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章18

「礦鹽」又稱「井礦鹽」泛指從岩層礦石或者地下滷水中開採提煉出來的鹽分，這類鹽礦多形成於地殼活動頻繁，氣候乾旱、有半封閉盆地地形的地區，衛晗不是什麼地質學家，不過，基於對這些常識的了解和對祭壇四周環境的觀察，他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從底細噴湧出來的地下滷水，也正是這份常識，讓衛晗得以在兩名野人戰士那裡謀求到了一絲生機，不過，衛晗清楚的知道，這一線生機是十分脆弱的，一旦他沒能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成功的製作出品相更好的食鹽，衛晗十分確信，他那位威嚴冷漠的主人會十分樂意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死法。

所以，還是得先把鹽制出來啊，衛晗有些為難的摸了摸下巴，此刻的眼中沒有多少懼怕更多的是回憶跟思索，前世，衛晗在病情惡化前遊歷了許多地方，在遊歷到一個以出產礦鹽聞名的川南小鎮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整套的製鹽流程，那個小鎮以礦鹽製作為賣點，景點就是一座古代井礦鹽加工廠，走進景點內部，就能夠看到讓人驚嘆的天車、天輪、卷揚機等一系列製鹽器械，整套流程看下來，衛晗在驚嘆之餘，也記下了有關井礦鹽的種種，可以說，衛晗關於鹽礦的一系列常識和有關滷水製鹽的法子全都得自那次遊歷。

衛晗的記憶力極強，前世遊歷時所看到的一切全都深深的刻畫在腦海里，此刻回想起來，他仍舊能詳細的複述出導遊說過的每一個字，不過，即使他清楚的知道整套製鹽的方法，即使他對那些古老的製鹽器具也能描述個大概，可眼前惡劣的條件時卻讓這些寶貴的經驗記憶毫無用處，面對著只開了一條狹縫沒有任何開採痕迹的鹽礦和一群毫無經驗甚至連常識都沒有的幫手，衛晗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有些無力的嘆了口氣。

一直在一旁觀察著衛晗神色的瀝第一時間發現了他眼中的疲憊，就見他一個箭步衝上來，接過衛晗手中的石器，殷勤的道：「你累了吧，大人，這些粗重的活計還是讓我來做吧，您在一旁看著就好。」

「不用你幫忙，」衛晗一把奪回自己的工具沒好氣的道：「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我給你畫的那些工具全都製作出來，它們都很重要，別想矇混過去！」

「但是，大人，你畫的那些工具我根本做不出來啊！」瀝被衛晗一語道破了心事，不由哀嚎起來。

「怎麼會呢」衛晗一臉不信：「我讓你做的都是些很簡單的小器具，樣式構造都十分單一，怎麼可能做不出來。」

「可它們的樣式太奇特了，您又要求做的那麼精細，我根本沒法完成啊！」瀝忍不住打大聲抱怨起來。

「要對自己有信心，」衛晗拍了拍瀝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要知道，你可是黑岩族有史以來最厲害的制器師傅，那些簡單的小工具，你只要稍加研究，就會發現它們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難，況且」衛晗語氣一頓，看向瀝道：「這些工具對於我順利完成大人交代的使命十分重要，沒有了它們，我們恐怕根本沒法完成大人們的命令，難道，你想讓大家因為你的原因完不成任務，惹得大人們震怒嗎？」

「不不不！」瀝打了個寒噤，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那就快去吧，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完成我教給你的事。」衛晗拍了拍他的肩膀，信心十足的道。

「好吧……那我再試試看。」瀝撓了撓頭，垂頭喪氣的走了。

衛晗目送他離去，隨後又將視線放在了手中的活計里，他並不擔心瀝會完不成任務，通過幾天的觀察，他對瀝的制器能力還是十分了解的，他確信對方完全有能力製作出自己想要的東西來，剛剛高聲抱怨，不過是想要偷懶而已。」

收回心神，衛晗重又將注意力轉向自己的工作，此刻，他正拿著一個用石頭製成的鏟子摸樣的東西笨拙的刨地，在他身後，數名野人跟他進行著一樣的工作。

後者並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作著什麼，在他們簡單的思維里，重建祭壇大抵是要先把舊的部分挖開，然後再重建上新的部分，只有衛晗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和所謂的重建祭壇沒有半毛錢關係，他正在通過一點點的開挖，觀察整座鹽井礦的礦床分佈，並以此來決定究竟以後是用何種方式進行開採。

