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倒忙
靈均怔住,這才意識到事情沒那麼簡單。
管沅瞥一眼愣愣的丫鬟:「即便暫不理會這人什麼目的,我設的局怎麼辦,證明管洛盜詩最重要的證據消失了,就這麼便宜她?而且,如果管洛發現這兩件東西不見了,她會怎麼做?會不會想到我們已經發現了,要魚死網破?」
「那,這人到底是要幫我們還是害我們呀?」靈均焦急地問。
「我也不清楚,」管沅搖頭,「不過此人神出鬼沒,要害我不必這樣大費周章。但就算是幫,也是幫倒忙。」她咬牙憤憤。
靈均訕訕低頭:「那現在該怎麼辦呀……」
管沅咬唇,有些懊惱地嘆息:「我也想知道該怎麼辦,如果就這麼放棄,我不甘心。靈均,你明早去大姑娘的桐青苑,送個琉璃擺件過去,就說感謝她這些天的探望照顧,然後趁機把這兩本東西放回桐青苑,一定要去的早些,小心行事!」
如此一來,也能博個「知恩不忘」的名聲,讓二太夫人挑不到毛病。
二老太爺管躍當年為救祖父定遠侯管路戰死沙場,故而祖父對這個親弟弟的遺孀子女都關照有加。前些年祖母過世后,內宅的事基本就是二太夫人說的算。
故而她就算再不喜歡勢利小心眼的二太夫人,也必須討了她喜歡,才能在定遠侯府立足。
當初管洛可是把二太夫人哄得七葷八素,這輩子她定會給管洛上足了眼藥,不可能再讓她如魚得水。
「姑娘,萬一不成,婢子該怎麼和大姑娘解釋?」靈均十分擔心。
「萬一不成,那就是造化弄人,你見機行事,只記住我們占理,犯不著怕他們!」管沅鼓勵道。
只希望這人不是要針對她,別再出手幫倒忙了。
翌日,靈均一大早就去送琉璃擺件,偷偷將兩本詩集放回了桐青苑。
看見靈均平安回來,管沅大鬆一口氣。
再去給二太夫人請安的時候,管沅便得了誇獎。
「你這孩子,病剛好就巴巴地來,」二太夫人微閉著眼,笑容不深不淺,「你病著的時候,你長姐照顧了你好幾天,是該有點表示!」
管沅暗自腹誹:照顧好幾天?到底是照顧還是找麻煩還有待商榷。何況定遠侯府什麼時候成了那破落戶,連丫鬟都請不起了,要她去照顧人?
「您說的是,」管沅笑容謙遜,「長姐照顧我,光是送點東西怎能報答這份恩情?最要緊的是姐妹一心,有困難一定要互相幫襯著。下次長姐要是病了,我也會洗手奉葯,照顧長姐的。」
管洛聽著直咬牙:什麼叫下次長姐病了!管沅是在詛咒她么!
剛想出言挑刺,管沅卻沒給她機會:「二太夫人還親自來看我,我真是受寵若驚,您如果不嫌棄,我想好好抄幾本佛經為您祈福。」
二太夫人聞言,終於睜開雙眼,和藹地看著管沅:「沅丫頭的字向來漂亮,你有這份孝心,我就知足了!」
「是您教導有方!」管沅笑容誠懇地給二太夫人端茶。
管洛譏諷地看了管沅一眼:也不知這死丫頭什麼時候開的竅,居然開始討好二太夫人了。想吃獨食?她才不會給管沅這樣的機會!
「下個月就是二太夫人大壽,」管洛腳下不動聲色一勾,「抄佛經的事三妹妹別落下我,也算咱們小輩的心意。」
話音未落,管沅腳下一頓,手中茶盞一個不穩,滾燙的茶水「嘩啦」潑下。
瓷器碎裂的聲音傳來,管沅只覺得腳面一陣灼熱的刺痛。
管洛絆了她!
