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甘
心知肚明雲可馨此番必定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風吟瀟只帶她們逛了幾家首飾店、香料店,又吃了點各地風味小吃,便打道回府。
進了府邸,可馨跟雲筱又說了會兒話,風吟瀟說夜已經很深,早些歇息,有什麼話明天再說,遂叫閃靈等人吩咐下去給八小姐鋪好床褥,再派個人值夜,方才攜著雲可馨進了卧房,她做好了他詢問的準備,料不到他一聲不吭,洗漱完畢倒頭就睡——當然一如往常的抱她入懷,相擁而眠。
此後,雲筱在燕國公府盡情的玩鬧,還是愛玩愛笑的年紀,沒了家裡的束縛,更是像出了籠子的鳥兒一樣,總是趁著聆郎熟睡的時候,要丫鬟或僕婦帶她府里上下四處走動,也有安靜的時候,陪雲可馨照顧聆郎,幫忙抱孩子哄孩子什麼的。
這天,雲可馨又抱了聆郎在頤和苑院子里嗮太陽,暖洋洋的的日頭驅散了冬日的寒冷,就連聆郎都忍不住探出頭,好奇的左看右看,特別是對雲筱這個「陌生人」感到很好奇。
「七姐姐,我覺著聆郎長得既像你,又像七姐夫,」雲筱坐在雲可馨對面的小凳子上,望著翊聆笑道,「這大概就是夫妻相產生的。」
「哦,國公和府里的人也這麼說,」雲可馨輕拍著聆郎,笑言,「可我還是覺得像夫君多些。」
兩天了,雲筱從未提過那晚之事,真對就對她這個七姐姐深信不疑么?想了想,不著痕迹的探問道:「筱兒,那天晚上真是對不起,把你一人撂在茶樓那麼許久。不怪七姐姐吧?」
說完仔細觀察雲筱的神情變化。聽她怎麼答。
「怎麼是我一個人,不是還有閃靈嘛,」雲筱呵呵一笑著伸出小拇指讓聆郎的小手拽著,道,「而且後來姐夫也到了,給我們講故事,講笑話。還說聆郎的趣事。別提多開心了。」
「哦,子岑還會講故事,講笑話。」雲可馨不禁啞然失笑,旋即又問,「我從沒聽他給我將過笑話呢,你們還說了什麼?」
「沒聊什麼了。就是說說笑笑的,七姐姐就到了呀。」雲筱不解的問。
雲可馨莞爾。看似認真的道:「筱兒,你這次來找我,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因為從前你雖然吵鬧著要來找,但始終沒來。沒事,有什麼不開心的就對姐姐說說,看看我能不能幫你。」
既然雲筱不好意思說出口。那就由她來把話挑明了說。
果然雲筱怔了怔,也許是料不到話題轉的這麼快。垂眸看向聆郎,思忖片刻后抬頭道:
「不瞞七姐姐,先前是想向你替傅哥哥求情來的。」
替傅一航求情?雲可馨大感意外,為什麼不是傅憐音呢,傅氏對雲筱,不說驕縱,也是百依百順的,就是韓王一家對雲筱也是頗為疼愛,如今他們淪為階下囚,怎麼著也該說幾句的。雲筱看出雲可馨眼底的疑惑,深吸一口氣道:
「關於娘親和舅舅一家,其實我很早就聽爹爹說起過,還有二伯父的事,所以我不想說替他們什麼話,只是覺得傅世子可憐。」
傅一航可憐?一抹冷笑浮上雲可馨的嘴角,替代了之前的錯愕,雲筱卻視而不見繼續念叨道:「七姐姐,筱兒不明白你為何那麼討厭傅世子,只知道傅哥哥被舅舅和舅母逼得快走投無路了。」
「逼?!」雲可馨意外的脫口重複了一遍。
雲筱點了一下頭,道:「在七姐姐出閣前,傅哥哥還一直不願說親事,舅舅和舅母曉得他是為了誰,所以先是說了二舅不喜二房,並堅決反對與燕國公府結親的事,又逼著傅哥哥發誓……」迎著雲可馨驚愕的目光,雲筱豁出去似的,「不能再惦記著七姐姐,如若有朝一日用了手段強娶進門,日後不論生男生女,皆不得善終,也永世不為傅家子孫。」
雲可馨抱著聆郎的手臂驀地一緊,眉頭輕蹙,心下卻沒了往日的恨意和糾結,彷彿他的一切已與她無關,再不會激起她的任何情緒。
「太晚了,」雲可馨輕撫著哈欠連連的聆郎,低聲道,「傅世子數日前在牢里服毒自盡了。」
「什麼?」雲筱差點沒跳起來,眼圈紅了紅,「七姐姐是說傅哥哥死了?」
「對。」雲可馨出乎意料的冷靜,沒有落井下石的罵,也沒有幸災樂禍的冷嘲熱諷,只有平淡的心,卻突然意識到什麼,猛然抬頭看向雲筱那張慘白的臉,道,「筱兒,你,你是不是喜歡錶哥?」
