壞念頭都可以出現。但是如果幫助你的人對你有所求，你的心中必定會安穩許多，畢竟，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可不是人人都能遇上的。
想到這裡，徐靜冷靜了許多，開口問道：「你說，你想要什麼？」
范韋彤抿了抿唇，突然自嘲的一笑，說道：「我想你也應該知道，五年前，顧謙只是把我當做一塊擋箭牌，擋走所有他不想要的麻煩，擋住那些對他撲上來的女人。但是作為回報，他幫助我家的范氏五金成功走出了當時的困境。現在，范氏五金又出現問題了。不瞞你說，我得罪過秦清，在顧謙那裡的那點情分也被磨得沒有了，所以，我想請你，如果成功，幫我。」
原來是范氏五金又出問題了，徐靜的眼神一瞬間明朗起來。難怪，以前自己的行蹤可不是瞞著別人的，但是在老家住了五年她都沒有找過自己，現在一來就被找到，原來是因為范氏五金現在出問題了。也是，現在的顧謙，已經不需要擋箭牌了，未婚妻都已經有了，她還算個什麼？
自以為想通了其中的關竅，徐靜說話的底氣就足了很多。
「那我們現在就去吧。」
范韋彤默然的點點頭，眼角瞟到她臉上得意的笑容，嘴角勾出一絲冷笑。蠢貨，現在心裡一定正洋洋得意，覺得自己也會有求她的一天吧？哼，人蠢不能自救，打消她的疑心，著實不難啊。
。
秦清帶著新近的畫作來到陸堯工作室的時候，陸堯正好在陪著唐新說話。
說來也巧，唐新今天在家閑著無事，就想出來走走，一走就想到了陸堯這裡，沒想到剛進門凳子還沒坐熱，秦清就進來了。
唐新眼睛一亮，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秦清打過招呼之後，將手中的畫本遞給兩人，臉上還帶著幾分忐忑。
「阿堯啊，最近清清的功底進步怎麼樣？」唐新笑吟吟的看完，才看向一旁的陸堯，開口問道。
陸堯看了一眼突然輕咬下唇的秦清，點了點頭說道：「進步非常大，看得出來在家裡是下了苦工的。」
「哈哈哈，好，那麼，我就可以準備收徒了。」唐新等的就是這句話，一聽說完，立馬拍了拍大腿，定音。
啥？
啥？
陸堯和秦清同時驚訝的看著他，他剛剛說什麼？收徒？這麼快？
陸堯雖然知道他原本就是打的這個小算盤，自己教過她功底的事情，有心人一打探就能知道，他就算再怎麼厲害，終究還是一個晚輩，想讓那些大家師傅教師妹，聽說了這個，恐怕心裡就有點不滿意了，跟一個小輩教同一個人？別的不說，那些老藝術家，可是最要面子的，肯定不幹，但是唐新就不一樣了，在他面前就是師兄教師妹，沒什麼大礙。但是，這也太突然了吧？
秦清也是錯愕，心中一直有所猜想的念頭，突然一瞬間成真了，也不只是驚嚇還是高興。但是合起來說的驚喜，卻是不多，她是自己大伯……有了這一層身份，難免別人不會想多，更難免，她自己不會多想。
「最近網上不是爆料，說顧家肖家雙喜臨門嗎？咱們乾脆再給它加上一喜，三喜臨門！清清啊，如果我給你十天時間，你能設計出多少衣服？」
清清坐正了身體，眼神猶豫的看著他，他的意思，她心中也明白了。十天。正好夠他們籌辦一場收徒的宴會了。
心情突然有點複雜，抿了抿唇說道：「不知道。」
唐新看著她，沉默了兩秒鐘才說道：「清清，就算是靠別人的名聲，也沒有什麼可恥的，有名聲可靠，本來就是你自己的運氣和福分。再說了，想要別人看不到你頭上的那頂頭銜，只能自己闖出一個頭銜，你明白嗎？」
秦清渾身一震，抬頭看著他，他正面容嚴肅的看著自己，心跳都有些雜亂了。他，大伯，居然一眼就看出來了自己的顧慮？
「別想了，我當年跟你一樣。」見她又有魂游天外的趨勢，站在一旁的陸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女人，怎麼老是出神？
唐新都已經親自開口寬慰了，再也沒有推脫的理由，事情很快就定了下來。而且，她的任務也不重，最少一幅，一幅就好。
「反正你是來學的，要是還沒學就已經設計的能出師了，那還要我做什麼？儘管畫，挑一幅自己最滿意的就行。再說了，這件事情對於外人來說，本來就是來看個熱鬧的，內行看門道的，也自然能看出來你的努力，要是看不出來，那就是他們功夫不到家！」
一番話說得毫不護短，就連陸堯這個冰塊臉都忍不住勾了勾嘴唇，秦清更是失笑出聲。這還真是怎麼說都是你有理，不過也是，同樣的話，旁人說來就是無賴，但是要由唐新這樣的大師說來，那就是宗旨了。秦清默默想到，什麼時候自己也能夠有這樣的權威呢？
事情決定了，本來可以全權交給陸堯做的，但是唐新卻說，這徒弟，又是自己的親侄女，又是自己早就看好的人，反正他在家閑著也是閑著，也不替人設計了，乾脆自己操辦，可驚到了陸堯和秦清。
前者是驚嚇加傻眼，說好的師傅最怕麻煩呢？
後者是受寵若驚，這些可好，人家都是拼爹，她拼的是大伯啊！
迷迷瞪瞪的畫了一個下午，才去學校接顧涵之放學。班主任老師居然親自從他出來，眼神還有些閃躲，不過這會兒的她還正在自己的情緒中有些走不出來，倒是沒太注意，只是小傢伙今天格外的沉默，秦清還是發現了，到家了才問他什麼事，他卻也不說，秦清便沒有再問，這段時間他的心事總不過是因為肖冉罷了，他不想說，自己也不能逼他。
顧謙回來，倒是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他那位神秘的職業經理人終於從國外回來了，今天中午給接風洗塵了一番，下午就直接走馬上任了，他以後就能輕鬆得多了。
當然還是有一個，對於秦清來說是壞消息的消息。他送了一套房子給秦至善，還幫秦宣安排了學校。
「放心吧，我已經跟爸說過了，房子我是送的，秦宣的學費我們也會出，但是他們一家的生活費，就得靠他們自己了。」
「那工作呢？他們難道沒跟你要工作？」秦清臉色稍微好些了。
顧謙笑著搖搖頭說道：「放心吧，爸在工廠裡面做了這麼多年，手藝和技術自然沒有問題，在這裡找一個對口的廠子，沒問題的。再加上有套房子，很快就能站穩腳跟。而且就算阿姨想鬧，爸也是不會允許的。」
秦清心裡雖然還是有些過意不去，自己不僅沒能給他幫上忙，自己這一家還直接黏上來了……
輕吐了一口氣，將這些拋出腦海：「我也要跟你說一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