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白喜事驚詐屍
柳府門前懸著白簾白燈籠,前來迎親的人帶來了八抬大轎,一隊人馬皆是紅衣紅禮花,喜慶的嗩吶聲在來到城西柳府時,也不得不停了。
隊首的新郎官人策馬走上前去,細細打量了一下柳府的門,門上懸的是百色燈籠與帘子不架,可大門正中央卻擺了個太師椅,上頭端坐著一個五六十歲的黑衣老頭兒,在黑衣老頭兒身邊還整整齊齊地站著一列男子,最大的有四十來歲,最小的也有二十來歲,均是黑色大裘衣,看上去都是富貴之人,而並非是柳府的家奴。
柳府的架勢擺得嚇人,但楊晟涵卻是在馬背上打天下的人,他拉下臉來,單隻他一人,氣勢便已壓住柳府的架勢了。
他策馬慢悠悠地走上了柳府的台階,一直走到那坐著的黑衣老頭兒面前這才停下,說道:「門前坐著的人是誰?」
那黑衣老頭兒也不起身相迎,說話不卑不亢,道:「小民乃是柳懷袖的祖父,柳元慶。」
「其他人又是誰?」
「皆是柳懷袖的叔伯們。」說話的仍然是黑衣老頭兒。
楊晟涵問:「既是懷袖的祖父與叔伯,為何又坐在這裡擋我的去路?難道你們不知道我是前來迎娶柳三姑娘的嗎?」
柳元慶說道:「麟王可又看見我們柳府門上掛著的是什麼燈籠了嗎?」
「你們門上掛著的是白色燈籠,上頭寫著一個『奠』字。」說罷,虎目一眯,殺氣盡顯,卻又假意說道:「諸位身穿黑色喪衣,難不成,是府上……何人過世?」
柳元慶不由得得意洋洋地說道:「正是我那可憐的孫女,她不願嫁於你,未婚便先珠胎暗結,自覺對不起柳家的列祖列宗,也無顏苟活於世,於是就在麟王前來之時,服毒自盡啦!」
話音剛落,只聞一個破空聲,楊盛涵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紅纓銀槍,槍尖直頂柳元慶的咽喉,厲聲道:「你們竟然敢動她!活得不耐煩了?」
生死關頭,柳元慶卻面露微笑,道:「我這把老骨頭也是將要入土了,早死晚死也是一樣的。然,能死在麟王手下,也不枉此生了。」
「嘴刁的老頭兒!真當我不敢殺你?」楊晟涵抬手,欲要殺人泄憤,此時忽然悠悠府門內飄出一個老婦人的聲音:「麟王息怒,這隻不過是妾身夫君同您開的一個小玩笑,如今妾身將新娘子給您帶來啦!」
楊晟涵抬頭看去,只見府門裡行出一隊人,為首的是一名五六十歲的紫衣老婦人,緊隨老婦人身後的正是他的老丈人柳七員外,而在兩人身後的,則是一隊紅衣丫鬟簇擁著一個披著紅蓋頭的新娘子。
楊晟涵瞧見新娘子,臉色稍緩,收回了兵刃,臉上雖不動聲色,但緊盯著正行出來的一隊人的雙眸卻流露出了提防的神色。
他身經百戰,見識過不少場面,又怎會沒有瞧出這一隊正要走出來的一行人的詭異之處?
只見一隊紅衣丫鬟與李氏笑臉相迎,但柳七員外垂眉低目,神色憂傷,只盯著腳尖在走。而那新娘子卻是端端正正的,行走過來身子竟沒有一點抖動,紅色的裙擺在地面上掃過,不像是走過來,而更像是腳不沾地地「飄」了過來。
一行人走到府門下,卻不過門檻。李氏隔著門檻,對楊晟涵盈盈一禮,說道:「麟王從小便行軍打仗,豪放不羈,不把世俗之禮放在眼中,可我們柳氏一族幾百年來就只出了這麼一個有本事的柳三姑娘,她可是我們一族的寶!你要娶我們家的柳三姑娘,還是這麼輕率,我們可不能把我們的寶貝姑娘嫁給你。」
楊晟涵問:「你是何人?」
李氏笑道:「我是柳三姑娘的祖母。」
楊晟涵見來人是自己新娘子的長輩,也就稍微收斂了點,問道:「那祖母,接下來是要晚輩做些什麼?」
李氏說道:「自古以來,新郎來娶新娘子的,都要過來背新娘子出門,過火盆的。我家老七膝下除了五個姑娘之外,僅有一子,獨子方才八歲,總不能讓新娘子的姊妹們或是稚弟來背新娘子出門吧?這一趟,也只能勞煩麟王親自下馬來背新娘子了。」
「這有何難?」說完,楊晟涵就躍身下馬,繞過守在門口上的老頭們,大步走到李氏面前,此時已經有家奴將火盆抬出來放在門檻外了。他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一行人的神色,在目光掃到柳七員外的身上時,柳七員外明顯瑟縮了一下,顯然是心中有愧。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但是他還是轉過身蹲下來,對那些丫鬟們說道:「把懷袖姑娘放到我背上來吧!」
「是。」那些丫鬟把柳懷袖放到他身上來,他一碰到柳懷袖的身體,心裡便已確定了心中的猜想,不由得唏噓感傷。
一個活人,身體又怎會這般的軟而無力?
一個活人,身體又怎會這般的沉重?
一個活人,身體又怎會這般的冰涼!
「跨了火盆,我家姑娘也就算是嫁出門了,麟王請。」李氏笑著指了指火盆。
楊晟涵「嗯」了一聲,跨了過去。
李氏的笑,越發的詭異。
那些攔路的柳家叔伯輩們皆是丈二摸不著頭腦的神情。
只見楊晟涵跨過了火盆之後,便有幾名紅衣轎夫把轎子抬上了台階,對他說道:「麟王辛苦了,快將新娘子送入轎中,剩下的體力活便由奴才們做就行了。」
卻不見楊晟涵將新娘子送入轎中,而是轉過身來。與來時意氣風發相對,他此刻卻說不上是惱怒,也說不上是傷懷,只是有些許消沉。他嘆了一口氣,對柳家人說道:「我今日背起新娘子,跨了火盆,從此柳三姑娘就再也不是柳家人,不再隨你們的姓了,也與你們無關了!我此刻帶她走,就是想告訴你們,她柳懷袖生是我楊家的人,死了也是我們楊家的鬼!」
李氏的笑這才斂住,換上大駭之情:原來,這姓楊的早已識破她的計謀!
楊晟涵不願與他們計較,嘆了一口氣,正要將柳懷袖的屍體送入轎中,這時,柳懷袖的屍體忽然轉過頭來,發出「咯咯」的骨頭響聲,在他的耳邊響起了一個細柔的聲音:「麟王待妾身如此情深意重,妾身不勝感激,只是妾身第一次出嫁,仍有許多話要同祖父祖母以及諸位叔伯說,請麟王容許妾身逗留片刻,將話說完。」