此話一出,兩顆淚珠就從雲筱眼角滑落,滴在襁褓上,她不置可否的垂著頭呆坐在凳子上,半晌說不出一句話,雲可馨看不清她的臉,只看到越來越多的淚水打濕了一片襁褓,唯有此刻,雲可馨才隱隱有了悔意。
「筱兒,你為何不早告訴七姐姐,或者不對爹爹和娘親說這事?」
雲筱輕輕拭去眼淚,還是低著頭,哽咽道:「我太小,怎能對爹娘說這心思,再說傅哥哥對七姐姐……我也不能。」然後就沒了聲音。
可你也把自己藏得太深了些!雲可馨心想,幾年了,她竟從未察覺雲筱對傅一航的情分,只看見她對「七姐夫」的尊崇。
一時無話,雲可馨和雲筱都有些發怔。
「我現在沒有娘親,只有爹爹和七姐姐了,」雲筱想到此又手足無措的哭了,「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筱兒,水姨娘對你好嗎?」雲可馨突然沒頭沒腦的問。
「嗯,還好,」雲筱吸了吸鼻子道,「和往日一樣,可是爹爹現在那麼寵水姨娘,如果扶正了她,我擔心,我擔心——」
「筱兒別怕,」雲可馨的保護心瞬間被激起,全然忘了之前「斬草除根」的念頭,她握了雲筱的手,堅定道,「若是哪天出現這樣的苗頭,你就來告訴我,姐姐給你出頭。」
「真的?」雲筱有些不敢相信的問——七姐前天還一句話都不說,對她好像還有些冷淡,今日是怎麼了。
「當然。」雲可馨低聲卻很堅定的點了點頭。
雲筱這才破涕為笑,拉著可馨的手又說了許多話,聆郎睡著了方才鬆手,和七姐姐一起把孩子送到奶娘處。兩日後,雲筱回了鄂國公府,風吟瀟卻怎麼也忍不住了——
可馨已數日沒怎麼跟他說話,愛理不理的,偏偏礙著雲筱在此,萬一要是爭起來就不好了,好歹終於等到八小姐回府,在傍晚時分,風吟瀟從宮中返回燕國公府,聽說人在書房,便直接找去。
「可馨,別看了,我們談談。」風吟瀟站到案前,有商有量道,「說完了再看不遲。」
雲可馨不吱聲,不抬頭,好像根本不知道風吟瀟的存在似的。
無奈,風吟瀟又重複了一遍,沒得到回應又重複一遍,雲可馨煩了:
「我最近心情不好,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以後』是什麼時候?」風吟瀟執著的問。
「就是等我心情好了點。」雲可馨把賬本翻得嘩嘩響,泄憤一般。
「我知道,你是因為我沒有主動解釋那天晚上的行為,」風吟瀟兩手臂撐住桌面,低眉垂眼道,「可是我曾經說過,有些事你說,我就不問。」
雲可馨猛然抬頭,站起來盯了他一會兒,話也不說,繞過案就走人,被風吟瀟從身後抱住,隨後便感覺他的下巴貼到了她的肩頭上。
「放開,我累了,要歇會兒。」雲可馨說。
「我陪著你,」風吟瀟的薄唇輕觸著雲可馨的臉頰,鼻腔里噴著熱氣,「但有幾句話必須現在說,我知道你要什麼,想要鄂國公府長久安寧,因為冤冤相報何時了,所以斬草除根、永遠後患是最好的辦法……」
他這話是緊貼著她耳朵說的,很輕柔,不疾不徐的語調在雲可馨聽來卻沉重的透不過氣來:他是怎麼洞悉這一切的,為什麼他每次總能知道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她真的不甘心——儘管很感激他的出現和庇護。
「那又怎樣?」雲可馨不服的用手肘撞了一下風吟瀟的胸膛,冷言冷語,「我想不通,你的妻子蓄意拐賣他人,你非但沒一句責難,還在這裡裝聖人的哄她,風子岑,你當我是三歲孩子嗎?你痛痛快快罵我幾句倒來的痛快點,也比在這兒作偽來得強。」
「我作偽?!」風吟瀟身子一僵,用力扳過雲可馨,抿著唇盯了許久道,「可馨我告訴你,誰都不是聖人,誰都有心裡弱點,你知道嗎?我曾經想過把吟翔一併宰了的,但是,我初為人父,實在不想沾染過多的血腥,何況吟翔還是個小孩子,要我對付一個小孩子,我下不了手。」
「那你是怎麼知道我要對付雲筱的?」
「我從宮中返回府的途中遇到馮嬤嬤,聽她那麼一說便有幾分明白了,」風吟瀟捏著雲可馨的雙肩,時輕時重泄露了他壓抑的情緒,「可馨,你從不失約,我也不至於蠢到坐在那裡傻等還什麼看不出什麼來,還有,上一世四姐被騙的經也是這樣。」
「所以,我才是全天下第一大傻瓜,」雲可馨險些沒吼出來,冷笑著自嘲道,「為了達到目的想都不想的去做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