要知道，鹽井礦包含有岩礦和地下滷水這兩種礦藏，雖然這兩種礦藏都產鹽，但是礦藏的性狀截然不同，開採方式製作方法更是迥異，這讓衛晗在開採和提煉的時候一下子多出了無數種選擇，也正因如此，衛晗打算先仔細查看一下這條礦脈究竟適合怎樣的開採方式再行動，當然，他還需要找幾塊兒品相好些的岩礦再弄一桶滷水，初步試驗一下自己所知的食鹽提煉方法。

領著一眾野人忙碌了一整個上午，衛晗眼看這狹長的縫隙被拓寬了許多，自己也趁機收集了數塊兒較為純凈的岩礦和一大碗滷水，心滿意足的他當下示意眾人收工。

一眾野人顧不上疲憊，紛紛湧向衛晗所在的石屋，他們並不敢進屋，只在屋外眼巴巴的看著衛晗的動作，衛晗遞給眾人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隨後進到屋裡，先是沖默默站立在水缸一側的木黎行了個禮，衛晗提步上前，拿出一隻石制的水漂挖了一大勺水，遞給了站在最前面的野人，後者誠惶誠恐的喝上一口隨後依依不捨的將水瓢遞給了身側的同伴，十數名野人沒人喝了一小口，不多時，水瓢就見底了。

看著周圍一臉殷切的野人們，衛晗笑眯眯的將水瓢收了回來，正要開口說話，忽聽人群里傳來一陣驚呼，卻是一個黑壯的身影，撥開人群，氣勢洶洶的站到了自己身前。

「是茅派你來的嗎？」眼看著那一臉怒意的野人戰士一步步走到自己身邊，衛晗神情不變，語調平和的問道。眼看那戰士聞聲停住了腳步，衛晗再度問道：「找我有什麼事？」

那野人戰士根本無視衛晗的問話，直直朝石屋內走來，待看到那一整缸雨水，眼中露出濃烈的貪婪之色。

「水……水！」野人戰士幾乎是下意識的一步步朝那碩大的水缸走去。可惜，他沒能如願走向水缸，一支石制水瓢直直抵住他的胸口，將他頂了回去！

胸口吃痛的野人立刻回過神來，他的視線離開水缸，猛地朝那水瓢的主人看去。

衛晗無視野人戰士的怒意，神色不變的看向對方，一點點將他抵到了石屋外圍。面對身形壯碩的野人戰士，衛晗眼中沒有絲毫畏懼，氣勢上反倒比對反更強一些，野人戰士被他看的有些心虛，聲勢反倒一點點弱下來。

「茅在哪裡？是他派你來的嗎？」衛晗緊盯著眼前野人戰士，再次問出自己的問題，見那野人戰士喘著粗氣並不回答，衛晗的聲音冷了下來：「按照最開始的安排，你應該和茅一起在外面戒備，現在你擅離職守，我想我需要做出相應的懲戒了……」

「慢著，慢著，是我讓他來的。」不等衛晗把話說完，就聽一個粗豪的聲音忽然從遠出傳來，茅似乎是剛剛才到，帶著一眾同伴遠遠走來，他們健碩的身軀自帶一股氣勢，剛一出現在人群外時，四周的黑岩族人便自動讓出一條通路，讓茅跟一眾同伴得以直接來到石屋近前，茅見狀，眼中顯出一絲得意，一把將那個被衛晗氣勢壓服的手下撥到身後，站到了衛晗身前，大喇喇的笑道：「饒恕我莽撞的手下吧，晗大人，他的一切行動都是的自我的安排，請不要責罰他。」

衛晗將茅的一系列小動作收入眼底，他緩緩收回手中的石瓢，眯著眼看看了對方片刻，隨後嘴角也慢慢勾勒出一抹笑意來：「哦，你派他來做什麼？是有什麼事情要想大家報告嗎？」說著，衛晗雙手報胸，斜倚到了石屋門邊，一副傾聽的模樣。