然而情況不容許她馬上查看傷勢甚至喊疼,第一時間便是跪下認錯:「對不起,早知道我大病初癒手腳還不利索,就不該這樣胡亂攬差事!我一心惦記著長姐的教訓,才不知輕重……」邊說邊垂淚。
因為腳疼,這眼淚倒是「吧嗒吧嗒」就下來了,絲毫不費勁。
但是真的很疼!
二太夫人剛從方才的變故中醒神,就聽到管沅這番話里最核心的那幾個字,眉頭微挑:「長姐的教訓?」
管洛連忙想要爭辯,卻被二太夫人掃過來的眼風制止:「沅丫頭,怎麼一回事?」
管沅依舊低著頭,想看又不敢看管洛,沉默了半晌才聲如蚊訥:「昨天在含露居,長姐就說我侍奉長輩不勤謹,仗著自己病了就躲懶,還說是母親沒有管教好我……我哪有這份心思,都是我不好,讓長姐誤會了,還連帶著讓母親受了誤會,所以就想著讓長姐知道我沒有這樣的想法……」
管洛看向跪在地上的堂妹,眼中都是憤怒:這死丫頭什麼時候學會打小報告了!
長姐教訓堂妹事小,可是怨怪長輩就是大事了,她一個小輩,哪有資格對世子夫人楊氏說三道四?
「叔祖母,」管洛連忙站起來行禮,「三妹妹興許是誤會了,孫女沒有這個意思。昨日孫女的確去了含露居,但也只是提醒三妹妹恪守禮儀,沒有別的意思……」
二太夫人沒有出聲,但她身邊的安嬤嬤卻開口了:「三姑娘先起來吧,地上還有碎瓷片,小心傷了膝蓋!」
管沅美眸含淚,越發顯得楚楚可憐,偷偷看一眼二太夫人的神色,這才起身,跌跌撞撞行了個禮:「多謝安嬤嬤。我這就把屋子打掃乾淨。靈均,你回含露居,把那套宣德的青花茶具拿來,仙鶴騰雲的樣式,也只有二太夫人壓得住。」
果然,勢力愛財的二太夫人,在聽到那套茶具時,看著她的神色緩和了許多,心也微微偏向管沅那邊——
楊家可是江南望族,世子夫人楊氏和兩個子女那裡,有的是好東西。
而此時,正低頭撿瓷片的管沅,突然「咦」了一聲:「長姐,你鞋面的珠子怎麼掉了?」
眾人的目光馬上聚焦在一堆碎瓷片中,那顆雖小卻圓潤的珠子,接著又看向管洛的鞋面,果然少了一顆。
管洛還以為一直沒表態的二太夫人,會將此事揭過去就算了,卻陡然發生這樣的變故,心頭一驚,便聽到管沅似乎鬆了口氣:「阿彌陀佛,原來是長姐的珠子掉了。不過那珠子也粘的太不結實,長姐下次該好好用功做鞋。幸好是我踩上去,要是叔祖母踩上去了,那可怎麼辦?」
她方才跪在地上的時候,趁人不注意,就把管洛鞋面上的珠子絞了下來。
絆了她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二太夫人果然臉色暗沉。
她也是多年媳婦熬成婆,過來人。內宅的小伎倆只要不傷大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也就罷了。
但今日的事,她隱約明白是洛丫頭做的手腳,想讓奉茶的沅丫頭摔倒。
況且,沅丫頭也不會空穴來風,責備楊氏的事,就算沒有十成十的真,也有七八分的影子。管洛昨天敢對自己的大伯母楊氏有微詞,今天敢故意絆倒自己的堂妹,明天說不定就會對她指手畫腳。
不教訓立威,恐怕那些小輩就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二太夫人冷冷看著管洛:「洛丫頭,德容言功,你平日都學到哪去了!枉你是長女,半點穩重全無,越大越不規矩。花朝節前,你就待在桐青苑,好好抄女誡!」
管洛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最終咬著牙,恭恭敬敬行禮:「是,孫女知錯。」然後眼神怨毒地瞥了下紅著眼眶收拾碎瓷片的管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