「哦，是這樣的，」茅輕咳了一聲道：「我的人剛剛在外面看到了一些野獸的痕迹，我覺得這是個很重要的訊息，所以讓他過來告訴你們一聲。」說完，茅忍不住朝幽暗的石屋內看去，眼中有著抑制不住的窺探與好奇。

「是什麼樣的野獸？如果是大型野獸，我們恐怕要加強防範了，」衛晗側了側身，正好擋住了後者的視線，一臉興味的道，茅剛剛所說的倒是真提起了他的興趣。

「憑足跡判斷只是很小的野獸罷了，雖然還沒有發現野獸的身影，不過我們絕對能應付的了，」茅的視線被完全擋住了，不得不耐著性子回道。

言罷，茅視線轉向身後的族人大聲保證道，「大家不用驚慌，我們已經加強了布置，肯定能讓大家安全無虞。」隨即，他忍不住再一次朝石屋內探看過去,看著那被衛晗打住了大半的石制水缸，他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我聽說，你讓瀝製作了一個很大的成水容器，還讓大家把收集到的水都放到那容器裡面了?」

「是有這麼一回事，」眼見茅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衛晗心下暗笑，不由補充道：「那個容器，我稱作水缸。」

「那，能讓我看看那水缸嗎？我以前從沒有見識過這種石器」茅舔了舔嘴唇，有些迫不及待的道。

衛晗對上茅明顯的幾乎不做掩飾的意圖，面上現出一副才恍悟過來的模樣，拍了拍腦袋道：「當然可以，說起來，我們新做好的水缸茅隊長還沒有看過，快進來看看吧。」

說著，衛晗側身讓開一條通路，茅幾乎是下一刻便踏進了屋內。

「真是個不錯的地方。」站在陰涼的石屋內，茅幾乎立刻就察覺到了這座石屋的好處，不由高聲讚歎道。

「這裡是修建來作為木黎大人休息場所的，還要儲存珍貴的飲水，自然要建的極好才行。」衛晗跟在他後面進屋，聞言狀似不經意的介面道。

「啊！……是啊。」茅聞言面色一變，衛晗狀似無意的提醒讓他終於意識到石屋內還有一個不可小覷的存在——戰奴木黎！

此刻後者正靜靜的坐在石屋的角落裡，似乎在小憩，又似乎在看著屋內發生的一切，寬大的衣袍將他的面容完全遮住，木黎的神色完全隱沒在一片陰影里。

茅無從猜測對方的態度，卻是下意識的調整了自己的語態。剛進屋時囂張肆意的模樣一下子被他收斂了起來。

不著痕迹的後退了幾步，茅盯著眼前的水缸，沖衛晗半是欣羨半是抱怨的道：「真是個笨拙又巨大的東西呢，不過，也太佔地方了，木黎大人的石屋應該更寬敞些才對！」

說著，他不等衛晗說話，便繼續道：「晗大人，要我看，你完全是多此一舉，要知道，水又不會跑掉，哪裡還用得著全部放在一起，還讓木黎大人專門看管，如果沒有它，木黎大人的石屋會寬敞許多的。」言罷，他不由討好的看向遠出的木黎。

衛晗見後者心下警惕又不忘挑撥的模樣，不由心下冷笑，搖頭道：「水如果在溪流中自然不會跑掉，不過如果是存放在大家手中的容器里，就不盡然了。」

看著一臉困惑的茅和屋外同樣神情迷惑的野人們，衛晗笑眯眯的解釋道：「如果大家仔細觀察過，就應該會發現，在烈日之下，石碗中的水會越來越少，因為日頭會將不多的水分蒸干！如果放任大家各自儲水，恐怕很快，大家手中的那一點點雨水，就全部被烈日蒸干殆盡了。但是在石屋內就不一樣，有了屋頂岩壁的遮擋，陽光全部被擋在了屋外，有限的水分不那麼容易散失掉，我們而已將這些珍貴的水源保存更久，而且，統一保管，也是為了防止出現有的人早早喝完水沒有水喝，而有的人還有很多水的情況，這是減少矛盾最好的方法，再說了，有木黎大人坐鎮，想來也不會有人范蠢，來強搶水源了！」說著，衛晗已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面色難看的茅，隨後轉向了屋外一臉恍然的其他黑岩族人。

「原來是這麼回事。」不等其他黑岩族人說話，茅便介面道：「晗大人，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衛晗從善如流的道，他本就希望有一個機會能解釋一下自己統一儲水的目的，此刻，藉由茅的挑釁趁機說出來，真是再好不過，眼看著一眾黑岩族人面上都多少露出些許釋然，衛晗不由大為滿意。

可惜，茅並沒有讓他的好心情維持太久，就聽得他緊接著道：「這真是個好辦法，讓我們取水也方便一點，大人，也分一點水給我們吧，您也知道，我們在大雨來臨前正在四處巡視，根本沒來得及製作儲水的器具，自然也沒能儲存到水源，再不喝點水，我和我的手下都要渴死啦，您和木黎大人，應該不忍看我們全都渴死吧。」說著，茅緊緊盯著眼前的衛晗，他雖在示弱，不過看向衛晗的神色卻看不出絲毫祈求。

衛晗根本不上他的當，連連擺手道：「我和木黎大人當然不會看著你和你的部下渴死，不過，這一缸雨水可不是我同木黎大人的私有物，它是屬於所以在雨天儲水的人的，我和木黎大人也不過是起到保管的職責，至於如何分配，你恐怕還得問問其他人。」

「哼，我的族人不會眼看著我們被渴死的，怎麼會有人有異議，茅十分自信的道，說著，他瞪眼看向身後的族人，語帶威脅的道：」我說的沒錯吧！」

石屋外被他瞪視的黑岩族人大都畏懼的低下了頭，少數幾個不服氣的也被身邊的同伴拉住，瀝更是被自己的兩名助手拖到了人群最後，吉捂著他的嘴不讓他出聲。

茅似乎早料到了這個接過，見狀，得意的看了衛晗一眼。

衛晗只是微微點頭，隨後便乾脆的道：「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我就更不會有意見了，茅隊長，請吧，」說著，將手中的水瓢遞給了對方，後者一把接過，隨後來到水缸前，直接從缸里舀出了一打瓢水，示威性的一口喝完，隨後，又舀出一瓢，遞給自己的一眾部下。

茅待自己的同伴全都喝完水，將水瓢還給了衛晗，隨後，便志得意滿的走了，其他黑岩族人自動給他們讓路，不過，看向他們的眼神里少了几絲親近，多了幾分不滿，一絲隱隱的裂痕，出現在了兩撥黑岩族人之間。

衛晗對此樂見其成，只用眼神安撫了一下敢怒不敢言的野人們，便揮手讓他們散去了，野人們

懷著迥異的心情三三兩兩的各自散去。

待所有人全都離去，衛晗的面色沉了下來，閉了閉眼，衛晗長舒了一口氣，隨後幾步來到木黎身邊，幾乎是脫力的跌做到對方懷裡，衛晗無奈的抱怨道：「哎，你倒是來幫幫我啊，沒看到那群囂張的傢伙都已經踩到我臉上了嗎！你的主人臨走的時候交代給你的命令，你只記住了最沒有的一條啊……」衛晗的抱怨像往常一樣沒得到任何回應，而他似乎早已習慣，自顧自的抱怨了一會兒，將胸中的鬱氣消散乾淨后，便一臉平靜的閉上了嘴，介於前世的經歷，衛晗下意識的戒備所有的人，眼前無知無覺的傀儡反倒成了最好的傾訴對象，反正衛晗本就不期待任何人的幫助，傾訴抱怨也不過是單純的消減壓力的方式而已。

絮絮叨叨的說了一會兒，衛晗打了個哈欠，一天的勞作讓他有些疲憊，像往常一樣滾進木黎的袍子里，衛晗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夜深了，原本靜坐在角落裡的木黎出現了一絲極為輕微的變化，就見一根青色的藤蔓從他的身軀上剝離了下來，那藤蔓慢慢延伸，將懷裡礙事的傢伙完全包繞了起來，後者似乎好無所覺，只是不舒服的扭動了一下身形，藤蔓慢慢眼神，漸漸彎曲，似是想將這礙事的東西直接丟出去，但又有些猶豫，而就是這片刻的遲疑讓後者再度抓住了衣袍的一角，那驟然被寒意侵襲的少年在睡夢中眉頭微蹙，雙手緊拽著衣袍，再度糾纏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